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藥引子

    第十二章藥引子

    宋離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又始終說不上來。

    她知道宋老爺在祕密研究人體實驗，想要通過細胞繁殖來復活宋家仁，可是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的實驗，哪怕他用再多的血養着他，那也不可能。她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郝天宇怎麼就不管不顧地和萬小四一起混了進來？

    可又搖了搖頭，大抵是她想多了。

    她急忙朝着南苑跑去，不對勁，不對。

    倒是沒有人阻攔她，桂姨跟在她的身後，一直詢問她到底在找什麼。她沒有瞧見宋家仁，更沒有瞧見郝天宇，這裏陰暗幽深，瞧不見任何她想要的東西，前幾日的人體實驗室竟然被轉移了個乾淨，似乎這裏從未出現過什麼血池，也從未有過什麼人體實驗。

    宋離有些迷茫，宋老爺綁架了自己，鬧了這麼一出，現在竟然準備放她離開了？

    不對。

    一定是出了什麼變故。

    郝天宇就在宋離的一牆之隔的地方，他幾乎快被宋父抽乾了血液，他眼神恍惚地看着從裏從院子裏跑了進來，她似乎與他有心靈感應一般，她能僅憑眼神就確定是他。他笑着搖了搖頭，躲藏了起來。這是一場交換，更是一場強者與強者之間的博弈，而宋老爺拿捏住了郝天宇，宋離便是他的軟肋，而一個人有了軟肋是致命的，尤其是當你的敵人掌握了這一點。

    宋老爺非常滿足郝天宇提出的交換條件。

    沒有人知道，郝天宇才是最好的藥引子。

    可在宋離追了進來的時候，他竟然不敢面對她，他無法解釋更不想解釋。他看着她來，又看着她離開。

    宋離原本做好了埋葬一生的準備，可卻又被推着走到了這一步。宋父派司機直接將宋離送了回去，她來的時候沒有選擇，離開的時候同樣沒有。

    宋離和秦若卿匯合後，又派人去通知了萬小四和郝天宇她已平安歸來的消息。

    這場大婚的戲碼被高高地提起，又輕輕地放下。

    她總覺得背後有雙手在操控着一切。但是，始終不知道，到底是誰。

    宋父？郝天宇？沈老爺？還是其他人？

    宋離竟然鬼使神差搬回了竹林別苑，她覺得所有事情的背後一定有個大的陰謀，而他們所有人不過是棋子罷了，至於這個陰謀是什麼，她不得而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曝光人體實驗室以及摧毀他們喪心病狂的實驗，以及讓這些壞人付出代價。

    一切真相終將被揭開。

    “你還是如此欠不得別人人情嗎？”低聲自言自語。“宋離，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既然你覺得虧欠，那我便來還吧。”郝天宇坐在書房，他打開了抽屜中的一個暗格，裏面同樣放着一封喜帖，他觸摸着上面的每一個字，這是原本他同宋離的結婚請帖。

    從早到晚，再從日暮到清晨。

    聽聞宋家仁死的時候郝天宇的內心毫無波瀾，可是得知她要一同殉葬的時候，他幾乎是瘋了。那幾天不過幾日，他便像突然間蒼老了一般，充滿了內心的無力。“即使這樣，你還要陪他一起？我原本是想要你找個好人平平靜靜地度過一生，而不是和我這樣的人。”他看着窗外，拳頭緊握，他看着喜帖上的字，卻又始終停在了那裏。

    這場大婚的戲碼，他自然是主角。

    以宋離作爲籌碼，宋父一步一步試探他的底線，最後得償所願。

    他竟真的願意爲了宋離豁出一切。

    宋離，也許一開始我就輸了。

    “其實，我還是喜歡叫你郝先生。”宋離微笑着看他，她愛笑，笑起來奪人心魄。

    而郝天宇就是被她蠱惑的一人。

    “嗯，也好，那阿離，我以後喚你郝太太如何？”他寵溺地輕輕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將手臂收緊了些，懷中人低眉嬌羞，咯咯咯地笑着，倒在他的懷裏。

    當時，他同她一起，在竹林別苑看日出日落滿天星辰，如今，一切卻都恍若前世。

    郝天宇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這裏，可他就是來了。

    在她大婚前一日。

    他來到這所空曠的房子裏，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一起。

    他有他要保全的東西，也有他無法放棄的東西。沒有人知道，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枷鎖，可是他又能如何？他早就失去了主宰自己命運的資格，如今的一切更像是一場鬧劇，他任人宰割，隨波逐流。

    他早就放棄了幸福的資格，可卻偏生無法徹底離開。

    他還記得，當年宋離說，若是你日後敢娶他人，我定然穿着大紅色的裙子去大鬧你的婚禮，讓你不得安寧。那個時候郝天宇被她折磨得頭疼，可他就是喜歡她，喜歡她的鬧騰，喜歡她的倔強。任憑周圍再多的絕世美人再多的名媛佳麗，旁人再也無法入他的眼睛，可是他還是傷害了他最後失去了她。

    而現在，她永遠不會再回到自己的身邊了。

    他早就沒有機會了。

    他站在門口，地毯上放着一盆新鮮嬌豔的玫瑰花。這裏似乎已經佈置妥當，張燈結綵，處處掛着大紅燈籠，到處都貼着喜字，宋老爺才是把握人心的好手。大紅色的綢緞似乎要將這裏團團圍住一般，明豔刺眼。前院地上已經鋪滿了玫瑰花束，凌空還搭建了一座大紅色玫瑰花臺，喜幔繞地，絲毫瞧不出曾經的荒涼。推開門，裏面擺放着一排排白色的燭臺，燭臺之下是一束束太陽花。正中間搭起高臺，落下潔白的紗幔，如此良辰美景，不負韶華。

    他不想再看下去，只有他覺得這些刺眼極了嗎？

    他在逃避，眼睛下意識看往之前懸掛相冊的地方，他突然有些吃驚，這裏掛着他同她的合照，可明明之前的照片已經撕毀了。

    靠着長椅，癱坐了下來，當年的七月七日，他到底還是錯過了。

    那一天，是他和宋離定好的婚期，可是他沒有來。

    “既然來了，爲何不一起進來。”樓梯上傳來聲音。

    是宋離。

    門口站着的是沈四，她臉色蒼白地盯着牆上的那副合照。

    “你們費盡心思地想要除掉我，我惹不起，這些年我躲着你們，避着你們，我頭都快縮到了脖子下面了，爲何你們還是不放過我？時到今日，你們還以爲我柔善可欺嗎？”宋離笑着，看了一看那副畫，又看了看沈四，說，“愛人即地獄，這個道理還是當年沈大小姐告訴我的，如今，你爲何忘了？”

    “阿離...”他叫了她一聲，可看着她穿着一身大紅色嫁衣的時候，卻說不出一句話。只見她額頭用丹青點了一個鳳凰花鈿，頭上戴着黃金鳳冠，鑲嵌着紅色的瑪瑙吊墜，大紅色的嫁衣上繡着龍鳳呈祥的圖案。她緩緩地走了下來，大紅色的裙襬覆蓋了來時的路，在腳下搖曳生花。

    她向沈四走了過去，取下手上的紅寶石戒指，問道，“沈四小姐可知這是何物？”

    沈四自然沒有接她的話，宋離繼續說着，“是啊，旁人都覺得這是一枚很普通的戒指，我原本也這樣認爲，不過是上面鑲嵌着一顆裂痕的紅寶石，裂痕裏還殘留着血漬。你不知道的是，曾有一個江湖郎中說過，我的命不好，可以紅寶石擋災，若引入鮮血則爲上品。而這顆紅寶石原本是郝天宇的護身符吊墜。”

    宋離看着沈四越來越蒼白的臉，她甚至想要走過去，掐住這個人的脖子，是這個人爲了讓自己消失，結果活生生害死了她的師兄。此仇此恨，自然不共戴天。

    “可是你不知，你視之如寶的東西，我卻不屑一顧。”她鬆開手，戒指就那麼落在了地上。郝天宇，親眼看着她，丟棄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我如今看你們二人夫唱婦隨，越發覺得是你們是天作之合，甚是相配。不如提前恭賀你們琴瑟和諧，白頭偕老。”

    郝天宇瞧着宋離，她穿着大紅色的嫁衣，明豔動人，可就那麼無奈地笑着，似絕望深處開出的一朵血紅色曼珠沙華。

    她聽見了萬小四吹警哨的聲音，知道事情是已經成了。突然整個人鬆了一口氣，覺得頭暈目眩一般，她知道，她早就透支了。可她有什麼辦法，一切從來不由她。她要討回公道，而這一切，蕭毅未必會幫她，她只能靠自己暗中籌謀。幸好，她算計好了郝天宇會對她還存有愧疚，尤其是知道沈四炸了這棟樓，而沈四則是前來確認宋家仁是否真的死了。

    調虎離山。

    宋離知道，沈四如今最在意的，怕是她心心念念要嫁給的這個人吧，那我就讓你親眼看到，你在意的那個人是如何被別人牽動着情緒，喜怒哀樂。讓他親眼看着他愛的人穿着大紅色的嫁衣嫁給別人的時候是如何地傾國傾城。大紅色，亦是血的顏色。我要他親眼看到，這灼目的血色，漫天遍野，是他曾經用他的鮮血向我起誓，此生定不負我。也是他，負了我。

    而一切，如今，已塵埃落定。

    沒想到，竟然那般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