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國色牡丹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崛起的石頭字數:2305更新時間:24/06/27 12:55:10
    朱由檢想了想,問道:

    “他令誰來的,來人可是有說過什麼?”

    那人諾諾回道:“回殿下,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李朝慶,說是來送花的。”

    “送花?”

    朱由檢緩步至院內石亭中凳子前坐下,給身後跟來的兩名婢女一個眼色,令她們繼續爲自己束髮。

    思量片刻,才道:

    “你去給他上府裏最好的茶,帶他到偏殿等一等,我洗漱後穿戴整齊再去迎接。”

    看着那人離去,朱由檢凝眉沉思。

    這李朝慶,乃是除了乾清宮管事牌子王朝輔以外,內廷中權勢最大的魏黨,是魏忠賢的乾兒子。

    平日魏閹出行時周圍閹宦呼來喝去,李朝慶就是位列頭一個,今日派他過來,想是在替自己那皇兄定期監視自己的動向。

    想到這裏,他於心底冷笑一聲,面上絲毫不見動靜。

    兩婢女都是朱由校刻意從乾清宮裏伴隨左右之人挑選,極爲可信,目的也爲監視。

    其中一女,得知宮裏有人前來,手上動作也在加快。

    她替朱由檢將額前的碎髮歸置好,又將一縷青絲在腦他的後熟練的挽了個髻。

    最後用銀盤上的白玉簪子穿定,戴上網巾,才算完活兒。

    朱由檢輕輕將袖口的鈕釦繫好,清亮的眸子微微閃爍,用一種極爲沉靜的語氣緩緩說道:

    “走吧,去見一見他。”

    王府裏的人吩咐上了一盞用梅花雪水烹就的都勻毛尖,李朝慶正在王府北側的偏殿坐着品茶。

    他倒是不急,反正魏廠公吩咐了,眼下年結之事都由中宮皇後操持,輪不着他們上心。

    內廷的秉筆太監,這可是位大襠。

    這邊的王府管家沒敢坐着,只在一旁哈着腰與李朝慶賠笑,問還有沒有別的需求。

    “都勻毛尖也算是當今內廷常品的貢茶了,只不過這一盞…,王爺真是好雅興,用今年的露水烹茶。”

    “公公實在是過譽了,我家王爺終日在王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實在是也沒什麼事可做。”

    管家的臉上,洋溢着諂媚的笑容。

    李朝慶聽了這話,微微一笑,也沒多說,只是繼續品茶。

    這時,朱由檢穿着親王常服,戴着翼善冠,白玉束腰,雍容雅步地從後堂走出來。

    李朝慶連忙放下茶盞,起身二拜:

    “見過信王殿下。”

    朱由檢笑笑,俯身將他扶起,道:

    “好,你也無需跟我拘泥禮數,我這信王府一向沒什麼客人,隨便坐吧。”

    言語間,他向殿外望去,只見來了一溜的內廷小閹。

    那些小閹顛着碎步,在王府管家的指揮下,將統共一十六株盆花端過來放在院裏。

    花團錦簇,層層千葉,一見就是精心挑選的宮內品制。

    朱由檢不知魏忠賢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笑着問道:“這還沒出正月,廠公送來這麼些牡丹做什麼?”

    現在輪到李朝慶賠笑。

    “都是東廠的番子們特意從昌平移來的,雖說京畿一帶如今還是冬冷,可那地界兒牡丹花開的卻比往年都早。”

    “雖是如此,也花費了工部的花匠好些心思。”

    “除了送到王府來,陛下也在宮裏留了不少株,您看,爺總還是想着殿下。”

    聽見陛下二字,朱由檢眉間稍縱即逝地皺了一下,繼而展顏一笑,沒事兒人似的道:

    “司禮監今日怎麼得了閒,廠公還讓你親自來我這裏?”

    李朝慶見他已經坐着,這才是慢慢坐下來,道:

    “這不是下個月殿下就要和大興縣王氏大婚了嗎,王府總要置辦些東西,廠公他老人家仁厚,非說要幫您張羅張羅。”

    說完,他令小閹們將盆花一字排開,得意道:

    “均是上好成色的姚黃,下月殿下大婚,陛下也會到場,舉國同喜,正好爲新房添置些春色。”

    朱由檢輕輕緩了口氣,讚歎道:

    “原來這般,煩請公公回去後,替小王謝謝廠公與皇兄。”

    李朝慶注意到這話中,信王着意將魏忠賢的名號列在當今皇帝之前,心中倒吸了口氣,強笑道:

    “應該的,這是奴婢的本分,殿下言重了。”

    朱由檢起身,望着滿園的春色,嘆道:

    “國色牡丹,想必到了春日,定會是香壓滿園,可惜…”

    “我是個火命,養些凡俗花草還可以,這十六株牡丹放在我這裏,怕養不好。”

    “它們有幸得殿下觀賞,有一眼,便是一眼的造化。”李朝慶賠笑,揖身說道:

    “奴婢不敢過分叨擾,先回宮去了。”

    朱由檢端坐着,受了他這一拜,目光飄到一側,淡淡吩咐管家說道:

    “替我送送公公。”

    李朝慶感受到了兩人“相談甚歡”,信王表象之下的這番冷漠,連忙轉身離去。

    剛走幾步,卻聽後面人道:

    “等一等。”

    “勞煩公公回去以後,向陛下稟明,山水爲上,江山爲次,雪水晨露烹就的好茶,不是爲我這上不了山,遊不了水的王孫準備的。”

    “待大婚之後,我自去就藩,還請他自去收拾了雪水、江山,自重。”

    李朝慶眼神凜凜,轉身忙一副驚惶樣子,說道:

    “殿下這話從何而來?”

    然而朱由檢並不打算再多解釋什麼,再度向王府管家淡淡吩咐道:

    “送客吧。”

    李朝慶不好再說,只好被管家送出了信王府的大門。

    目送他上了馬,帶着一衆小閹絕塵而去,管家這才返回殿內,向上說道:

    “稟殿下,人都已經回宮去了。”

    朱由檢凝眸看着院中的十六株牡丹,恰似他這般年歲,色濃鮮豔,卻被這皚皚白雪,掩蓋住了光輝。

    ......

    “信王真是這麼與你說的?”

    聽了這話,一時之間,魏忠賢顯得有些不可置信。

    這朱家的皇子皇孫們,怎麼都是如此的年少老成,昔日皇長孫繼位的朱由校,能比肩建奴,十六歲親征西南。

    對付東林黨人上,手段也盡顯狠辣、凌厲,一場科舉大案,幾乎肅清了朝中全部的東林黨臣。

    現在的信王,也是十六歲,大婚之年,當今皇帝對他如此晦澀難明的意圖,竟全然明白。

    “千真萬確!”李朝慶也有些驚魂未定,“信王爺的這話,要告訴陛下知道嗎?”

    魏忠賢立即看他一眼,道:

    “告不告訴,陛下早晚也都是會知道。”

    “這件事,我親自說,你且回去司禮監當值吧,不許跟任何人提,不然連本督也保不住你。”

    李朝慶連連擦汗,目送魏忠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