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青峯

    公元2657年，地球千瘡百孔，人類發現第一顆地外生命星球，成立人類聯邦，開啓星際時代。

    公元3910年，人類聯邦發現第36顆生命星球，足跡遍佈銀河系。

    兩百餘年星際探索、殖民，由於星際環境惡劣，探索者死傷慘重。

    公元3920年，聯邦探險隊發現一座神石星球，以神石星球爲服務器——

    歷時八十年，大型虛擬網遊《洪荒》應運而生。

    公元4000年，新紀元開啓，《洪荒》公測。

    三十六顆生命星球，數千億聯邦公民、無數遊戲工作室、大型組織陸續入駐，洪荒昌隆！

    ……

    茫茫星空，一支運輸艦隊正在行駛。

    運輸艦中，是運往聯邦第35號星球的貨物，其中包含一萬份《洪荒》遊戲登錄設備。

    星際海盜出現，雙方大戰，運輸艦炸燬。

    戰場中出現一道空間縫隙，一枚登錄戒指僥倖存活，沒入其中，不見蹤跡。

    ……

    九寨縣。

    黑木寨。

    黑木寨依山傍水，南面是浩浩蕩蕩澄陽河，東、西、北三面都是羣山，黑木寨就坐落在北面黑木山的山腳下。

    這一日。

    陸青峯將西面山上五畝梯田一一灌溉，拖着疲憊的身子趕回黑木寨。

    妹妹陸青雨挑着兩隻空桶，跟在陸青峯身後嘰嘰喳喳不停。

    “二哥今天可舒服了，一整天都不用幹活。”

    “歸真宗也是，要是上午過來的話，二哥下午就沒法偷懶了。”

    “以二哥的小身板，肯定過不了歸真宗的考覈。就算過了，也不許他去！”

    陸青雨瘦瘦小小，常年風吹日曬，活似個沒長開的黑丫頭。看上去只有七八歲模樣，實際上已經快滿十二歲了。

    一路上，不少身穿麻布粗衣的鄉人辛苦勞作。這些人面無血色，臉上看不到任何神采，如行屍走肉一般。

    陸青雨神神氣氣的絮叨，與四周頗有些格格不入。

    她挑着空擔子，晃晃悠悠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憂愁。

    “真好。”

    陸青峯心底泛過一絲柔意，伸手要去接過陸青雨挑着的膽子。

    “不用！”

    “大哥，我能行的。我又不是二哥。”

    陸青雨靈活躲開，小臉得意洋洋。

    “這話別被你二哥聽到，不然又要氣的吃不下去飯了。”陸青峯忍不住笑道。

    “哼！”

    “吃不下去更好，我跟大哥還能多吃點。”

    陸青雨皺着鼻子，對大哥和二哥的態度截然不同。

    陸青峯正要再說話。迎面，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向二人跑了過來。

    “周全！”

    陸青雨臉色一變，連忙從空桶中抓住一把黑木鋤頭，一臉警惕，“你來幹什麼！”

    陸青峯緊了緊袖中的柴刀，也看向這少年。

    “沒有！沒有！”

    被陸青雨喚作‘周全’的少年打了個哆嗦，眼神從陸青峯左臂衣袖偷偷劃過，連道，“陸青峯，我是來給你報喜的。你家青山被歸真宗的仙人看中，馬上就要去黃芝山了！”

    周全搓着手訕訕笑着，不敢跟陸青峯對視。

    他小時候仗着個子大，時常欺負陸青峯兄妹。結果被陸青峯拿着柴刀砸在背上，硬生生躺了兩個多月。

    從此之後，再不敢招惹陸家兄妹，遇到陸青峯更是繞着走。

    這一次，陸青山走了大運，被歸真宗仙人看中，將來很有可能也要成爲仙人。周全父母擔心陸青山記仇，就讓周全主動向陸青峯示好。

    “二哥被歸真宗選中了？”

    陸青雨兩眼瞪大，緊握着鋤頭衝周全吼道，“你胡說！”

    “青雨！”

    陸青峯止住陸青雨，看向周全道，“曉得了。”

    陸青雨氣呼呼的站在陸青峯身後，猶瞪着周全。

    “還有什麼事？”陸青峯見周全遲遲不讓路，皺眉問道。

    “我——”

    周全一看到陸青峯，就覺得後背發涼。父母交代他的話，也堵在嘴裏不敢說。

    “婆婆媽媽的！”

    陸青雨抓着鋤頭衝周全嚇唬。

    不過周全怕的是陸青峯，可不是這丫頭。

    “不說就讓開！”

    陸青峯不耐。

    “我說。”

    “陸青峯，你家青雨馬上就要滿十二歲了吧？我爹孃——”周全鼓起勇氣，剛開了頭。

    “滾！”

    就見陸青峯上前一步，猛地一喝。

    周全渾身一個哆嗦，眼角餘光看到陸青峯袖口中露出的半截柴刀，嚇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直往村寨逃去。

    “大哥，我滿十二歲關他屁事！這傢伙是不是又想找打，這次不用大哥動手，我跟二哥找空子給他來一下狠的！”

    陸青雨黑黑瘦瘦不起眼，張口說出來的話反差實在太大。一邊說，還一邊揚着鋤頭，作兇惡狀。

    “沒事。”

    “我們快回去吧。”

    陸青峯略過周全的話題，替陸青雨把空擔子挑着，快速往村寨趕去。陸青雨眨了眨眼，小跑着跟在身後。

    ……

    兩人很快回到了黑木寨。

    黑木寨中，難得人聲鼎沸。一個個鄉人臉上也多出了幾抹神色。見陸青峯、陸青雨兄妹倆回來，竟爭相打招呼。

    “青山拜入歸真宗，幾年後學有所成就是這些人眼中的仙人。我是青山唯一的哥哥，這些人才會巴結我。”

    “周全找我報喜，也是示好。”

    “甚至，他還想打青雨的主意！”

    陸青峯心中清明，洞察人心。

    不願和這些人糾纏，領着陸青雨直往家中奔去。

    “陸家老二被歸真宗仙人看中，算是發達了。”

    “是啊！誰想到陸石頭走了之後，還留下個這麼厲害的兒子！”

    “得了吧！這陸家老大是個狠角色，陸家老二可就差遠了。去了歸真宗，還不知道能不能或過幾天呢！”

    圍觀的鄉人目送着陸青峯、陸青雨，一個個小聲議論起來。

    黑木寨多以木、石制的房屋爲主。

    中心是地主老財、黑木寨的管理者居所。陸青峯、陸青山、陸青雨三兄妹的房屋，則是在黑木寨的最外圍。一旦有野獸襲擊村寨，他們第一時間就要遭難。

    而有了外圍緩衝，中心區域的人就有時間應對。

    三人的房屋是黑木寨北面倚着的黑木山中黑木搭建而成。黑木結實、堅固，除了壓抑了些，倒也遮風擋雨。

    內外共有兩間。

    裏面一間臥室，放着一大一小兩張牀。外面一間是廚房，頗爲簡陋。

    “大哥！”

    一走進黑木屋中，就看到一個樣貌與陸青峯有五成相似的少年撐着下巴蹲在門口。見有動靜，立馬跳了起來。

    這少年約莫十三四歲左右，看起來憨憨的，也是個黑小子。他是陸青峯同父同母的弟弟陸青山，也是陸青雨口中的二哥。

    “大哥！”

    “我不想去黃芝山！”

    陸青山此時嚇的有些六神無主，伸手抓着陸青峯胳膊，帶着幾分哭腔，聲音嘶啞。

    “男子漢大丈夫，就知道哭！”

    “哭能解決問題，那我就天天哭！”

    陸青雨氣呼呼的把鋤頭摔在牆角，衝着陸青山吼道。

    “大哥你幫幫我，我真不想去黃芝山！歸真宗都是一羣混蛋，我不想去！”陸青山不理妹妹，抓着陸青峯哀求道。

    “仇恨歸真宗的話不要再說了，心裏記着就好。”

    陸青峯看了眼門外，衝陸青山臉色一肅，後者立馬站直了。

    陸青雨蹲在牆角，脆聲道，“就是。大哥都教你好多次了，還是不聽。報仇可不是光靠一張嘴就行的。你要心裏記着，用行動來證明！”

    “誰說我沒記着！”

    陸青山氣的說不出話來。

    “好了，青雨你少說兩句。”陸青峯止住正要回擊的陸青雨，看向陸青山正色道，“歸真宗每年都要在九寨中挑選弟子、雜役，你通過篩選，想逃也逃不掉，不想去也得去。現在你只有不多的時間收拾行李，我問你答、我說你聽，不要打斷我，明白嗎？”

    陸青峯抓着陸青山肩膀，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在弟弟面前表露慌張。

    “大哥，我我聽你的。”

    陸青山眼眶通紅，強忍着眼淚重重點頭。

    “青雨，你也不要插話。”

    陸青峯又看向蹲在牆角的陸青雨。

    “我知道了。”陸青雨點着小腦袋。

    “青山你被歸真宗挑中，是以弟子還是雜役身份？”

    陸青峯這才轉頭看向陸青山問道。

    “雜役。”

    “歸真宗那人說，我的資質一般，只能勉強成爲歸真宗雜役。”

    陸青山心裏既是害怕，又是彷徨。大哥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雜役！”

    “我就知道！”

    陸青峯眉頭緊皺，一顆心沉到谷底。

    歸真宗中，分爲正式弟子與雜役弟子。其中正式弟子爲登堂入室的存在，在歸真宗中有不俗的地位。

    雜役弟子卻相當於歸真宗奴僕，雖然也被賜予功法，但是卻要爲歸真宗勞作，或是打理藥田，或是負責各種俗務。

    一個不慎觸犯到正式弟子或是執事、長老，打死無算。

    雜役性命，最是低賤！

    陸青山要是以正式弟子的身份加入歸真宗，好歹還有師父可以略微庇護。但是成爲雜役弟子，卻只能自求多福，爭取早日修行入門，擺脫雜役的身份。

    可修行入門，談何容易？！

    “青山，你聽好了。從今天開始，爹的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去了歸真宗，只管修行。這次既是危機，也是挑戰。只要你能修行入門，成爲歸真宗正式弟子，就有報仇的希望。”

    “所以，在大仇未報之前，一切意氣、衝動的事情都不要做！”

    “只有你在歸真宗中活了下來，我和青雨才能活，爹的仇才有希望能報！”

    陸青峯臉色無比嚴肅。

    年僅十六歲的身子雖然被長久的勞作摧殘的有些佝僂，但是一雙眼卻格外明亮堅定。

    他兩世爲人，能做到苟且偷生。

    可弟弟陸青山只是十四歲血氣方剛的大小子。歸真宗不是善地，一旦表露出半點仇恨，後果很難預料。

    他不得不慎重叮囑。

    “哥，我我怕。”

    陸青山聲音都在顫抖，強忍着哭意，擡頭看着陸青峯。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可怕的。”

    “誰要是敢欺負你，等以後變厲害了打回去就是！”

    陸青雨還是忍不住插嘴道。

    當年他們兄妹三個被周全欺負慘了，怎麼也打不過。最後大哥用二十多個粗糧餅，從張鐵匠那換來一把柴刀，還不是把周全給打怕了？

    所以陸青雨從小就知道——

    被欺負了！

    就要打回去！

    哪怕現在打不過，也要時刻記着，等有力氣了，再狠狠還回去！

    陸青山被吼了一句，卻難得沒有跟陸青雨拌嘴，只是擡頭看着陸青峯，小聲道，“大哥，我不怕了。”

    “歸真宗雖然兇險，但是雜役弟子不在少數。別人能夠生存，你也一定能行！”

    陸青峯拍了拍陸青山肩膀，安慰道，“雜役弟子的口糧由家中供應，以後每七日我會去給你送一次。”

    ……

    陸青山終究還是跟隨歸真宗‘仙人’離開了黑木寨。

    陸青峯送行。

    看到那歸真宗‘仙人’體型高大、壯碩，背後綁着一柄砍山刀，端是兇悍，渾然無仙靈之氣。

    龍行虎步，一步跨出，足有兩三丈遠。

    陸青山等幾名新晉雜役弟子只有全力跑着才能跟上，頗爲吃力。

    這些歸真宗弟子，陸青峯不是第一次見到。每一次見到，都會從心底生出一種不可抗衡的感覺。

    這種感覺令人絕望。

    帶走陸青山的這個還只是普通弟子。聽說黃芝山上還有更厲害的長老、宗主，在整個廣元郡都是大名鼎鼎。高來高去，與神仙中人無異。

    如此歸真宗，掌握修行之法，掌控九寨縣數萬子民，被稱爲‘仙人’。

    而陸青峯呢？

    只不過是穿越一十六年一事無成，甚至吃不飽穿不暖的孱弱少年罷了。

    兩者差距，不可以道裏計！

    入夜。

    陸青峯躺在硬邦邦的大牀上，輾轉難眠。

    自從父親死後，他就與二弟陸青山、小妹陸青雨相依爲命。三年多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跟青雨兩個人在這黑木屋中過夜。

    “不知道青山怎麼樣了。”

    陸青峯滿腦子想的都是陸青山。

    這個弟弟從小就跟在他身後，兄弟倆感情無比深厚。乍一分離，陸青峯很不適應，更無比擔心。

    “這個混蛋的世界！”

    輾轉反側，陸青峯索性坐了起來，回想這十六年來的點點滴滴。

    陸青峯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

    他前世是地球人，生長在中國，事業小有所成，算是有爲青年。在一次旅行中，不慎遭遇車禍，失去意識。

    再一睜眼，就成了哇哇大哭的嬰孩，降生在這個逼仄的黑木寨中。

    四歲那年，母親生下妹妹陸青雨之後，難產而死。父親陸石頭將陸青峯、陸青山、陸青雨三兄妹撫養長大。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陸青峯十三歲時，家中五畝田地糟了山猹禍害，顆粒無收。

    沒有收成，意味着無法繳納歸真宗的供奉。

    陸石頭在去黃芝山懇求通融的時候，被歸真宗外務管事命人鞭撻了十鞭子。積勞成疾的陸石頭沒能扛過去，撒手人寰，留下十三歲的陸青峯、十一歲的陸青山，還有年僅九歲的陸青雨。

    從此之後，陸青峯日夜勞作，早出晚歸，勉強養活自己的同時，將弟弟妹妹拉扯大。

    一晃又是三年。

    如今陸青峯已經十六歲，卻還在黑木寨中蹉跎。

    這個世界危險無比，黑木寨外，有各種兇猛野獸。憑陸青峯的小身板，走不出五里地，就要被野獸吃掉。

    再者說。

    歸真宗統御九寨縣，奴役九寨子民，一旦逃走，馬上就會被村寨的管理人員發現，進而被歸真宗‘仙人’追回，活活打死，還要連累家人。

    誰都沒有把握在‘仙人’的手下逃走，陸青峯也沒有，更沒有帶着弟弟妹妹一起逃走的本事。

    說來可笑。

    身爲穿越客，陸青峯火藥、炮彈一概不懂，水車、紡織機一概不會。即便是會，也不敢在近乎奴隸制度與封建制度之間的黑木寨中展露出來。

    木秀於林，死的最快！

    在黑木寨中，陸青峯僞裝的跟普通鄉人並無兩樣。久而久之，也就當真沒什麼不同了。

    若要較真，非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麼只有精神層面——

    普通鄉人麻木，接受被歸真宗奴役的現實。

    陸青峯卻不！

    他時時刻刻都在思索，如何逃離黑木寨，如何逃離歸真宗的魔爪，甚至他還想過如何才能推翻歸真宗！

    然而。

    十六年過去，一無所獲。

    普通人與修行者之間的差距太大，非人力能夠跨越。

    曾經，陸青峯期盼能夠被選入歸真宗，哪怕是雜役弟子，也總有一線希望。可是歸真宗每年挑選，從十二歲到去年，陸青峯全都不達標，被刷了下來。

    “歸真宗？”

    “歸真魔宗才對吧！”

    陸青峯雙拳緊攥。

    以他十六年所知，這所謂的歸真宗，當屬魔門無疑——

    輕賤人命、奴役衆生！

    這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壓在心頭、身上無法搬去。

    “青山拜入歸真宗，或許是個機會！”

    陸青峯收斂思緒。

    重活一世，還是這般神異的世界，若是苟活到死，絕非他所願。

    “大哥，你還沒睡嗎？”

    黑暗中，陸青雨小聲開口。

    “還沒。”陸青峯聽到妹妹翻身的身影，透過黑暗看去，“你怎麼了？”

    “我——”

    “我睡不着。”

    陸青雨蜷縮成一團，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受。這種感覺，跟三年前父親去世的時候差不多。酸酸的，不上不下，讓人難受。

    “是不是想你二哥了？”

    陸青峯問道。

    “才沒有！”

    “他那麼愛哭，我怎麼會想他！”

    陸青雨聲音拔高了些。

    “那就快睡吧，明天你可以多睡一會兒。”陸青峯沒有戳破妹妹的小心思。

    “哦。”

    陸青雨輕輕應了一聲，就是良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陸青峯聽到細微的抽泣聲，還有稻草發出的聲音。緊接着，就感覺到一個小人爬了上來，縮在他的懷裏，“大哥，今晚我想跟你睡。”

    小丫頭說話的時候，氣息打在臉上，癢癢的。

    “好。”

    陸青峯把妹妹抱在懷裏，手掌輕輕在她背後打着拍子。不知不覺，兄妹倆沉沉睡去。

    ……

    轉眼七日過去。

    陸青峯帶着雜糧粗餅，趕往黃芝山。

    黃芝山位於黑木寨東面，因生長黃色靈芝而得名，歸真宗就坐落在黃芝山中。

    不需要進入黃芝山，僅在外圍，陸青峯就看到伸着小腦袋張望的陸青山。

    與陸青山一同的，還有其他十多名雜役。

    “大哥！”

    看到陸青峯出現，陸青山小跑着迎上前來，臉上露出歡喜神色。

    幾天不見，陸青山消瘦了許多，左面頭髮散下，將左臉擋住，顯得有些怪異。

    “臉怎麼了？”

    陸青峯指着陸青山左臉問道。

    “沒怎麼，不小心摔了一跤。”陸青山咧嘴笑着，像是牽動了傷口，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以後走路小心些。”

    陸青峯從背上取下包裹遞給陸青山，叮囑道，“這是你七天的口糧，省着點吃。等下次過來我再給你帶幾斤魚乾。”

    “謝謝大哥。”

    陸青山接過包裹，鼻子泛酸，眼眶不禁就紅了。

    “都是青雨給你做的。這兩天她還要上山去找去腥的三葉草，說是免得你吃了魚幹身上滿是腥味。”

    “早上還讓我帶她過來一起來看你，不過這裏太遠了，我沒同意。”

    陸青峯拉着幾日不見的弟弟坐下，看到他頭髮飄動露出的左臉上的傷疤，心裏微微抽搐。

    “該死的歸真宗！”

    不用問，這酷似鞭痕的傷疤肯定不是摔出來的！

    “青雨才不會想來看我！”

    陸青山癟着嘴，又忍不住問道，“她真讓大哥你給我帶魚幹，還吵着鬧着要一起來看我？”

    “吵着鬧着？”

    陸青峯忍住心酸，扯着嘴角笑了笑，連忙點頭。

    “哼！”

    “我才不信。”

    陸青山仰着頭，臉上的笑意卻藏不住。

    “跟大哥說說，這幾日都做了什麼，學了什麼？”陸青峯跟弟弟說了家裏面的一些事情，然後問道。

    兄弟倆在緩坡上聊了大約盞茶的功夫，然後陸青山就先一步趕回黃芝山雜役院。

    陸青峯盯着陸青山背影，看到他將包裹抱在懷裏，跑起來的時候右腿不敢太使勁，顯得一瘸一拐。

    “這小子。”

    陸青峯目送陸青山，擡頭看了眼黃芝山。

    黃芝山不高，唯獨樹木高大，蔥蔥鬱郁。歸真宗隱藏其中，被樹木遮掩，看不到一絲一毫。

    一眼看去，只覺這黃芝山黑洞洞的，好似魔窟。又像是兇獸妖獸，張着血盆大口，而陸青山一步三跑，沒入血盆大口般的魔窟中消失不見。

    ……

    一晃三個多月過去。

    這段時間，陸青峯每隔七日給陸青山送一次口糧。陸青山一次比一次消瘦，身上的傷勢也越來越多，左臉的傷疤還未完全好，右臉又添了一道鞭痕。

    這下陸青山遮掩不住，只說不小心惹惱了雜役管事，被抽了幾鞭子。

    陸青峯掀開陸青山上衣，只見陸青山如排骨一般的身體上，密密麻麻全是鞭痕。

    有的新、有的舊。

    他裝作不在意，還咧嘴笑着安慰陸青峯。

    “再這樣下去，青山恐怕要被活活打死。”

    黑木屋中。

    陸青峯坐在硬邦邦的牀板上，眉頭緊皺。青雨睡回了自己的小牀，已經進入夢鄉。

    坐了半晌，陸青峯起身下牀，從牀底木箱子裏面一堆樹皮中取出幾塊。

    藉着月色。

    能看到樹皮上有小人比劃着招式，一拳一腳頗爲講究。在圖案邊，還有酷似小篆的文字。陸青峯連蒙帶猜，能認出小半。再加上這幾個月與陸青山一同學習此世文字，倒是不影響理解。

    “歸真功。”

    “蠻牛拳。”

    陸青峯一字一句看過。

    陸青山拜入歸真宗，雖然是雜役，但是除了各種雜務之外，也可以修煉。

    前三個月學習文字和各種經脈圖錄。

    幾天前才被正式傳授《歸真功》第一層，以及《蠻牛拳》。

    其中歸真功是靜坐的功法，重在感悟胎息，誕生氣感。據說是最正宗的內家功法，在整個廣元郡都大有威名！

    具體如何，便不知了。

    蠻牛拳則是拳腳功夫，鍛鍊的是體魄和氣力。

    陸青峯藉着每七日給陸青山送口糧的機會，從陸青山那裏學習文字、瞭解經脈穴位……

    總之陸青山學的，他一樣不落。

    昨日。

    陸青山更是冒着生命危險，將新得的《歸真功》、《蠻牛拳》也偷偷教給陸青峯。這種私相授受的行爲一旦被歸真宗發現，兄弟倆包括陸青雨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陸青峯謹慎，青山、青雨口風也緊，倒是不愁會被發現。

    只是——

    “不管是《歸真功》這種內家功法，還是《蠻牛拳》這種拳腳招式，對體力的消耗都很大。一旦修煉，每日飯量至少倍增。各種肉食、藥材也不可少，否則還沒練成，身體先一步就練廢了。”

    陸青峯心下思索。

    窮文富武！

    他們三兄妹想要吃飽都很困難，何談修煉？

    “難道真的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之前沒有渠道接觸修煉法門，無望超凡也就罷了。現在《歸真功》、《蠻牛拳》在手，豈能被區區坎坷絆住？！

    陸青峯抓着樹皮，扭頭看了眼牀頭被磨的鋥亮的柴刀，心下一狠，“不能翻身出頭，苟活一生又有什麼意思！明天就去西面山頭轉轉，要是能僥倖殺死一頭野豬，我跟青山半個月的修煉資糧都有了！”

    “再不濟，也要讓青山放心修煉！”

    不過。

    打獵可不是想當然的事情，野豬更不是輕易就能對付的。

    以陸青峯的小身板，哪怕是一頭野豬崽子碰上一下，也要渾身骨頭散架，成了野豬口糧。

    “先去看看再說，不着急拼命，陷阱可以試試。”

    陸青峯想着明天的計劃，將記載着歸真功、蠻牛拳的樹皮藏到牀底，腦袋枕在牀頭的柴刀上，陷入沉睡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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