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什麼才是小人?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崛起的石頭字數:2232更新時間:24/06/27 12:55:10
    朱慈燃跑回坤寧宮,向張嫣哭訴。

    後者見到孩子哭啼啼跑進來,起先也是一驚,連忙蹲下來爲他整理散亂的衣裳,看着一臉悶氣的朱慈燃,卻也是忍俊不禁。

    張嫣心中知道,皇帝管教孩子或許過於嚴厲,但卻是打心眼裏想爲他好,所以並未說什麼要替他做做主的話,也是講了一番道理。

    朱慈燃畢竟年幼,這股氣過去,也就沒有什麼事了。

    倒是氣喘吁吁的先生,這會兒才帶着幾名侍讀趕來坤寧宮,帶走了貪玩的小皇子。

    黃昏時分,朱慈燃的書桌上擺滿了一大刀紙。

    一下午的功夫,練滿了四百字,連先生看了也不斷點頭,驚異這位小祖宗爲什麼今日這般老實。

    應朱由校的要求,內廷一改往日教導皇子的祖宗成例,根據皇子的年齡段制定教育計劃。

    請來的這位先生,是位書法大家,擅長的多爲顏體,所以專教書法,至於日常抄習的內容,無外乎《顏勤禮碑》等名帖罷了。

    朱慈燃雖然練了一個下午,卻淺嘗輒止,只得其形,熟悉其音,卻不知其意。

    他順着窗檐望到屋外,握筆舔墨,思緒早已飛到屋外,剩下這二十餘字也變成了草體,恨不能一揮而就,只是應付了事。

    既動了玩心,朱慈燃也就有了歪腦筋。

    最後這二十餘字,能寫“大”字,他便不會寫旁字,多抄“一”字定不眷“二”字,反正是專撿比劃少的字去錄。

    消一小會兒,便寫滿了一大張。

    寫完以後,朱慈燃垂眸一看,連自己心中也是啼笑皆非,這最後一帖,盡是“大”“一”之流,也太假了。

    於是,他又拾起毛筆,在其中添了幾個看似比較復雜的字。

    大功告成,朱慈燃拿着字帖上下端詳,自覺妥當,這才自信滿滿的交給了先生。

    先生被晌午的蛐蛐鬧事驚掉了半條老命,此時也是疲倦不堪,便睜只眼閉只眼,由他去了。

    糊弄過了作業,朱慈燃連筆墨都顧不上收拾,蹦下小凳子就要跑出去玩。

    不想剛到門口,與剛從西暖閣回來的朱由校撞了個滿懷。

    “這麼着急,是要去哪?”

    朱慈燃怔怔擡起頭,迎見自己那皇帝老爹的臉,下意識將手背到身後,嚇得巴結起來:

    “沒,沒要去哪…”

    朱由校俯視幼子,見這小子臉上沾了不少墨汁,不僅皺眉,張口道:

    “下午功課如何,拿來朕看。”

    方纔還自覺在先生跟前會萬無一失的伎倆,轉眼之間,竟成了皇帝老爹懲罰自己的鐵證。

    朱慈燃可不奢求這點小招式能逃脫皇帝老爹的法眼,暗暗回想潦草的一筆一劃,越想越心虛,額頭上冒出冷汗來。

    未及他反應過來,朱由校已徑直走到桌案旁邊,自己拿起他的字帖翻看上了。

    朱慈燃膽戰心驚地偷瞄,眼見皇帝老爹面色越來越沉,心也一同跟着墜到冰窟。

    朱由校看罷字帖,長嘆一聲,正襟坐在椅子上,開口吩咐身旁小閹道:

    “取戒尺來。”

    朱慈燃聽聞,倒吸一口冷氣,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無所適從,連雙手放在哪也不知道了。

    朱由校自然明白自己兒子的小伎倆,從前到後,這二十餘篇字帖中的自己愈發潦草,尤其是最後一帖,滿眼望去,盡是“大”和“一”兩字。

    小樣兒,這都是你爹我玩剩下的了,真當我看不出來?

    不過接來戒尺,朱由校並不說要打,只是將其置於桌案之上,當着先生的面淡然開口:

    “下午背的《述而篇》,最後一句,還記得嗎?”

    朱慈燃依這話,挪着步子來到面前,手仍躲在背後,手指頭緊緊勾在一起,昂起頭,努力回憶道:

    “兒記得!是子曰、曰…”

    “子曰什麼?”朱由校神情更顯得眼裏,也將手慢慢摸到了戒尺上。

    “曰…君子坦蕩蕩,小、小人長慼慼!”

    還好,說出來了。

    就連朱由校也暗暗替他鬆了口氣,鬆開已經拿到手裏的戒尺,頷首道:

    “朕平日忙於政務,疏於教導,於經典更不求甚解,也不強求你能全然明白。”

    一旁先生聽了這番教導,也是愕然轉頭看向皇帝。

    “只是今日這件事,爲父的說的是你不習經典嗎?行險僥倖,患得患失,此乃小人之憂戚!”

    “方纔叫你拿功課給我看,你卻瞻前顧後,畏首畏尾,若心中無鬼、無愧,如何不能堂堂正正取來?這便是爲父所說的小人!”

    “兒啊,你要切記,日後遇到了行徑與你今日相同之人,千萬不能隨意相信,要有自己的判斷。”

    “小人,又分真小人和假小人,朕…”朱由校一起來就沒完,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半晌之後,朱由校低眉望着茫然似在思考的朱慈燃,嘆了口氣,擺手道:

    “罷了,這些話,還是留到日後去說吧。”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今日的功課這樣就算了,日後切不能如此了。”

    朱慈燃聽到了什麼真小人與假小人的,小小的心中委實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他真的不懂,但也似乎懂了一些,於是提着寬大的衣襬,跪下爲天啓皇帝行了拜禮,囁嚅道:

    “父皇,兒知錯了…”

    朱由校看着自己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的兒子,心中委實鬆快不少,道:

    “朕說過,要勞逸結合,去園子裏玩吧。”

    “徐氏,要寸步不離的照顧皇長子。”

    看着歡快跑出去的朱慈燃,朱由校淡淡說道:“若是皇長子出了問題,你九族堪憂!”

    說到這話時,神情轉眼間又變得令人不寒而慄。

    徐氏被驚的根本不敢正視一眼,連忙點頭,得到首肯以後追了出去。

    朱由校起身,若無其事地道:“皇長子頑劣,勞煩先生費心了,多多教導他練習寫字。”

    “先生是書法大家,朕花費重金,請先生來是爲了什麼,先生應該清楚吧?”

    叫你來,只是爲了教自己兒子練習寫字,不要把一些有的沒的儒家思想帶進去。

    這一番警告,也嚇得先生連忙坐起,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盡心盡力!”

    朱由校滿意的點頭,信步走出懋勤殿。

    替死案還沒結束,渠家才只是個開始,接下來就是剩下的晉商幾大家。

    至於整頓張家口督辦司的事,許顯純不是已經下去了嗎?

    到今日,也該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