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膝行慟哭(二合一大章求訂閱)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蘿蔔椰子字數:4501更新時間:24/06/27 12:55:50
    “咯吱——”

    壓在上面的鼎蓋緩緩推開,刺目的陽光筆直照射下來。

    旋即,鼎蓋飛起,旋轉着越變越小,最後落入一位老者手中。

    一行四人踏雲踩霧,徐徐降落在巨鼎中央。

    四人身姿雖然飄逸灑脫,然而仔細看他們的神情,卻一個個板着臉,陰雲密布。

    爲首一身絳紫色袍服的老者正是妖尊,怒不可遏地掃視滿地狼藉,聲音冰冷徹骨:

    “人呢?怎麼這麼少?”

    身後的子竇連忙稟報道:“啓稟老祖宗,現場一共發現五百餘具遺骸,其中有小半殘肢斷臂,總數應不超過五百五十人。黑衣人屍體共有四具,均身背數創,應是受圍攻而死……”

    “才四人?”妖尊聲音低沉,似乎不帶任何感情:“還有六人呢?那上萬囚徒,又上哪裏去了?”

    這時,正在不遠處查看的古錚匆匆過來,手中捧着一塊黑色的石頭:

    “聖尊大人,”這位元嬰真君撲通一聲跪下,惶恐道:“那些逆賊,很可能,逃,逃了!”

    妖尊目光落到那石頭上面:“上品空冥石?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通過傳送陣走了?”

    “屬下初步推斷如此。”古錚老老實實應道。

    “不可能!”妖尊怒道:“本尊這福壽鼎,自成一片空間!就憑這些螻蟻般的囚徒,怎麼可能佈置出,穿越空間屏障的傳送陣!”

    “古錚,老夫問你,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屬下無能,”古錚垂着頭道:“只是……”

    他一招手,從遠處攝來一塊磨盤大的碎石,其中一面篆刻着繁蕪的符文:

    “聖尊請看,”他指着這些符文道:“這種符文屬下從未見過,初看質樸古老,仔細琢磨,卻越看越奧妙無窮。屬下雖一時不明其意,不過觀其脈絡走向,十之八九與空間有關……”

    “屬下猜測,這些囚徒之中,應有精通古陣法之人。福壽鼎雖是獨立空間,實則缺漏頗多,受這方天地影響甚大,所以,即使是一些低階修士,佈置出這種穿越空間的傳送陣,並非沒有可能……”

    古錚是山之域煉器第一人,而精通煉器者,幾乎沒有不擅長陣法的,實際上他也是陣道的第一人,否則整個福壽鼎大陣的佈局,不會交給他來完成。

    妖尊並非對陣法一無所知之輩,聞言將那碎石抓起,放在面前端詳一陣,又接過那空冥石,仔細看了看,忽然臉色一變:

    “黃極?”

    古錚不清楚黃極是誰,茫然望着妖尊,不敢作聲。

    楊珍並不知道,他從地宮獲取的這塊上品空冥石,上面其實有黃極老人命人刻下的印記,讓妖尊一下猜出了它的來歷。

    於是陰差陽錯之下,妖尊對古錚的推測,信了九成。

    “難不成我山之域,還有黃極留下的遺蹟?”他暗暗尋思。

    古錚擡頭瞧見妖尊臉上,似乎已不像剛纔那麼憤怒,便大着膽子繼續說道:

    “屬下以爲,此事或與那洞簫妖女有關……”

    “嗯?”妖尊目光澹澹地回望過來。

    “最近幾年,各地發生數起賤民失蹤的大桉子,屬下曾應子竇大人的邀請,去現場查探過,”古錚有條不紊道:“屬下和子竇大人一致認爲,那叫洞簫的妖女,應該是以傳送的方式,將這些賤民送走。只是現場並未留下任何傳送陣的痕跡,這次,應該是他們第一次暴露這種傳送陣的模樣……”

    “子竇,你有什麼話說?”妖尊打斷他的講述,轉頭問道。

    那子竇在旁邊聽了好一陣,聽到老祖喚他,慌忙跪倒在地,口中說道:

    “老祖宗,孩兒有罪!古大人的推測,孩兒以爲言之有理。”

    鎮壓、緝拿、追殺各地反叛分子,這是子竇這位扶搖宮總管的分內之事,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近年的失蹤大桉。

    沒想到他這邊還沒什麼頭緒,人家已經摸到扶搖山下,甚至還悄悄帶走上萬修士,壞了老祖宗的大事。

    妖尊看着這個不爭氣的後輩,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罵道:

    “不成器的傢伙!沒事的時候,多學學陣法、煉丹,別老呆在府裏,跟那些女人們鬼混!”

    “是。”

    “佈置這麼一個傳送陣,用到的材料不是一件兩件。這些東西,如何帶進來的?”過了一會,妖尊繼續問道。

    幾人面面相覷。

    子竇剛被老祖罵過,此時忙搶着說道:“老祖,囚徒們早就被搜過身,而且還拴着鐐銬,幹不了這種事情。嫌疑最大的,就是最後進去的那幾名紫府!”

    站在幾丈遠外,一直神情恍忽的寒蕤真君,嬌軀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妖尊恍若未見,冷笑着問道:“子竇啊,十名黑衣人中,有幾人是你派去的,他們現在情況如何?”

    “孩兒派出了兩人,”子竇指着不遠處兩具黑衣人遺骸:“他們,都已經死了。”

    “古錚大人呢?”

    “屬下暗中派了一人,”古錚同樣指着地上的一具屍體:“也死了。”

    “一羣廢物!”妖尊大怒,轉過身看向寒蕤:

    “寒大人,往爐鼎中派遣紫府殺手,加快煉化過程,乃是出自你的建議,老夫也將這件事交給你主持。你來說說,你派出的人呢,都在哪裏?“

    “聽說有個叫呼贊的,紫府圓滿的修爲,實力最爲強勁,此人的屍體在何處呀?”

    “聖尊大人,屬下,派,派了兩人……”寒蕤顫聲道:“他們,都,都沒死。”

    一邊說着,一邊從戒指中取出兩塊白玉做成的魂牌。

    子竇走過去一把奪過,雙手遞給妖尊。

    妖尊取過其中一張,只見白色的玉牌中間,一團黑霧縈繞成一團,顏色已經非常暗澹,不過仔細看去,那黑霧依舊在緩慢轉動。

    “神魂極其微弱,看來傷勢不輕啊!”妖尊冷笑一聲,手掌按在玉牌中間,一道術法打入,閉目感應。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臉上微微有些詫異:“老夫還真是小瞧了這些螻蟻,居然已經超出了五千裏範圍……”

    魂牌的感應範圍,與製作魂牌的材質,魂魄的強弱,感應者修爲高低等均有關聯。以妖尊之能,這塊魂牌最大感應範圍是五千裏,結果他一無所獲。

    他將魂牌扔給子竇:“好生拿着,有這兩塊魂牌在手,不管他們逃到天涯海角,你也得給我找出來!”

    “是!”子竇大聲應諾。

    “另外那五名死囚,有沒有留下魂牌?”

    “這個,”子竇面露爲難之色:“孩兒原本就沒想讓他們活,所以,沒,沒留下他們的魂牌。”

    “湖塗!”妖尊恨不得踹他兩腳。

    不過他這也是事後諸葛亮。子竇其實沒有說錯,不管那幾名黑衣人殺了多少囚徒,他們最終都難逃一死。

    妖尊以人族修士作爲爐材,煉製生命之水供他延壽,此事大有忌諱,一旦泄露出去,將會在人族修士中造成極大的恐慌和怨憤。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又怎麼會留下這幾人性命?

    既然遲早是死,何必費那功夫製作什麼魂牌?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這五人中,除了一人因嗜殺成性,被楊珍殺死外,其他四人居然全都逃了!

    “將呼贊二人的族人抓起來,全部殺了,一個不留!”妖尊殺氣騰騰道。

    “是!”子竇再次應道。

    自從進入巨鼎,妖尊一直不急不躁地討論問題,分析原因,看上去似乎也沒那麼生氣。直到此刻,一句“全部殺了,一個不留”出口,終於向衆人表明,他內心的惱怒,以及毫不掩飾的殺意!

    寒蕤面如死灰,嬌軀抖如篩糠。

    “寒大人,你還有什麼話說?”妖尊負手而立,目光冷冷地看向這個女人。

    “屬下識人不明,誤了聖尊的大事,罪該萬死!”寒蕤摘掉頭上的鳳珠翠冠,脫去金絲鸞鳥紅紗裙,披頭散髮,白衣素服跪在地上,螓首緊緊貼着地面,淚流滿面。

    雖然人證物證都沒有,不過事情一目瞭然,必定是呼贊悄悄帶入各種材料,然後聯合其他幾位黑衣人,裏應外合,殺死礙事的幾名臥底。緊接着搭建傳送陣,送走諸人。

    即使寒蕤有心爭辯,事發前曾經檢查過呼贊等人的儲物袋,那又有什麼意義?

    呼贊是她派出去的手下,實力最強,而且還沒死,若說他沒有參與,說出去誰會相信?

    如果某件事情已經找到最合理的解釋,你做出的任何辯解,在別人眼裏,都是一種拒不認罪的表現。

    那只會招來更大的禍患。

    還不如老實承認自己的疏忽,態度謙卑,或許還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而且,她不是沒有一點依仗。

    ……

    妖尊面無表情地望着她,腦海中卻是在反覆權衡。

    依他的本意,不管這寒蕤是有意還是無意,犯下這麼大的過錯,殺了便是!

    可是,他能殺嗎?

    先後兩次煉製生命之水,迄今只收穫六十餘滴,僅供他延壽一個甲子。

    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棄?

    然而,繼續煉製的話,除了面前這個女人,整個山之域,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精通丹道之人,再也沒有第二人可以替他驅動福壽鼎,煉製出生命之水。

    丹器符陣等修真百藝,除了極少數,幾乎都由人族掌握,妖族既沒有天分,也缺少學習的興趣。

    就像古錚,同樣在器道、陣道不可替代,所以第一次煉製失敗,他也只能象徵性罰了對方幾十萬靈石以作懲戒。

    “真以爲本座不敢殺你們嗎?”這位山之域至高無上的尊者,臉色數次變換,殺意幾乎噴薄欲出。

    最終,理智戰勝了衝動,他長嘆一口氣,聲音放緩:

    “寒蕤,你也是跟了我幾百年的老人了,本座,信得過你!”

    此言一出,寒蕤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委屈,嚎啕大哭。

    她一路膝行着來到妖尊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一邊哭,一邊以嘴脣親吻老人的腿背,淚如泉涌。

    這是山之域這邊的習俗,通常是兒女做了錯事,向父母請罪時的動作。

    此時的寒蕤,堂堂的元嬰真君,宛若一名受了父母責罵的少女,泣不成聲。

    妖尊繃緊的面容漸漸變得柔和,伸出雙手輕撫寒蕤的秀髮,嘆道:

    “癡兒呀,你雖是人族,但在老夫眼裏,你與子竇一樣,何嘗不是我的後輩?”

    “好生做事,老夫不會虧待與你,還有古錚,你們都是一樣。生命之水煉製完成後,你二人封疆裂土,各領一地建立帝國,老夫決不食言!”

    寒蕤不答,只是抱着大腿,哭得更加厲害。

    古錚在一旁誠惶誠恐跪下:“聖尊厚愛,屬下敢不效死?我等必不遺餘力,煉製出生命之水,助聖尊仙福永享,長生不死!”

    ……

    良久之後,這幅君聖臣賢的好戲,終於落幕。

    寒蕤放下了包袱,眼珠子還是紅紅的,臉上卻終於有了一抹紅瀾。

    善後的事情還在繼續。

    “在押的築基囚徒,還剩多少?”妖尊問道。

    “回稟老祖,還有七千五百餘人。”子竇回答。

    “速速配齊萬名定額。”

    “是!”

    “下一個黃道吉日,選在何時?”妖尊目光親切地看向寒蕤。

    福壽鼎的使用,涉及此方天地規則,隱隱約約又與丹道牽連,故而寒蕤最具發言權。

    這女人剛要開口,忽然發現對面的子竇正朝她擠眉弄眼,一邊悄悄伸出一根手指。

    她恍然大悟,妖尊雖然沒有限定時間,但湊夠差額的二千五百人,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至少需一個月。

    於是她定了定神,開口道:“十月十日,不僅有十全十美之意,而且也是五富日之一,生旺金行,利於赤銅精金爲本體的福壽鼎運行。且金生水,金旺則水足,屆時生命之水的產出,必定豐盈充足。”

    “好!”這一番話聽得妖尊心懷大暢,連連點頭:“那就十月初十!子竇,限你一個月內,湊齊人數,不得有誤!”

    “是!”子竇感激地看了寒蕤一眼,連忙應下。

    “古錚,明日你去本座的府庫,另取九顆極品靈石。”妖尊接着吩咐道。

    現在陣法中的極品靈石,雖然靈氣大半還在,但已不足以承受一次完整的運轉。

    “是!”

    各項事情落定,妖尊起身準備離去,卻見古錚嘴脣囁嚅,似乎還有話想說。

    “爾還有何事?”

    “這個,”古錚遲疑片刻,說道:“這個傳送陣,以及上面的符文,屬下還想琢磨琢磨。”

    “那就都給你,拿回去……”

    “聖尊,”古錚急忙說道:“屬下想留在鼎中研習。”

    “這是何故?”妖尊眉頭不易察覺地皺起。

    古錚低着頭並沒有注意,他解釋道:“這個傳送陣已經炸燬,不過根據各石塊斷裂的程度,以及距離爆炸中心的遠近,雖不能百分百復原,不過復原部分,還是有可能的。屬下想留在這裏,儘量復原此傳送陣原貌,以便學習……”

    妖尊眉頭越發緊鎖,怒意在眼中一閃而過。

    古錚依舊不知,不過,也許是爲了增強說服力,他最後說道:“復原傳送陣後,或有幾分可能,屬下可以找到那些賤民的去處。”

    最後這句話讓妖尊動了心。

    “好!”他說道:“本座給你一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