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往事 第五十八章 黃昏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千方明滅字數:3257更新時間:24/06/27 13:09:40
翊菱伯納堡。
夕陽斜切而過的連山之城,覆蓋在一片殷紅色調之中,落日遲暮,人影兩三,越發襯托得這雄關壯美悽清。一座座峯巒的倒影投在城牆、碉樓、通廊之上,寬闊的中庭大道上也有一半沒入了陰影之中。彷彿這些滄桑的建築已經和周圍的羣山一樣,學會靜聆時光流逝過的聲響,冷漠地望着這人來人往,對誰主沉浮,江山變幻毫不關心。
通往後/庭皇家大營的走道上,兩名皇家騎士團成員正有說有笑地走着。
“咦,剛纔那個面容姣好地女子是菲玥大師嗎?”
“是啊,怎麼了?”
“哇,她不是一把年紀了嗎,沒想到駐顏有術,風韻猶存吶。”這名騎士說着臉上開始帶起淫邪的笑容。
“可不是嘛,昨日看她和雷薩親王的女兒站在一塊,還真像是一對並蒂姐妹花,按她的年紀給親王女兒當媽都不過份了吧?”
“哈,你就怎地就知道她不是呢?”
“噓!可別胡說。你小心被雷薩兵團地人聽着,把你皮撕了。”
“切,陛下在這裏,我還不信這幫緬因人敢把我們皇家騎士團怎麼着呢。”
而此時離他們不遠處筒形塔樓上,有一名女子冷冷聽着這些污言穢語,嘴角泛起一絲蔑笑。她任由這晚風拂過自己染了冰霜的鬢髮,把笑紋輕輕勾起,任由餘暉落下,映上自己光潔的臉頰。
城牆上匆匆跑來的“鷹隼”費提墨被眼前這一幕懾住了心神,驀地止住了腳步,怔怔望着幾步之外的女子一言不發。
“來了啊。”女子也不轉過身來,依舊凝望着北面的羣山。
“嗯。”費提墨輕聲回道,他今日沒戴往常那副金絲圓片鏡,一頭已經趨近花白的頭髮也被精心打理了一番。望着女子的側臉,他不禁感嘆道:“也好幾年沒見着了吧?你還是原來的樣子。我都老得沒法見人了。”
“我怎麼印象中,這些年你一直是這個樣子。”女子轉過來笑望着費提墨,“噢,可能頭髮是少了一些了。”
“菲玥,我們這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不用這樣吧?我贊你兩句,你倒還損我兩句?”費提墨無奈笑道。
“是啊,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才發覺,這一晃啊,就是幾十年過去嘍。”菲玥大師頗有些感懷地說道。
“唉,我還依稀能記得以前在緹德學院上學時的光景呢,那麼些個同窗好友,想想現在,知交半零落,有些人都不在這世間了。”費提墨回憶起往昔,也跟着嘆了一聲。
“我可跟你不一樣,那些同學我本來往來得就少。死不死的,我不甚在意。”菲玥平淡說道。
“是啊,似你這般天賦異稟外加執着堅忍的人,又能有多少人入得了你的法眼呢。”
“你在諷刺我?”菲玥盯着費提墨問道。
“沒有,只是覺着有些慚愧罷了。我還時常訓導那些學生,說讓他們專精,篤志,可是和你比起來,我終究還是差得遠了。”
“我怎麼感覺你話裏有話?”菲玥看了費提墨一眼。
“那倒沒有,我可能是年紀越來越大了,越發糊塗了吧。這幾年,我時常會問自己,對魔力的執着,是不是那麼重要?是不是值得一個魔法師窮盡一生去追求?我原來總覺着,如你這般,成爲一方大師,成爲同輩楷模,是我應當走的路。可不知道爲什麼,這幾年有句話時常會在我腦海裏迴盪,尤其是最近我見到那孩子使的魔法以後,越發得懷疑起自己來。”費提墨說道。
菲玥眺望起那天際餘暉,沉吟了會說道:“多半的魔法師只對魔力有着無限的渴求,而對於更高層次的物質時空,都理解的太過膚淺。”
“這句話。。。你竟還記得。”費提墨有些錯愕地望着菲玥。
“她應當算是一個我比較佩服的女子了,只是。。。嫁人生子這事,我是不大認同的。”菲玥說道,“對了,他那孩子怎麼樣?現在練得就是他母親留下的那些東西吧?”
費提墨點了點頭,“怎麼說呢,艾爾文這孩子有些像她,卻又完全不像她。”
“少來這些玄之又玄的話,我只知道,他倒是把我那女學生耍得團團轉。”菲玥大師沒好氣地說道。
“又不是只有你家的女學生,皮洛大師的女學生不也是?”費提墨此時笑得頗有些老不正經。
“得虧那小屁孩沒在這,不然我這當老師的,肯定要替自己學生好好教訓教訓他。”
“你都一把年紀了,還和小孩子們一般見識呢?”
“那要不,你這當老師替他?”菲玥玩味似的笑望着費提墨。
“噢,不不不,那你不是開玩笑嘛,我哪經得住你打啊。”費提墨一臉悲苦的神色。
“老禿鷹啊,其實這次你不該來的。”菲玥笑着笑着臉色漸冷下來,“怎麼不找個藉口留在學院裏呢?”
費提墨心中一凜,心想她這是在暗示自己什麼嗎?
而後他笑着說道:“怎麼說我也是大魔導師級別了,若是不來,只怕以後沒臉在院裏教書了。”
菲玥笑了笑,沒再多言。
“欸,那是什麼?怎麼冒起煙來了?是走水了嗎?”費提墨望着不遠處的皇家大營說道。
“好像是。”菲玥似是毫不關心地掃了一眼,“大戰之前,大營起火,可是不祥之兆喔。”
“我得趕緊去看一下。”費提墨轉身欲往城下走去,步子還沒邁開,心中暗想道:“倘若這次死了,就只當是來見她最後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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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帆海岸線。錫陀城東北面百里之外。
五千多人的軍隊正在全力趕路,激起陣陣煙塵,似乎沒人在意那昏黃下的海浪,沒人貪戀那絢爛的霞光。
“你到底在趕什麼?算着路程,肯定來得及啊。”艾爾文望着奧妮安不解地問道,又湊近她小聲提醒道:“你沒看到這些皇家鐵騎,個個面色發白,他們快體力不支了。”
艾爾文感覺奧妮安這兩日有些反常,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即便那日把庭霄人剿殺得那麼痛快,奧妮安也沒流露出幾分喜色。
“你那幾個兄弟呢,怎麼好像少了兩個?”奧妮安不答他的疑惑,反倒問起他來了。
“你說萊梧和宸朱啊?他們兩個,一個掣肘於親爹,一個傷重難行,也是相當艱難啊。”艾爾文笑着調侃道。
“萊梧是南頓公爵的孩子吧?”奧妮安沒來由地問道。
“對啊,難道你不知道嗎?”艾爾文心想以奧妮安的玲瓏心肝,自然是對薩留希這些一等貴族的譜系十分清楚。看她的愁眉緊鎖的神情,想必是在思索其它的事情。
“我記得,宸朱應該是仟肖公爵的兒子吧?”
“是啊。”艾爾文點了點頭,“等等,你想說什麼?”
他反應也是極快,立馬從奧妮安的提問間捕捉到了些蛛絲馬跡,蹙着眉思索起來。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先是南頓和樰杉兩位公爵離開前線,率軍來救這錫陀城,然後是仟肖公爵的兒子也不跟着我們去前線了。”
艾爾文被她這麼一說,忽然沉默了。其實他可以想到一萬種方式去反駁她,但是他這人最擅長的就是先把事情往最壞的一面去想,因爲這樣在現實的打擊下受到的傷害最少。從懷疑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彷彿墜入了黑暗的深淵裏,一直不停的失重下落,望着遙不可及的光亮茫然無措,像條金魚一樣,滑稽地一張一合着自己的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奧妮安望着此時的艾爾文,在馬背上一顛一顛的,完全像個木偶一樣。
“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這麼趕了?”奧妮安幽幽道。
“這也說明不了什麼,也許只是幾位公爵怕上戰場了呢?再加上心疼自己孩子嘛,也是情理之中。”艾爾文說道,他自己也明白這個解釋太過牽強。他還記得父親說過的“千年王八萬年龜”,這些王八烏龜作出了相似的舉動,這就很值得思考了。
“你想了這麼久,就想出這麼一個解釋?”奧妮安語帶嘲諷。
“那還是儘快趕路吧。”艾爾文面色不善地說道。
然而此時急行隊伍卻停住了。
爲首的艾爾文和奧妮安望着那被燒焦的木棧橋一時間有些愕然。
“噢,我想起來了,那日圍剿庭霄僱傭兵的時候,有一千多人逃出去了。”艾爾文恍然道,“想必是他們怕我們追擊,就把這棧橋燒斷了。”
“我也是想的事太多了,把這茬都忘了。”奧妮安無奈道。
艾爾文下馬來檢查起周圍的地形,望着西面寬闊的山澗,湍流而下,直接流入東面的遙帆海里。這木棧橋本來是橫跨在這山澗之上,連接兩處高坡的,現下被燒得支架全毀,就剩下沒入水中的那些木樁了。
他才想擡起手施放魔法來,就被奧妮安攔住了。
“你做什麼?”
“搭一座冰橋出來啊,不然呢?這五千多人總得過去吧?”
“別在這浪費魔力,這麼大的工程呢,讓傭兵團的那些魔法師來。”
“爲什麼?”艾爾文奇異道。
“這兩日估計沒法好好休息,你現在耗費了魔力,可沒那麼容易恢復。到了翊菱伯納前線有的是兇險的情況要面對呢。”奧妮安沉聲說道。
艾爾文點了點頭,“有道理。還是你想的周到。”
於是他縱馬來到隊伍的後方,四方傭兵團一直是跟在皇家鐵騎後面行軍的。他交待浪雲帶上幾十個魔法師到前面去築一座冰橋出來。
而此時的錫陀城裏,兩位正聊得興起的公爵要是知道這些天殺的庭霄人會這麼下三濫,肯定要急得跳腳了。這二位可是一點都不希望公主會缺席那場即將到來的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