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我願意被她利用呢？

    第四章如果我願意被她利用呢？

    宋離走後，郝天宇在雪中站了許久，雪越下越大好似沒有停歇似的。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或許這大雪的寒冷不及心底之分毫。可是，能怨誰呢，他是他的選擇，也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他原本有一位他能夠大方地放她自由，後來才發現他根本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在他的保護之下快樂地生活着。可是，她總是想要逃。

    阿離，我早就失去你了。

    他盼望着她能再看他一眼，可是她倔強又決絕的離開了他。他有他的不得已，局勢，權衡，他沒法單純地只做自己。國將不國，何以爲家？她有她所堅持的信念，他沒辦法困住她，曾經他未必沒有想過的，將她關起來，永遠鎖在那棟小樓裏，以任何方式將她留在他的身邊。可是，她不開心啊。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她大概會死，像一朵鮮活的玫瑰花枯死在他的手上。後來，他越瞧着宋家仁越厭煩，他總是圍着宋離卻從不說破，原本郝天宇想着殺了他一了百了的，現在想來幸虧沒有殺了他，但是派宋家仁去做臥底是他暗中斡旋下達的命令。總得讓他離她遠一點吧，他對她的佔有慾和控制欲早就瘋魔，他能容忍她的倔強，並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她同別人在一起，他無法接受她不再愛自己，哪怕是強烈的恨意也好，至少證明她還在乎。

    後來，宋家仁竟然爲了救她而死，他替宋離擋了一槍後被炸得粉身碎骨，死無全屍。郝天宇也能理解宋離對他的愧疚，甚至可以說，自己都比過他的，他有太過的顧忌和考慮，他背負着太多的鮮血註定了他無法將她放在第一位，他當然想和她生生世世在一起，可他不能。

    沈四剛剛和顧漫從商場大廈出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一幕，原本歡喜驕縱的面容瞬間變得蒼白。宋離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沈四其實頗爲得意的，她作爲郝天宇的未婚妻卻眼睜睜地看着他對她的求而不得，當然，他的確是她費勁手段搶來的，可那又如何呢？在感情裏從來沒有先來後到之分，凡是能被搶走的，那便原本就不屬於你。起初她是帶着勝利者的姿態，對於郝天宇也並非狂熱，只是覺得他是上海灘最爲傑出的人物，而她的乘龍快婿就一定要是這樣的人才夠資格，以她的才貌家世就要配這世間最好的男子。然而不久後她就發現，他接受了聯姻的提議，卻從未愛上過她，哪怕她比宋離好一千倍一萬倍，可他就是偏偏喜歡那個愚蠢聒噪清瘦寡淡的宋離，衆人都說沈四是這上海灘的第一美人，她有這個自信讓任何男人臣服於她的石榴裙下，可偏偏她想要的就是得不到。

    她看着郝天宇滿心歡喜地朝着宋離奔去，他細心地爲她拭去身上的雪花，將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她披上，如此溫柔繾綣的樣子，他從未給予她。然而呢，他的真心卻輕而易舉地被宋離所糟踐，如同他糟踐自己的心意一般。宋離將他視爲洪水猛獸一般，僅僅三言兩句便像抽走了他的魂魄，隨後決絕離開。所以，偷來的到底是偷來的，不是自己的永遠不會屬於自己。她的恨意巨浪滔天，的確，是她動了手，可是那又如何，不過幾條卑賤的人命，任何妨礙她的人都該死，只是宋離命大，如此竟然還能逃生。最近郝天宇暗中派人將她盯得很緊，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時機。

    沈家的車到了商場門口，她緊握着拳頭，隨後轉進了車裏。

    如果她想要得到他，此時此刻，就決不能輕舉妄動，而是要趁着郝天宇羽翼未豐趁早完婚，最好能動用關係調離這裏，日久天長，她不信贏不回他的心，而她始終覺得對於男人而言權勢地位才是最重要的，如同她的父親一樣，誰不是外面彩旗飄飄，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最大的笑話。

    德盛樓的花花公子周墨坐在車裏瞧着一切，他原本是郝天宇的戰友，停好車後，走過來拍了拍郝天宇，隨後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回到了郝天宇的辦公室。

    “你不是瞧不出，她在利用你吧。”周墨開門見山，將煮好的茶遞給他。

    郝天宇接過茶放在桌上，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我願意被她利用呢？如果我暗藏的愛意沒法護她周全，那就放在檯面上來。”

    周墨笑着搖了搖頭，“按照我說，直接捆了她得了，關在家裏三年五載的，等孩子都生了，木已成舟，還怕她跑麼？況且你們兩本就是情投意合，只是時局所迫，真心愛一個人，名分地位身家性命，這些東西根本就不重要。”

    “我們都有想要保全的人。你呢，你遺憾嗎？”郝天宇突然問道。

    周墨如同一瞬間被人掐住了死穴，他縱情聲色這麼些年，也難掩寂寞，他曾經愛過一個絕代美人，對方欲擒故縱他也樂此不疲，最後才知道一切都是利誘，她是敵軍派來的奸細，他一怒之下失手殺了她。不過一個女人而已，他對自己說，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錯得有多離譜。午夜夢迴的時候，她的笑容更是深入骨髓，後來他再也無法愛上任何人。只是可惜，他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你何必將話題引到我身上呢？你明明就知道，明面上我們這羣人看起來富貴又風光，整日裏走馬遛鸚花團錦簇的，實際上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敢擔保明天是否還活着，說起來，我們還比不上一個販夫走卒來得自在快活。”

    “所以你應該知道，我心甘情願。”郝天宇拿起水杯細細品着，最近收繳的祁門紅茶，香氣馥郁濃醇鮮爽，可是他早就品不出什麼味道來了。他進入內室，隨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周墨，周墨下意識看了看他，他的臉色更爲蒼白一些。

    他打開盒子，看到了十二只血紅的試管。

    “你...”周墨似乎欲言又止，嘆了一口氣，隨後又說道，“我讓後廚每日送來的蔘湯你可以別再扔了。”

    “沒事。對沈家的佈局要抓緊了，還有宋離那邊再派老夏盯着點，我擔心她會輕舉妄動。”

    “三哥，你已經放那小子暗中護着她了，她還有秦家的人......”

    郝天宇一個眼神，周墨訕訕地閉了嘴。

    “有些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提都不能提。”

    “是的，三哥，我會按你吩咐做事的。”

    “其實，如果有機緣，找個好人正兒八經結婚過日子吧。”郝天宇囑咐着他。周墨沒有說話，拿起外套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我們還有資格嗎？”兩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沉默當中，那場戰役他們師死傷無數，剩下了的人無一不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帶着國仇家恨血海深仇，他們背負着那羣死去戰友們的信念，艱難前行。

    生逢亂世，愛情婚姻家庭，無一不是奢望，事到如今能好好活着已是萬幸。

    如果相守太難，那就祈求你能夠平安一生。

    郝天宇盤算着宋離的下一步打算，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看來，她唯一能走的棋是藉助宋家和蕭毅的勢力圍剿沈家。之前目前，沈家的礦業對他還有所幫助，他並不想這麼快魚死網破。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宋離一定會加快這個步伐，她一定會想方設法說服宋母，只是宋母作爲一個修佛之人，又遠離紛爭已久，她不一定能夠請得動。郝天宇實在沒有想到，作爲一個孤兒的宋離竟然能掀起一場如此龐大的血雨腥風。是啊，人只要不怕死，還有什麼幹不出來呢？

    沈四回家路上中途遇到槍擊，幸虧他們本意也不是要她的命，無非是想要嚇唬嚇唬她，這場槍擊速戰速決，對手來得急去得也快。等到沈家的人趕到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回到家後，驚魂未定的沈四就開始砸東西發泄，並吩咐管家常豐去追查此事，常豐出門叮囑了幾個人後又回來默默退在一旁，大小姐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她未必是真的喜歡他，但是決不能容忍有人蓄意挑釁。不然那，她也不會......

    “小姐，老爺快回來了。後日的慈善舞會可是定好了您陪同郝長官一同出席的，軟香樓的段掌櫃送了幾套香雲紗的特製旗袍來，您要不挑一挑？好歹給他一個面子，畢竟也算是我們礦山的一個小股東，老爺也希望您能盛裝出席。”

    沈四還沉浸在自己的無能狂怒當中，她明明就是勝利者，結果卻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商場門口輸得一敗塗地。她現在就想直接殺了宋離，但是上次機遇已失，怕是難得機會了，而且如果一旦郝天宇知曉此事，未必不會反過頭來對付沈家。如今戰亂當下，收益最大的就是沈家礦山，她未必不是藉着郝天宇的勢力打壓榮家，如果一旦崩盤，槍頭調轉世遲早的事情。

    沈四從來不是沒有腦子的人，大家閨秀有的體面她有，嬌縱跋扈也是，更罕見的是她比沈家的兒子們都多了幾分的殺伐果斷的計謀和魄力，只是奈何沈老爺重男輕女，無論她如何優秀都比不過他那羣不成器的兒子們，對於女兒們，沈老爺永遠只當她們是日後一枚用來聯姻的棋子罷了。可能正是因爲家庭情感上的漠視才導致她拼命想要證明自己，甚至不惜用搶的方式得到郝天宇，一來他是父親最爲看重的人，二來他是時下最優秀的貴公子，如論家世背景還是才學能力都是數一數二的。沈四站在二樓陽臺看着此時此刻的月亮，大雪過後，月光皎潔卻寒意刺骨。

    相近相思不相親，似風似雨還似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