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夜片刻

    衆人進入屋內，暴雨也停歇了，碧空如洗，漫天星河，最美的景色卻襯托着最殘酷的現實。追擊的怪物已全部消滅，屋裏的人獲得了暫時的安全。王漠招呼着古奇，把屋外被怪物殺死的兩人草草掩埋，又再次檢查了一遍房屋四周，這才回到屋內。

    陳凌風和莫小璃配合着楚靖南把樓上樓下的窗戶、房門都關了個嚴實，待王漠和古奇回來後，幾人又合力搬來沙發和衣櫃抵在壞掉的正門後。

    一切收拾妥當，衆人這才聚在客廳裏，小心的點燃了幾根蠟燭。古奇將身上攜帶的食物分發給大家，由於大量的裝備還在車上，每人分到的食物也就只夠勉強對付一口。

    王漠走到客廳燭火照不到的角落裏，將食物放到了那個剛殺死自己老婆的男人面前，此時男人還在不住的顫抖，雙手抱着頭蹲在地上，嘴裏不停的唸叨着“我不想死”。王漠皺着眉搖了搖頭，他說不清楚是可憐還是悲哀，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眼前的男人已然被這個滿是獠牙的世界淘汰了。

    簡單的吃過東西，楚靖南三人留在客廳負責守衛，陳凌風和莫小璃被安排到樓上的房間休息。

    “隊長，你們在超市裏發生了什麼？”王漠倚着牆壁問道，面容隱逸在燭火的光照裏顯得有些陰冷。

    “一羣怪物從地下室的通風口爬進來襲擊了我們。”楚靖南包紮好臉上的傷燃起了一根香菸。

    “我們救下的平民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

    “那小凡爲什麼會死？”王漠像是極力在控制着什麼，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在懷疑我？”楚靖南掐滅了菸頭，語氣深沉卻很平靜。

    “漠子，我們進隊的第一條，不得質疑自己的長官，你這是在幹什麼？”古奇見兩人氣氛不對趕忙勸到。

    “那你讓他告訴我，他手臂上被子彈擦傷的痕跡是怎麼來的？！”王漠從黑暗中站了出來，額頭青筋凸起，滿眼憤怒。剛纔搬櫃子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楚靖南的異樣，隊長刻意在隱藏自己的左臂。起初他覺得只是因爲隊長手臂受傷了，但後來仔細觀察才發現那是被子彈擦傷的。

    “我說過了，一羣怪物從通風口爬進來襲擊了我們，我不想再說第二次。”楚靖南站起身直視着王漠的雙眼。

    “你在撒謊！”王漠冰冷的說道。他雖然不能確定小凡死於楚靖南之手，但十有八九和他脫不了干係。小凡那句“小心”仍在耳邊迴盪，再加上從超市一路過來隊長的冷漠殘酷的行爲，王漠發現楚靖南已經變了，也許從末日來臨的那天起就已經變了。

    “隊長，明天到了澄海市無線電訊號發出的避難所我就退出特警隊。”王漠沉默了半晌說道。

    “隨你的便，警隊早就不存在了”楚靖南頓了下接着說“我勸你趁早收起那些天真的想法，這個世界已經變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適者生存”說完轉身消失在了黑暗裏。

    “漠子，你這是...”古奇望着王漠，語氣有些焦急。

    “沒事，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王漠拍了拍古奇的肩膀，他想告訴古奇他猜測的一切，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他知道古奇的性格太容易被一句話左右了，告訴他越多可能反而會害了他。

    黑暗裏，楚靖南捂着自己受傷的臉頰，表情有些痛苦，他感到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皮肉裏生長，很快，痛苦的表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詭異的笑意。

    房屋的二樓有三間臥室，一間臥室的窗戶正對着屋外絢麗的漫天星河。莫小璃在房間的衣櫃裏找到一些女孩的衣物，她翻找出幾件合身的準備換上。

    脫下被暴雨浸溼的衣衫，莫小璃曼妙的身姿靜靜的在黑夜裏綻放。月光透過窗簾朦朧的灑在她晶瑩的肌膚上，勾勒出迷人的曲線。頭髮披散在身後，水氣瀰漫的玉體泛着微光，散發着少女獨有的芬芳。

    水珠從莫小璃的髮梢滾落，滑過她的後背，一道道又長又細的鞭痕在那裏盤踞着，暗紅色的印記如同燒紅的烙鐵，提醒着她曾經的過往。

    “咚、咚、咚”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莫小璃急忙穿好衣服坐在牀邊，很快傳來了陳凌風的聲音。

    “我可以進來嗎？”

    “嗯”

    陳凌風推門而入，月光下絕美的少女讓他怔怔的呆在原地。

    “你幹嘛愣在那裏，過來坐吧。”莫小璃拍了拍身邊的被子示意陳凌風坐到她旁邊來。

    陳凌風木頭木腦的走到莫小璃身邊坐下，呆呆的看着她。

    “我臉上有東西嗎？你幹嘛這樣盯着我。”莫小璃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她擡起雙腳，雙手抱着膝蓋蜷縮的坐着。

    “凌風，我們的身體裏是不是已經有了某種變化，我知道你也察覺到了。身體的恢復能力、力量、視力，都變得和普通人不一樣了。”莫小璃把頭枕在膝蓋上幽幽的問道。

    “也許是吧。”這也是壓在陳凌風心裏的結，從隧道出來後他們確實開始變得和普通人不一樣了。

    “我們會變成林舸那樣嗎？”莫小璃語氣失落還帶着些許哭腔。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陳凌風望着莫小璃，他的心裏升騰起了多年不曾有過的關心和熱意，他的冷漠正在被眼前的少女一點點的融化着。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莫小璃笑了笑霎時又轉變了語氣“凌風，你想你的爸媽嗎？”

    爸媽，陳凌風又聽見了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詞語，那兩個已經模糊了相貌的卻又是他最親的人，是啊，他們現在在哪裏呢？是和我們一樣躲避着怪物的屠殺，還是已經化爲了兇獸的餌食。他說不清楚，他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情感。

    “我的爸媽...”陳凌風把自己的過往告訴了莫小璃，這也是他第一個傾述自己過往的人。

    “原來你也和我一樣。”莫小璃淡淡的說了一句，眼角滑過晶瑩的淚滴。

    “我的父親在我出身之前就離開了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除了留下大量的錢財和奢華的住宅，他連一件衣物，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母親雖然有着大把的財產，但她過得並不快樂，她一直活在憎恨之中，憎恨着拋棄她的父親。而我，便理所應當的成爲了她的發泄工具，我沒有童年，沒有自由，稍微違背她的意願，就會遭到狠毒的鞭打。”莫小璃不住的發抖，指甲已經深深的陷入了皮肉裏。

    “我...”

    “別再說了...”陳凌風一把將莫小璃抱進懷裏，滾燙的眼淚在他的胸口肆意滑落。

    “答應我，你...你不可以離開我，不可以...”莫小璃擡起頭，秀眉微蹙，眼角帶着淚花小聲的啜泣着。

    “我答應你，絕不離開！”陳凌風輕輕的爲莫小璃拭去眼淚，兩人又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同樣的遭遇讓他們更加貼近了彼此，這一刻早已沒有了末日，溫度讓這個殘酷冰冷的世界充滿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