徐守光回到四面漏風的家中,從鋪在地上的破褥子下面掏出一截短短的蠟燭,將蠟燭放在桌上。小心點燃後,從懷裏取出在土地廟中尋來的那個玉扳指,在燭光前仔細端詳起來。只見這玉扳指所用之玉綠色深沉,色澤均勻通透;鑲嵌在玉身之上的金邊捲起雲紋,栩栩如生。之前在茶館中常聽一些客人談論玉器,徐守光多少也能瞭解一二,這便是傳說中的金鑲玉。
“我的個乖乖,金鑲玉啊!跟皇帝老子的玉璽一樣...”徐守光凝神望着玉扳指,一轉臉馬上變得眉開眼笑:“想必能值不少錢!明天就去當鋪把它給換成銀子,到時就可以天天吃燒雞,穿新衣裳,住大宅子,取小翠做老婆...”。
徐守光越想越高興,他將這玉扳指帶在拇指上,對着這玉扳指就親上一口,而後小心翼翼的又使衣袖將玉扳指搽拭乾淨,再滿心歡喜瞧了又瞧這玉扳指。忽然間,徐守光透過燭火彷彿看到有一團白色在玉身中緩緩流動。
徐守光揉了揉眼睛,湊近了再瞧,只見這玉身中確有一團白色的像霧氣一般的東西,這團白色時而收縮,時而鼓脹,時而成方,時而又圓。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像是活的...”徐守光盯着這團白色自言自語:“這米裏有米蟲,書裏有書蟲,難不成這玉裏住的是個玉蟲?”。
“你才是蟲呢!你全家都是蟲!”一個稚嫩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來,嚇得徐守光一下子沒坐穩,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誰!出來!我看到你了!”徐守光趕忙一骨碌爬起身來,左右四顧,對着空氣大聲喊着。
“你別瞎扯了,我白澤大神是這伏魔鎮邪寶輪的器靈,你區區一個凡人怎能看得見我!”
徐守光聽罷,卻不知這稚嫩聲音所說的伏魔鎮邪寶輪爲何物,四下掃過一圈後,視覺焦點落在左手拇指上的那支玉扳指上,心裏嘀咕:“難道這就是那什麼伏魔鎮邪寶輪?”
“看什麼看!沒錯,就是我!”稚嫩聲音又在徐守光耳邊響起。
“媽呀!妖怪!”徐守光一把將那玉扳指扯下來丟在桌上,自己從板凳上一下跳起來,連退了好幾步,直到腳後跟磕在牆根上。他小心的觀察着靜靜躺在桌上的玉扳指,搖曳的燭火照着玉扳指流光閃動,但在徐守光眼裏卻像是隨時能從裏面跳出一頭惡鬼將其擄走似的。
過了好一陣子,發現那聲音也沒再出現,玉扳指也沒其他奇怪的反應後,徐守光才小心翼翼的慢慢走近前去,扯了一塊破布一把將那玉扳指快速裹在其中,緊接着一個箭步將破布包塞到破褥子下方去了。
做完這一切的徐守光心中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他坐回桌前的板凳上,看着地上破褥子上那鼓起的一團,咬牙說到:“管你什麼七靈八靈白這白那的,明天就把你賣到當鋪去。”
次日,嘉州城興源當鋪內,徐守光將破布包一把甩在櫃檯上,對着當鋪夥計說:“幫我把這個當掉。”
夥計擡眼瞟了一下徐守光,見眼前這小子衣着寒酸,便沒搭理他,只是略帶些嫌棄的用指尖破開那髒兮兮的破布片。待到露出裏面精美的金鑲玉扳指時,夥計頓時愣住了,但他很快便壓制好情緒,用一種有些嫌棄的口吻說到:“就這破物件,頂多也就給你二十文錢。”說完,又偷偷瞟了徐守光一眼。
徐守光哪裏不知這當鋪夥計的套路,於是便順着這夥計的話說到:“既如此低賤,那我不當了。”說罷,便假意伸手要將那玉扳指取回。
夥計一看徐守光這架勢,立馬慫了,趕忙雙手護住櫃檯上的玉扳指,陪着笑臉說:“客人莫激動,小的也只是怕收到假貨,故意試探下,還請客人見諒!”
徐守光聽罷,也收回了手,故意帶着點慍色問到:“那你說我這寶貝值多少銀子?”
夥計看了看徐守光,又看了看櫃檯上的玉扳指,支吾了半天也沒敢說出一個價來,這倒把徐守光給等急了,他對着夥計說:“我看你眼力終究還是差些,不如你去請你們掌櫃的來,讓他來開個價。”
夥計想想也是,起身便要去請掌櫃來,但撩起屋內的簾子後,他又轉過身,對着徐守光陪着笑臉道:“客人,我這去請掌櫃的,片刻便到,勞煩您先在此等候,千萬別走啊!”
徐守光笑道:“哈哈,放心,我不走,你速去請掌櫃的來吧。”
夥計見徐守光應了,這才放心的鑽到裏屋去。
不一會兒,就見夥計從裏屋拉出一個矮胖中年男子,指着桌上的玉扳指說到:“掌櫃的,就是這個。”
掌櫃順着夥計手指向處看去,就見櫃檯上躺着一枚通體深綠、外鑲金邊的玉扳指。掌櫃的忙甩開夥計的手,一個大步搶到櫃檯前,小心的用手捧起那枚玉扳指,上下左右細細端詳起來。好一陣子後,掌櫃才不捨的將這枚玉扳指放下,對徐守光拱手作了個揖道:“之前是夥計不懂事,客人還請不要怪罪。這枚玉扳指我瞧了,是個好物件,這樣吧,我出五兩銀子,客人你看如何?”邊說着,掌櫃還邊很豪邁的張開五根手指。
“我的個乖乖,五兩銀子吶,五千文錢,那可以買多少好東西了!”徐守光心裏樂開了花,接着徐守光露出一副很不滿意的表情,用一種質疑的口氣重複到:“什麼?五兩?”
掌櫃一看徐守光這表情,心裏有點發虛,便哆嗦的說到:“五...五...五十兩。”
“天吶,五十兩!居然一下翻了十倍,看來這老家夥很不老實呀。”徐守光心中暗想,於是便用幾近憤怒的口吻喊到:“才五十兩?”
掌櫃一聽徐守光這語氣,生怕自己說錯把徐守光給氣跑了,忙陪着笑臉說到:“五十兩那是其他家最多能給的起的價,但客人您今天來到我興源當鋪,我做主,二百兩!”
“嗨喲,這生個氣竟能多生出個一百五十兩來!以後我就該天天生氣...”徐守光心中暗爽,他索性一收表情,用破布重新將那玉扳指包起來,轉身就要走。
這下,可把掌櫃急壞了,只見他一個箭步搶到門口,攔住徐守光去路。徐守光見掌櫃這架勢,把破布包往身側一抱,肩膀對着掌櫃說到:“咋的?還帶搶的?”
掌櫃聽罷,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於是一咬牙一跺腳,擠出句話“五百兩!五百兩!不能再多了...”
“這還差不多...”徐守光見掏的差不多了,這才重新又轉身回到櫃檯前。
這時,夥計像是想到了什麼,幾步走到掌櫃的身側,用手擋着嘴巴在掌櫃耳邊嘀咕了幾句。掌櫃聽完,也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態,不過他很快又將笑堆回臉上,來到徐守光身前,躬身說到:“客人,五百兩不是個小數目,我這就差夥計去幾個分號去籌,您請先內堂坐着歇息等候片刻。”說罷,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守光也不知方纔夥計跟掌櫃說了什麼,但怕漏了怯影響了價錢,也只得故作高深,大搖大擺的隨着掌櫃去到內堂。
這進了內堂,掌櫃熱情替徐守光沏了一大壺蒙頂茶,又取了一大盤果脯蜜餞擺在徐守光面前,徐守光從前哪裏吃過這些,左挑一個右撿一個的直往嘴裏塞,那個甜的滋味好不快活。
不一會兒,夥計回來了,跟着夥計回來的還有三個身着深色長袖衫袍的男人,爲首的男人進門後直接坐在了徐守光的對面。徐守光正納悶這送錢的好沒規矩,這男人卻開口了。
“這玉扳指你是從哪得到的?”
“家裏傳下來的。”
男人聽罷,嘴角微揚冷笑了下,接着又問:“你可知這玉扳指爲何物?”
“自然,這個叫什麼伏魔什麼鎮邪寶輪的。”
見徐守光能答上來,男人衝左右使了個眼色,只見左右立馬會意,屏退了當鋪掌櫃和夥計,繼而不做聲響的慢慢向徐守光身後靠過來。
“既然你知道這寶物,想必你是見過了它了。”
“什麼它,沒見過,沒有的事,這寶貝可乾淨着。”
男子笑了笑,話中帶着一些陰狠的說:“小子,你既知道了這寶貝的祕密,我等也不好放你出去亂嚼舌根子,去到那邊可別記恨我們...”
話音未落,徐守光就感到腦後一陣風聲。“糟了,這幾個老匹夫要下黑手了!”徐守光心中暗叫不好,他也來不及回頭,立馬使出謫仙步身法,順勢將腦袋一歪,只見一根鐵尺嗖的一聲擦着徐守光的髮梢掠過,不偏不倚正砸到徐守光面前的茶碗上,瞬間茶碗寸寸碎裂,碎片四濺開來。
徐守光見狀,不由心裏一驚,若是自己未及時躲開,這飛濺一地的就不是這茶碗碎渣,而是自己的腦漿子了。見對面下了殺手,徐守光也不敢遲疑,雙腳一蹬,人連着板凳一併向後方倒去,落地瞬間,徐守光腰部一用力,順着之前倒下的勢頭來了一個後滾翻,瞬間翻出了三人的包圍圈。
“你們是什麼人,若是要奪我寶貝,拿去便是,何必要痛下殺手!”徐守光起身後衝着對面三人喊到。
爲首的男人聽罷,獰笑着說:“小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要怪就只怪你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東西!”說罷,男人從身後掏出一把朴刀,與左右兩人一齊緩緩逼近徐守光。
眼見對方就是衝着要自己命來的,徐守光也不再遲疑,瞅準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手持鐵尺的男人使了一招“金樽空對月”,一個衝拳擊在那鐵尺男的胸口上,這一擊來得突然,打得那鐵尺男向重心不穩,向後倒去。
另一邊手持棍棒的男人見了,急忙舉起棍棒,向徐守光背上就劈了下來,徐守光餘光瞟見,就勢向前一傾,卻馬上邁了一步支撐住將倒的身體,藉着倒勢一個側布滑到了棍棒男的跟前,探手抓過棍棒男的衣領,向自己身前一扯,繼而又使肩膀來了一記鐵山靠,將棍棒男撞翻在地。
朴刀男見徐守光先後將自己兩名手下擊倒,便抄起朴刀衝了過來。徐守光見狀,探出左手掐出蘭花指狀,大喝一聲:“暗器!”
朴刀男聞聲忙橫刀護住面部,等了好一陣卻不見動靜,一看卻見徐守光趁機已跑到了門口,朴刀男大怒,舉起朴刀便又向徐守光跳了過去。而此時徐守光又是探出左手掐出蘭花指狀,朴刀男見狀,怒喝:“又來!”便也不管,繼續舉刀前衝。卻不想徐守光當真從左手指尖彈出一暗器,快如流星般的正中朴刀男印堂,朴刀男被這一擊打得眼冒金星,頓時坐倒在地上,而那暗器也滴溜溜滾落在朴刀男的手邊。朴刀男順手將其撿起一看。
“果脯!”
再一擡眼,門口哪裏還見徐守光的蹤跡,再看自己倆手下,也才從地上爬起身來。朴刀男怒喝道:“廢物!還不快追!”,那棍棒男和鐵尺男雙雙無奈對視一眼,便又隨着朴刀男追出門去。
徐守光從內堂中逃了出來,正迎面碰上當鋪夥計,這夥計見徐守光獨自逃了出來,曉得眼前這人確有些本事,便立馬鑽到櫃檯下讓開了道路。徐守光見了,便也不客氣,迅速的跑了過去。但剛跑過去,想想覺得不解氣,又回過頭來,對着櫃檯下方正瑟瑟發抖的夥計屁股飛起一腳,就聽櫃檯下方一聲“哎喲”,緊接着又是“咚”的一聲,想是這夥計光顧屁股疼,腦袋也撞到櫃檯檯面了。徐守光也顧不上笑,他擔心內堂那三人追來,便又匆匆奪門而出了。
一直跑開好遠,見後面沒人追來,徐守光這才停下腳來歇一歇。這歇下來後,徐守光便回憶剛纔是事情,心想着:“這夥人上來就要人命,真是歹毒,要不報官吧,連那興源當鋪的老闆、夥計一併抓了...”
想到這裏,徐守光便向官府衙門方向走去,可才走了幾步,徐守光心裏總覺得不對,便索性停下腳步,蹲在路邊分析起來。
“那三個煞星不光要奪我的寶貝,還想取我性命,我與他們無冤無仇的,要取我性命,是因爲我知道了一個祕密,我知道什麼祕密?我哪知道什麼祕密啊!嗨!我這被冤枉的!我若是去找他們把話講清楚,他們也肯定不信,這...算了,乾脆今晚找個沒人的地方找那個白什麼的問個清楚,要死也做一個明白鬼。對了,那三個煞星,一人手持朴刀,一人手持鐵尺,一人手持棍棒,這武器妥妥的衙門配置啊...搞不好他們就是官府裏當差的,那我這去衙門告狀,豈不是羊入虎口?”
徐守光暗自慶幸多虧自己多想了一下,才沒有莽撞的把自己送去衙門。
“那既然他們是官府的人,那若三個煞星尋不到我,回去後也必然會給我羅織個什麼罪名安上,而後廣發海捕文書,滿城通緝我...嗨喲,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不行,我得快些找個地方躲起來避避,去哪好呢?小翠家...”想到這裏,徐守光不由得臉紅了起來。
“呸呸呸,想什麼呢!小翠她娘那麼貪財,若是見了海捕文書上的賞銀,還不第一個把我給賣了!”徐守光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那究竟是去哪裏避避呢?”
忽然間,徐守光想到就在昨夜那邋遢道人所說的話,“道長讓我去東邊...東邊的話有個凌雲寺,我且先去那裏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