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無須受教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呦呦鹿鳴字數:3610更新時間:24/06/27 13:10:53
驟然聽到這句話,程京妤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傅硯辭說的不算小聲,圍在周圍的車伕和侍從全都聽見了。
春華瞪大雙眼望過來。
方纔劍拔弩張古怪的氣氛瞬間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程京妤微紅的眼眶變得更加溼潤了一些,緊接着就被傅硯辭的指腹刮過。
他的神情也不自在,彷彿人生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別哭。”傅硯辭的聲音暗啞難言:“如果不樂意,我就互送你過去,笑話你的,有一個我殺一個。”
如果程京妤不願意,她最終要堅持留在西楚,當這個皇后,那他就成全她。
畢竟跟自己回大靖,終究不是她最好的選擇。
“我沒哭。”
程京妤斬釘截鐵地說,她擡手抹了一下眼尾。
她本來就沒打算哭,也不想承認自己因爲傅硯辭這個人總是心緒起伏。
但她剛剛聽見了,傅硯辭說心悅。
非常非常艱難地,才能從他的口中獲取到關於情感的表達。
程京妤一股勁攥了一個月,突然鬆懈下來,她卻不是要哭——而是在發抖。
渾身忍不住地細顫,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傅硯辭感受到了,他環過程京妤的腰,沉聲問:“怎麼了?”
“不知道。”說話的尾音都帶着止不住的顫意,程京妤遲來地覺得丟人。
她努力剋制,實在剋制不住,便想伸手去擰手背的肉。
被傅硯辭及時發現制止了,他將程京妤的手握在掌心,微微蹙眉:“這麼難抉擇嗎?”
“太后攔你怎麼辦?”
程京妤這次沒有抽出手,而是任由他握着。
“我的人埋伏在四周,區區一個太后,攔不住我。”
“京都那麼大,你未必出得去。”
傅硯辭發現她還在發抖,於是按着她的背靠向自己,大掌撫過程京妤的背脊,如撫摸一隻貓。
“出得去。”他篤定道。
程京妤的下巴抵在他的肩頭,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冷杉味道,那種莫名的顫意終於退了一點。
“你皇兄也看着,回到大靖也不會順利。”
她的問題很多,一個接着一個,像是都問在重點上,但這些問題傅硯辭一個也不在意。
他淡淡啓脣:“我能護住你。”
“我不是怕他。”事實上程京妤誰也不怕,她唯一膽怯的根本就不是這些。
誰會給她威脅,誰會擋住路,誰會變成往後的阻礙,這些她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跟她並肩站在一起的人是誰。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很小地問,想要得到傅硯辭再一次的肯定。
好確定自己剛纔不是在做夢。
“嗯。”傅硯辭側臉向程京妤的耳畔,一字一句:“絕無虛言。”
程京妤吸了一下鼻子,泄露了一點泣意:“那我就可以陪你,我可以陪你很久。”
傅硯辭狠狠一顫。
他這一生,唯一給過自己溫情的母親早就去世,父親冷眼旁觀,嫡母暗中謀害,嫡兄忌憚手腕陰毒。
大靖皇城裏的親人更冷血,沒有那麼多手足情深。
傅硯辭也並不覺得自己需要。
他靠自己就能取得所有想要的,但原來....有一個人堅定地說陪着你,是這樣難能可貴。
明明懷裏的人羸弱不已,手無縛雞之力,但確實爲他做過太多。
原本在程京妤歸還了羊脂玉後,他就應該離開西楚。
這一處已經沒有任何能使他留戀的人事,除了程京妤。
他一度覺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學不會愛人,因爲冷心冷情是他天生的皮囊。
但是未免心有不甘——他明知道程京妤大概只是失望,只是賭氣。
而在這個關鍵當口,蕭逸還不見了。
放任她嫁給蕭逸已經是極度忍耐,若再任由她被大衆當做笑柄,那傅硯辭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收緊手臂將程京妤抱緊,埋在她發間深吸了一口氣。
釵環叮噹作響,天地間好像只剩他們兩個人。
過了一會兒,傅硯辭擡眸,在衆目睽睽之下,朝司珏吩咐:“馬。”
司珏一聲口哨,長街盡頭,金色的馬飛奔而來,如疾風穿過人羣。
“這次不能摘下來。”
上馬之前,傅硯辭將一串編織的頸環戴上程京妤的脖子。
珠光寶氣,胸前墜着那塊橙紅的羊脂玉。
程京妤伸手摸了一下,觸手溫軟,令人心安。
她被傅硯辭橫抱上馬,而後他一躍上來,雙手圈住程京妤拉緊了馬繩。
掃過城門口怔愣的衆人,傅硯辭垂眸問:“要跟你父親道別嗎?”
“已經道過了。”程京妤不捨地望了一眼程璽,突然福至心靈反應過來。
老爹應該早就看破了她的心思,方纔說的那番話,又何嘗不是告別的話。
袖袋裏錦囊還揣着,已經有了體溫,她後知後覺地嚐到分離的滋味。
“別怕,只要大靖局勢稍定,就帶你回西楚。”
程京妤仰臉看他,瘦削的下頜帶着篤定,不像是哄人的。
傅硯辭一夾馬腹,暗地裏的護衛默默爲他們開道,大有遇神殺神的架勢。
太后驚起一陣倒吸氣:“他們、他們要去哪兒?”
傅硯墨怒斥:“傅硯辭!今日你帶走西楚皇后,明日必定叫父皇發落!把人放下!”
但馬上的人充耳未聞,勒緊了馬繩,飛奔出去。
如利箭脫弓,無人可擋。
“西楚準皇后我帶走了。”傅硯辭驃勇如大戰裏的將軍:“後會有期。”
“攔!給我攔下!追上去!”傅硯墨怒不可遏地嘶吼。
馬蹄聲太快,落在太后的耳朵裏,她震驚着回神。
但出口的聲音顯然不穩:“追!皇后、將皇后帶回來!”
禁軍們蠢蠢欲動。
程京鶴在最初的怔愣之後回過神,派出程家的親衛:“別亂動!”
“程將軍!皇后被劫,有失體統啊!”太后驚慌地看向程璽。
“陛下逃婚,就體統有加了?”程璽發出了今夜第一聲:“尚未行大禮,就不算皇后。”
他聲音淡淡地,使了個眼色,程家軍直接攔住了禁軍和傅硯墨的人。
天微微亮,周圍寂靜無聲。
程將軍這是早就看準了公主會劫?
“程將軍,你這是公然站隊我們大靖不成?”傅硯墨氣急敗壞, 獰笑着質問道。
程璽向來對這位大靖太子沒有好感,聞言微微一禮:“殿下說什麼呢?誰不知您是大靖儲君,這話落在別人耳朵裏,倒像是這位無權無勢的質子大權在握似的。”
“你!”傅硯墨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程璽話雖這麼說,可是誰不知道他們大靖明爭暗鬥,傅硯辭得了程京妤,不就是得到了西楚一股大勢!
還在這跟他裝糊塗!
“殿下莫不是怕自己的儲君之位不穩?”
傅硯墨一甩手,怒極轉身而去。
而這時,另外兩匹馬匆匆趕回。
蕭逸一身常服,翻身下馬,臊眉搭臉地出現在衆人視線裏。
“陛下!”
“陛下回來了!”
他身後的另一匹馬上是聶文勳,他沒落馬,靜靜地看着蕭逸的背影。
蕭逸徑直走向程璽,膽戰心驚:“程將軍,朕錯了。”
“你去哪兒了?!”太后上來就招呼,不斷打在蕭逸身上:“你現在是一國皇帝!還耍小性子逃婚!?”
“陛下不妨說說,大婚之事,你究竟怎麼想的?”程璽倒是沒發怒,平靜地問他。
“我、我不想娶皇后,”蕭逸回頭看了聶文勳一眼:“就、我不該以爲娶個背景硬的皇后就能一勞永逸,但是、聶文勳說逃婚也不對,我將京妤一個女人留在這裏,被百姓非議,有失男人的風度。”
他像個少時在太傅面前不得章法的孩子,撓頭,嘆氣:“朕錯了。”
只是因爲太害怕了而已,所以選擇逃避。
更何況他不喜歡程京妤,他們成婚,是最漂亮的一場政治聯姻,但他不會開心,程京妤也不會快樂。
程璽點點頭。
好一會兒衆人才聽見他說話:“雖然婚姻不可兒戲,但我程某也就一個女兒,這樁婚事,我做主取消了,太后有什麼意見嗎?”
鬧成這樣,她還敢有什麼意見?
於是太后也點頭。
蕭逸眼眶紅紅地,忍不住又回眸看了聶文勳一眼。
當了皇帝,卻還是那個動不動感情用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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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大靖。
三皇子回朝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都城各個角落。
但比之更廣爲傳導的,是三皇子擄了個女人回來。
從西楚到大靖這一路,都知道他一改往日們不做聲的作風,這事辦的極其張揚。
偏偏擄回來的女人身份尊貴,是西楚無人敢惹的異姓公主。
父親是西北第一名將,哥哥又是驍勇的少將。
新上位的西楚皇帝最倚仗的武將都出自他們家。
那還得了?
三皇子這是驚天動地,要將都城攪弄出水花不成?
朝上。
傅硯辭身着官服,立在龍座之下。
百官紛紛打量過來,幾不可聞地議論着這位闊別兩年的三殿下。
“好啊,”龍椅上的男人與傅硯辭有着三分相似,不惑之年卻也精神抖擻:“西楚帝一死,你倒是風光。”
“不能給大靖丟人,是父皇的教導。”傅硯辭微微躬身,嘴邊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回懟,看似在捧,實則在嘲。
“傅硯辭,你趕緊將程京妤送回去!”傅硯墨出列,指着傅硯辭的鼻子怒斥。
“皇兄又何必着急,美人兒肯跟阿辭回來,定然是二人生了情愫,惱怒什麼呢?”
說話的是二皇子傅硯諾,他倒跟傅硯辭傅硯墨都不像,像他外祖家,身高也矮一些。
“別急着吵。”皇帝傅恆輕嗤:“既然帶回來,改天便帶進宮,讓皇后教着些大靖的禮儀。”
總之是一國公主,身份又特殊,若留在大靖,也算半個人質。
“不必了。”傅硯辭竟然一口回絕:“天下皆知是我捋的人,未行大禮,未授封妃,那便無須受教。”
言辭張狂,不可謂不大膽。
呦呦鹿鳴:
傅硯辭:老子費了老大力,可不是給你們惦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