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人”之拼圖

    光的速度，無與倫比。

    除非未卜先知才能不被其所襲擊。

    洪應陽卻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詭譎之間的對抗激烈無比，他頓時整個都麻痹住了。

    在這同時，長長的唐橫刀襲來，連人帶着衣裳，對半噼了開來。

    李樗這時候已經算得上是經驗豐富的異人了，遇到敵手，能夠豎噼就絕對不會橫噼，在詭域裏面遇着雞蛋要搖勻，螞蟻洞要澆火油，屍體當面說話也波瀾不驚。

    有這麼好的出手機會，當然不會給敵人半點活路。

    和普通人不同的是，他還專門照着窺真法眼所洞悉的薄弱之處而去。

    李樗其實也並不是太清楚這個洪應陽的底細，但無論什麼異寶，什麼詭譎，在法眼之下都毫無迷惑。

    大多數異人身上的詭譎，都在身體表面呈現出氣霧翻騰的形態，如同紗衣披掛在身。

    即便超凡之軀，也不過是部分融入血肉而已。

    一砍一個準。

    果不其然，在唐橫刀的噼砍之下，對方的整個身軀都被勢如破竹的鋒芒剖開，一下裂成了兩半。

    所有的生機，命元，以及更加重要的詭譎之力也碎散滿地。

    “好……快！”

    洪應陽來得及留下一句含恨的話語，便再也沒有了生息。

    就在這時，李樗卻分明看到，一道毫芒如同幽靈，飄飄然的向着遠方而去。

    它擁有着凡胎肉身所難以察見的特徵，正想要混入泥陶人羣中間。

    殊不知，這一切都在李樗的法眼之下無所遁形。

    『異人（洪應陽）（魂魄形態）』

    「駕馭泥陶人原件的異人，擁有魂魄離體之能」

    看到他的這一形態，李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楊妧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東西。

    這似乎也跟靈魂與身體有關，能夠奪舍他人。尋找新的肉身爲己所用。

    唯一的顧慮是，這種東西擁有着嚴重的代價，需要依靠持續掠奪他人的生命藉以維持。

    除此之外，想要達到能夠隨意調換的狀態也並不是那麼容易。

    它還是得配合一系列的條件跟儀式。

    要不然的話，洪應陽早就已經運用了，不用等到油盡燈枯的時候才來這麼做。

    而且，李樗的目光伴隨着他逃離的方向看去，看見了一個泥陶人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

    洪應陽處在魂魄離體的狀態，似乎毫無察覺，只是依循本能衝了過去。

    眨眼功夫，白芒沒入對方體內，發生了詭異的融合。

    李樗看到，那泥陶人突然毫無徵兆的抖動起來，關節處發生了劇烈的皸裂，一塊塊的泥片直往外掉。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只隱藏在霧氣深處的泥陶人就像是燒製的時候沒有掌握好火候，充滿了龜甲狀的裂紋。

    而洪應陽的魂魄沒入對方體內之後，更是直接沒有了生息。

    李樗看到，對方的頭頂冒出了蒼白色的火光，似字非字，飄忽不定。

    『異人（洪……）』

    後面看不大清楚了。

    “他正在失去自己的魂魄和記憶？”

    李樗訝然。

    『異人（洪應……峯）』

    “！”

    李樗震驚。

    “怎麼會這樣？”

    勐然，他意識到了些什麼？

    洪是洪應陽的洪！

    峯是衛虎峯的峯！

    他們體內的詭譎和精神正在融合！

    “原來如此，這就是人的本質嗎？”

    李樗突然一下豁然開朗，想到了許多東西。

    但說時遲那時快，對方的融合已經完成了大半。

    最終，頭頂上飄忽不定的字跡逐漸穩定下來。

    “洪虎峯……”

    這乍看起來有些詭異的融合方式，卻是無情的揭曉了一個人類的本質，那就是人類其實也是這世間的“泥土”所捏合，本質上也跟詭譎拼圖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撇開詭譎世界的語境，把它比作爲血肉細胞，比作爲分子，原子……

    道理其實都是一樣的。

    人類觀察世界，也在被動的接受世界。

    吃東西，排泄。

    一切的一切，都在發生着交換。

    不知不覺中，物質替換，便從一個胚胎細胞逐漸成長爲胎兒，嬰兒，孩童，少年。

    整個生老病死，都在遵循着這一交換和融合的過程。

    有一些畸形的存在，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沒有粘合好，也可以理解爲拼圖發生了錯亂。

    這幽魂谷中蘊含着生死的奧祕，也是物質跟精神的交界之處，所以李樗在窺真法眼的幫助下，窺探到了一部分塵世的真諦。

    他眼睛瞪得大大，如飢似渴，彷彿窺探這世間無盡真理一般觀摩這個過程。

    這種感覺還是在上次看到火魔的拼圖重組之時才有，但是就連那火魔，也並沒有涉及到任何血肉與靈魂的奧祕。

    它所展現的只不過是詭譎之力本身的變化而已。

    等到那怪物已經融合成型，泥陶人帶着幾分如同醉酒的晃晃悠悠衝過來時，李樗才如夢方醒，揮刀一下把它噼了。

    毫無意外的，白芒飛逝，又鑽進了遠處一具泥陶人的身軀。

    這個時候的洪應陽明顯變得更加虛弱了，他所擁有的精神意志不知藏在何處，化爲蒼白火光的一個“洪”字。

    甚至在這個過程當中，有些力量散逸出去，使得其他泥陶人也沾染了他的精神。

    於是李樗便看到那些泥陶人頭頂上火光冒起，如同蠟燭被點燃。

    “人死爲鬼，鬼死爲聻，聻死爲希，希死爲夷……”

    李樗看得頭皮發麻，腦海之中靈光乍現，忽然想起了以前從古典裏面看到過的一句話。

    他忽然意識到，這種形態下的洪應陽其實是不死的。

    他早就已經把自己的生命跟精神和千百泥陶人連接起來，難怪他被自己噼了之後，詭域並沒有立刻閉合或者消失，甚至就連那些泥陶人的動作都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這裏所有的泥陶人都是他，他也是所有的泥陶人！

    不過就這麼知難而退，也不是李樗的作風，他想了想，藉着詭譎的力量傷還能夠支撐幾分，衝上前去。

    蕭清怡右臂感知到了他的意圖，掄起長刀，轉動如輪槳，一下就砍翻了十來個泥陶人。

    下一刻，他衝進更多敵人裏面，砍殺百十以計泥陶人。

    直至用窺真法眼確定那些白芒已經攪得碎散，洪應陽三個字已經徹底不復存在，他才快速收起自己的詭域，並在這之前一下刺穿這個幽魂谷，從中逃脫出去。

    臨走之前，他瞥見一大堆散落的泥土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熠熠發光，看起來像是頗爲不凡的寶物，於是順手一撈，也跟着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