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瞬永恆

    月亮悄悄的爬上天空，極北之地的夜來臨了。

    寒冷是這裏最真實的寫照，雖然螢火小隊的成員都穿着面對極寒之地的作戰服，但夜晚室外的溫度仍然讓陳凌風感覺皮膚有些刺痛。

    “凌風，進來吃完飯吧。”兩層樓的木屋燈火通明，楊思雅站在門口招呼着陳凌風進去。

    這是一棟不大的房子，與村子上一般村民的房屋無異，只是屋前有一塊小小的花園，裏面栽滿了各種耐寒的花卉，給這座小屋增添了不一樣的生命的色彩。

    陳凌風隨着楊思雅回到房子裏，不大的客廳中央擺放着一張木製圓桌，大家早已圍坐在桌前。

    由於沒有狩獵到獵物的緣故，雖是明面上村子的管理者，但楊景林家裏也沒有多少存儲的糧食。

    端上桌的除了一大盤凍得有些發硬的麪包外，就是一大鍋燉爛的動物肉塊和蔬菜的大雜燴，當然肉塊完全能掰着手指頭數清楚。

    雖然這一餐格外簡單，但總算是能吃到一些熱騰騰的東西，比起長時間在夜鷹一號上啃的速食乾糧要好太多。

    這麼一想，陳凌風心裏真爲爆破他們感到惋惜。

    晚餐過後，大家再沒有過多的交談，楊景林很快爲大家安排好房間休息。

    房子不大，楊景林只能讓剃刀和自己一塊住，凝雨和狐火住一間，陳凌風則被安排在了客廳的沙發上。這裏沒家都裝着供寒冬使用的暖爐，所以即使在客廳裏住着，也不會感到寒冷。

    連續的作戰早已讓大家疲憊不堪，簡單的洗漱後各自便回到房間休息。

    唯獨狐火是個例外，她彷彿不知疲倦一般，自聽到和凝雨住一間屋子後就開始無比興奮，多次想和凝雨親密一些都被凝雨黑着臉擋了回去。

    直到凝雨告訴她再鬧下去就不和她一起住了才終於消停下去。

    燈光都熄滅了，整個世界如靜止的湖面一樣安靜。

    陳凌風往客廳的爐膛裏添了幾根較爲粗壯的木塊，暖爐頓時亮堂了不少。他坐回沙發上，雙眼看着窗外，耳邊偶爾傳來那些怪物縹緲的長嘯。

    陳凌風不知怎的，明明身體已經很疲憊，但卻毫無睡意。或許是這段時日經歷了太多的戰鬥和離別，讓他在這樣安靜的夜裏回憶起了往事。

    漸漸的，陳凌風的思緒飄向了更爲久遠的過去，那個封閉而幽暗的隧道，那個漫長溫暖的夜晚許下的諾言，以及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少女的身影。

    “踏、踏”樓梯木板響動的聲音，陳凌風木然的轉過頭。

    房間幽暗的拐角處，月光斜斜的拉長着少女的身影。她穿着一身潔白絨毛做成的外衣，白皙的肌膚映照着月光顯得更加的晶瑩剔透，栗色的長髮披散下來，明亮的眸子在火光的搖曳下透着點點星光，薄如蟬翼的嘴脣微張着，水潤的色澤在黑暗中閃爍着別樣的誘惑。

    陳凌風看的有些呆了，他的目光無法從少女身上挪開，凝固的空氣中飄過來一陣少女沐浴後的幽香，恍惚間，他已分不清真實和幻境，不遠處的身影正在和他腦海裏的少女重疊。

    “小璃！”陳凌風快步衝了上去，一把將黑暗拐角處的少女抱在懷裏。

    楊思雅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驚的顫抖了一下，心臟不停的狂跳，他從沒有被異性如此緊密的擁抱着，更何況是這麼溫暖又是自己心儀之人的擁抱。

    她漸漸閉上眼睛，正當她迷醉在這種溫暖中時聽到了陳凌風喊出的名字。整個人愣了一下，但只是短暫的一瞬，眉頭微皺間又恢復了溫柔的笑臉。

    是啊，這樣殘酷而冰冷的世界早已滿目瘡痍，哪怕是短暫一瞬的溫暖，哪怕他的心裏早已有了更爲重要的人，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此刻他的懷裏緊緊擁抱的是她，貼着他心房最近的距離聆聽着那溫暖跳動的也是她，這已足夠了。

    楊思雅再一次的閉上眼睛，張開雙臂緊緊的圈住陳凌風的後背，把頭深深埋進他的懷裏，她想再靠近些，無法站在他的心上，便在這最近的距離享受着一瞬的溫暖吧。

    “凌風，你壓的我有些緊了。”半晌過後，或許是擁抱的太過用力，楊思雅開始感到呼吸有些困難，她輕輕拍着陳凌風後背說道。

    陳凌風不捨的推開懷中柔軟的身體，藉着跳動的火光，他終於看清了剛纔懷裏抱着的人是誰。

    “思…思雅…剛纔我……對不起……”陳凌風退後了兩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楊思雅。

    “沒…沒事。對了，我是來轉告你一件事情的。”楊思雅低垂着頭，臉上飄過一抹紅暈。很快轉移了話題。

    “什麼事？”陳凌風也急忙順着聊到了新的話題，兩人坐到沙發前，已沒有了剛纔的尷尬。

    “明天我們必須再次外出狩獵，雖然這天氣眼見着暴風雪就要來了，但是我們別無他法，後天如果交不出足夠的糧食，黑帽子那邊就會向我們索要替代品。”楊思雅眉頭緊鎖，說起替代品她似乎立即陷入了某種不好的回憶之中。

    “如果交不出他們會怎樣？”陳凌風並未察覺楊思雅的異樣繼續問道。

    “他們會向我們索要女人，一個女人可以抵扣100斤糧食。上一次爲了全村的安全，爸爸將媽媽抵扣給了他們，然後當我們湊夠足量的糧食去贖回媽媽的時候，那些畜生早已將她折磨的不成人形，回來沒幾天便去世了。”楊思雅一字一頓的說着，眼裏噙滿了淚水，雙拳緊握，因憤怒而不住的顫抖。

    陳凌風沒再說下去，剛到楊思雅家的時候他便奇怪沒有看到她的母親，起初他以爲楊思雅的母親可能很早便過世了，只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這些末世裏人性的湮滅何時才會迎來終結的一天。

    “我們人手不夠，所以想邀請你明天和我們一起去，雖然這並不關你們的事，可是我還是很想……”楊思雅流轉着星芒的雙眼又看向了陳凌風，渴求着他的回答。

    “我…我明天會和你們一起去的。”陳凌風繞繞頭，沒敢再看楊思雅的眼睛。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早點休息吧，明早我給你準備早餐。”楊思雅聽到陳凌風肯定的答案，臉上洋溢起幸福的微笑，轉身輕快的跑上樓去。

    陳凌風躺在沙發上，回想着剛纔懷抱裏溫暖真實的觸感，他舉起手放在半空中握了握，隨即立刻搖了搖頭，他的思緒有些凌亂了。

    二樓的房間裏，楊思雅關上房門，背倚在木門上，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臟還在急速的跳動着。只是她的臉上多了兩行清澈的淚痕。

    短暫而又永恆的夜深深的鐫刻進了楊思雅的心裏，她多麼期望時間就停頓在離他心房最近距離的那一刻，希冀着黎明再也不要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