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苦盡甘來！

    “雖說沒能早來半日，護你成仙，但也無妨。這闢塵昇仙，終究不如昇仙闢塵。若是早來，反倒少不得爲難一番。”

    陸青峯、林葉師徒二人來到二氣峯中走入兩極殿內，知曉徒兒昇仙遭阻，此刻怕是強顏歡笑，於是也不着急敘話，顧左右而言其他，白白令弟子擔心、沮喪乃至絕望落魄，當先開口道。

    “……”

    林葉入得兩極殿，正滿面歡喜的取出仙茶要恭敬老師，聽得此言，一時怔在原地。

    闢塵昇仙。

    昇仙闢塵。

    這兩者林葉自然知曉。

    她修的是陸青峯傳下的正宗級《羅浮劍典》，乃至直指地仙的仙道真法，其中就有地仙層次的描述。

    地仙第一境，就是‘闢塵境’。

    這所謂‘闢塵昇仙’、‘昇仙闢塵’，便是代表修成地仙的兩條路徑。

    一個闢塵在前。

    一個闢塵在後。

    不用多說，前者指的便是她此前要走的路子——

    在七寶山中經營道場，欲要以道場闢福地，從而證道地仙。

    這是‘福地造化地仙’。

    至於後者，則更爲艱難。

    乃是生生從長生迷霧中開闢道路，繼而一舉洞開仙門，成就地仙正道。

    而後才開闢福地。

    故稱作‘地仙衍生福地’。

    一前一後，前途大不同。

    林葉在經營道場的同時，倒也兼顧後一種修行。但此法大不易，修到如今，依舊在長生迷霧中困頓，不得其門而入。

    沒奈何，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論如何，只要能成地仙就好。

    只可惜。

    哪怕是次選，也沒能成功，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與老師重逢乃是大喜，林葉刻意不去想長生、地仙的事情，以免壞了自己跟老師的心情。

    沒想到老師竟先提起了。

    只是，老師的這番話，聽起來當真怪異——

    “雖說沒能早來半日，護你成仙，但也無妨。”

    ……

    “這闢塵昇仙，終究不如昇仙闢塵。”

    ……

    “若是早來，反倒少不得爲難一番。”

    ……

    無妨？

    沒能證道地仙也無妨？

    爲難？

    無論是闢塵昇仙，還是昇仙闢塵，如今都與她再無干係，又爲難什麼？

    “咕咚——”

    林葉忽的想到一種可能，嘴巴發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霎時間彷彿被一道閃電擊中，兩眼頓時圓睜！

    啪。

    手上仙茶不覺間跌落在地，採自仙烏山頂的上等仙茶散落一地。

    “茶不錯。”

    見林葉投來難以置信又帶着三分期許的詢問目光，陸青峯點了點頭，也不管弟子愣在原地，輕一伸手將仙茶拾起，自顧自笑道，“你修行多年，根基穩固，積累渾厚。只要稍有點撥，證道地仙水到渠成。”

    陸青峯此言非虛。

    林葉與他那捉神將軍府中四大上將之一的‘移山翻海鐵甲上將’鐵羽道人畢竟不同。

    後者窮盡一生修行的只是旁門級功法，修行至真仙境，便已路斷，前路再無指引，只能靠自己的一雙腳在重重迷霧中探索。

    耽擱不少光陰。

    此後雖有陸青峯賜下正宗級大法，可積重難返，最終即便有陸青峯點化，也只能走‘福地造化地仙’的路子。

    藉助道場福地，才能一舉踏入地仙層次。

    但林葉不一樣。

    她從十多萬年前初涉修行路的時候，修的就是正宗級《羅浮劍典》。這些年刻苦修行，完全是直奔地仙道果而去。

    只要有人點撥，輔以仙丹妙藥，證道地仙的可能性極大。

    當然。

    陸青峯沒說明的是：能點撥真仙證道的人物，少說也要金仙道行，甚至是更高層次的大能才行。

    此等人物，休說人間難覓，就是放眼洪荒，又豈是小小真仙能夠得見？

    更不要說點撥了。

    與之相比。

    仙丹、妙藥雖說也是世所罕見，但終究有一線希望。

    對於林葉而言，她此前顯然既無仙丹，又沒有大能青眼。以至於徒有大乘巔峯的修爲，眼瞧着只差臨門一腳就能修成地仙，卻始終差了一哆嗦。

    原本藉助道場，還有一現希望，邁出剩下那半腳，可恨到頭來還是被雲清、雲德禍禍去了。

    於是。

    陸青峯來的正是時候——

    大能？

    《黃庭經》有‘點化’大法，對於此種情況，效用之強絲毫不亞於金仙大能傳道講法。

    仙丹？

    對於堂堂雷部捉神大將而言，也不算什麼。

    “……只管放寬心就是。”

    “這是‘赤仙丹’，能辟邪魔。這是‘污垢仙丹’，可洗練仙軀。這是‘紫薇仙丹’，破一切邪障。還有.....”

    陸青峯將其中關隘仔細解釋一番，接着又一刻不停取出一支支玉淨瓶，內裏散發濃郁丹香，各有一粒人世罕見甚至地仙界中也殊爲難得的玄妙仙丹。

    轟！

    即使有玉淨瓶阻隔，林葉依舊能感應到瓶內如驕陽一般的純陽氣機蘊藏，顯露世間，令整個二氣峯都爲之一震。原先萎靡不振的花草樹木，頓時精神抖擻，大有起死回生之勢。

    不愧是仙家丹藥。

    一縷氣機，都有化腐朽爲神奇之功效。

    “仙丹！”

    “這麼多仙丹？！”

    林葉睫毛輕顫。

    她自問這些年來見識不凡，但此刻見老師不要錢似的取出一粒粒仙丹，依舊受到衝擊。

    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價值。這些仙丹一旦放出，在南華界中怕是要讓那些個真仙、地仙打破頭去，掀起無數腥風血雨。

    “老師，我——”

    林葉時而看看老師，時而看看仙丹，訥訥半晌都不知該說什麼。

    早前滿腹話語，此時也全都成了空白。

    “別想太多。”

    “仙丹你先收好。”

    “爲師這裏還有一串‘仙提子’，唯有仙靈之地才能孕育，極爲難得。一粒可漲千載法力，也有調理仙軀、神魂之效。這裏攏共十七粒，你服下之後，能將一身法力打磨圓滿，屆時爲師再助你證道。”

    真仙修正宗級法門，至參道境巔峯，踏入長生迷霧，當有一元會法力。

    林葉這些年雖無依無靠，但征戰多年，殺伐不斷，普通珍寶妙藥也不少見，勉強將法力修行圓滿。

    足有一元會。

    但就在不久前突破失敗，法力倒退，折損法力將近萬載，損失不小。這也是雲清、元山等人甚至林葉自己都認定再無可能突破地仙的原因。

    不過陸青峯別的不多，增長法力的仙丹靈物卻着實不少。

    手中這串洪荒當中都難得一見的‘仙提子’，就是一樁。這還是他那將軍府中的弟子長生道人鄭叱孝敬的。

    細算來。

    第十二世在五方界收下的這個弟子，也算是林葉師兄，不算外人。

    “老師！”

    林葉眼眶泛紅。

    見老師不斷往外拿出的一樁樁駭人聽聞的氤氳仙丹跟一串流光溢彩的仙果，感受當中絲絲縷縷純陽氣機跟充沛仙氣，只覺心中暖流涌動，一時間腦海中又閃過當初在兩極星、楓月星時，老師悉心指點他們師兄弟幾人修行的場景。

    那時。

    老師也是如這般，不吝丹藥、法器。

    只不過，當初是低階靈丹，如今卻是奇珍仙丹！

    歲月變幻，但師徒情卻從未變過。

    林葉心頭一酸，眼中大顆淚珠滾落下來。

    這些年，先是跟師兄弟們一起浪跡，之後孤身一人，不論是靈丹靈草，奇珍異寶，全都要自己去謀算，去打拼。

    何曾有過：仙丹仙果伸手即來，全不費心的時候？

    此前一番寒徹骨，而今總算苦盡甘來！

    享受恩師在前的輕鬆跟溫暖，林葉只覺老師一來，所有曾經讓她心焦難應付的問題都要迎刃而解，肩上萬重山頓時卸下大半。

    十萬年來少有的鬆快。

    “老師...”

    “老師，葉兒好想你！”

    心中想着這些年的悲苦，林葉再忍不住，先是啜泣，而後大哭，最後索性就伏在老師跟前嚎啕不止。

    撕心裂肺，令人不禁心生憐惜。

    “都過去了。”

    陸青峯輕拍林葉後背，緩聲安撫。

    ……

    七寶山中局勢暫定。

    遠在蒙、浩兩國交界，位於千古雄關‘衝鋒關’旁，有一處喚作‘渡厄峯’的絕巔天埑，終日狂風肆掠，電閃雷鳴不止，人跡罕至。

    半年前。

    一南一北兩位得道仙師匯聚於此，分坐山巔兩側，以天地爲棋盤，風雷爲棋子，手談一局至今未分勝負。

    兩位仙師來頭全都大的驚人。

    北面那個是神霄派掌教‘正清道人’，南面那位是茅山道掌教‘繼淵道人’。

    均是兩派執牛耳的人物，素來水火不相容。

    今日對弈於此，更是針尖麥芒，棋子落下引得渡厄峯上罡風滾滾，雷霆響徹。

    正清仙師坐北朝南，眉心有一道豎紋，形似雷霆閃電，一臉正氣。一子落下風雷齊動，衝繼淵道人笑道，“算算時日，那七寶仙姑能否修成正果，就在這幾日了。”

    “不錯。”

    繼淵道人鶴髮童顏，一副仙風道骨模樣。較之正清仙師的威嚴正氣，倒是更多幾分縹緲逍遙意境。

    聞聽正清仙師出聲，繼淵道人似不在意，隨意點頭應道，旋即一指裹挾風雷，落在滾滾棋盤之上。

    罡風乍起，卷走雷霆如海。

    “七寶仙姑證地仙大道，道友不去護法左右，僅憑貴派兩位仙師怕是兇險。”

    正清仙師笑着，隨意落子。

    繼淵道人不爲所動，朗朗道，“成謹、元山二人學藝不精，道行有限。這次七寶山一役，還要多賴道兄門下那兩位雲字輩弟子。”

    繼淵道人雖人在渡厄峯，但對於七寶山的情況也知曉不少。

    四個多月前，神霄派雲清、雲德以及蠻荒兩大妖魔現身七寶山，成謹道姑就有傳信過來，隱隱有求援之意。

    只是。

    茅山道的底蘊與神霄派也就在伯仲之間。

    元山、成謹去七寶山之後，餘下的幾位純陽仙師，也就勉強將神霄派仙師拖住，再抽不出六階仙師。

    倒是神霄派。

    此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竟以祕法炮製出兩名純陽仙師。對神霄派這祕法，繼淵道人以往也有幾分耳聞，雖說祕法造就仙師的代價不小，且成就仙師之後法力道行也遠不如正統仙師，可終究還是入了六階。

    遠不是五階天師、真仙能夠比擬。

    對於七寶山的形勢，繼淵道人不甚看好。神霄派處心積慮，這是鐵了心不惜代價也要斬斷七寶仙姑的前程。

    小小七寶山如何能擋？

    “呵。”

    “小輩恩怨，讓道友見笑了。”

    正清仙師輕笑一聲，不理會繼淵道人話語中的淡淡譏諷之意。

    繼淵道人執子思忖，口中卻勸說着，“七寶仙姑證道在望，她那師弟在你神霄派也有不少時日，道兄何不早些放歸，免教四方同道看了笑話。”

    “哦？”

    正清仙師一聽，臉上反倒露出譏諷之色，嗤笑道，“道友當真想讓那人出來？”

    繼淵道人不搭話茬，只道，“還請道兄行個方便。”

    “哈哈。”

    “貧道若放歸她師兄，恐道友要生埋怨。”

    正清仙師大搖其頭，“不放，不放。”

    繼淵道人擡頭，往正清仙師看去，眼底劃過異芒，抿抿嘴也不多言，執子就要落下，卻忽的一頓，扭頭看向南面——

    呼呼呼！

    但見一頭仙鶴振翅，破碎祥雲而來。

    正清仙師見着仙鶴，又往南面看了眼，心下皺眉一時有不妙之感。

    這個當口茅山仙鶴南來，不用多說，定是來自七寶山的訊息。可茅山道有仙鶴，而他神霄派的‘金虎’卻不見蹤跡。

    這可不是好兆頭。

    繼淵道人顯然也覺察出其中古怪，臉上泛着笑意，衝正在跟前行禮的仙鶴微微頷首。就見仙鶴落在繼淵道人掌心，嘰嘰喳喳不知說些什麼。繼淵道人臉上笑意不動，只是隨着時間推移，這笑容深處卻多了幾分難言意味。

    直到仙鶴光芒散去，化爲尋常紙鶴，繼淵道人才擡眸往正清仙師看去。這一眼，似戲似謔，令正清仙師心中古怪更深。

    不顧棋局，當場屈指掐算起來。

    片刻後——

    “好膽！”

    怒喝一聲臉色陡變，掀翻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