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棋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崛起的石頭字數:2314更新時間:24/06/27 12:55:10
    來自關外的一紙戰報,使得朝堂上又變得風聲鶴唳。

    很多人之前就對孫傳庭不甚了解,全因朱由校乾綱獨斷,執意委任其爲督師,這才讓他順利出了關外。

    擅殺薊州總兵王保,雖事後查明卻有其實,可這依舊令一部分人不滿。

    隨着三日間歸化城大軍未曾存進的消息傳出,滿朝文武都是言論紛紛,尤其戶部,更是一日三訴苦。

    現今的戶部,是原兵部尚書崔呈秀在統領。

    崔呈秀是個文臣,不懂得什麼兵事,卻在兵部尚書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三年,眼下纔剛到戶部,自以爲到了清淨之處,不想卻再生事端,令他目不暇接。

    這是孫傳庭按兵不動的第四天了,朱由校看着戶部在今天上呈的第二份奏疏,心中也不是個滋味。

    由於熟知歷史,孫傳庭肯定是要信任的。

    可問題就在於,打仗實在太耗錢了,戶部再三向自己訴苦,希望自己能下聖旨催促孫傳庭進軍,也的確是火燒眉毛了。

    朱由校心裏明白,孫傳庭肯定對戰事有自己的瞭解,按兵不動,肯定是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了。

    此刻御案上,左手邊是左翼諸部的求援,右手邊則是戶部、兵部針對戰事後勤做出的考量,想要催促孫傳庭儘快進軍。

    當年薩爾滸就是這樣,朝廷遙控指揮,使得前線將領更加進退兩難,不得不放棄優勢兵力,選擇多路出擊,圍殲赫圖阿拉,以期畢其功於一役。

    那個時候,就連前線的將領們也都對努爾哈赤率領下的女真太過輕視,杜鬆部貪功冒進,也是誘因之一。

    無論如何,薩爾滸之戰失敗這個黑鍋,當時的內閣和兵部是一定要背的。

    現在同樣的問題擺在朱由校眼前,文臣們都希望催促孫傳庭進軍,以最快的速度結束北征。

    然而對於朱由校來說,這麼做實在讓人後脊背發涼。

    歷史上崇禎皇帝催促孫傳庭,後者倉促進軍以致的大敗,更是歷歷在目。

    說到底,大明的國庫雖然這些年有所緩解,但同樣的,用錢的地方更多。

    在新鹽法徹底落實和收到成效以前,還要負擔龐大的軍費開支,這實在是令財政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朱由校也明白,將領指揮作戰最忌諱受到非戰爭因素的干擾。

    單憑薩爾滸之戰來說,如果內閣和兵部沒有催促,而是讓楊鎬詳細考察制定計劃步步爲營,努爾哈赤現在也許還在長白山吃野菜。

    而內閣和兵部的催促也不是沒有他的道理,因爲當時的財政比現在更難過,由於時值冬日,後勤運輸也根本上不去。

    戶部和兵部的衆臣,對戰爭引起的財政負擔,還有各地兵備情況最是瞭解。

    對他們來說,現在的戰況實在不容許他們再慢悠悠的喝茶閒談了,他們迫切需要皇帝下旨,催促孫傳庭進軍。

    朱由校想着,能拖一日就算一日,孫傳庭的作戰,他本不打算干預,現在也不會改變原有想法。

    崔呈秀調任戶部以後,兵部左侍郎王洽就順理成章地成爲了下任兵部尚書的人選。

    往外來到大明門外,正好遇見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會同幾名戶部臣子走出來,便拱手問道:

    “李大人,陛下怎麼說?”

    李邦華嘆了口氣。

    “唉!”

    “林丹巴圖爾舉大兵側擊左翼,左翼眼看就要抵擋不住了!孫傳庭居然還在歸化城按兵不動,他在想什麼?”

    “這是今日來的塘報,左翼的強部之一阿巴噶部已經被察哈爾打散,再不救援,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等不及說完最後一個字,李邦華便拉着王洽,還有一些兵部、戶部、都察院的臣子跌跌撞撞地一路向北,踉蹌來到承天門外。

    承天門外有兩個硃紅色頂蓋的亭子,西邊一個設着高鼓,東邊另一個懸着金鐘。

    李邦華與王洽率領臣子們出了承天門,在勇衛營將校詫異的目光中一批往西,另一批向東。

    前者抱起碗口粗的鍾杵,盡全力撞響了金鐘。

    後者見狀,也與衆臣合力抓起粗入童臂的鼓槌,將兩臂輪圓,向高鼓奮力砸去。

    霎時間,振聾醒聵的鐘鼓聲在紫禁城上空嗡然而響。

    鐘鼓齊鳴!這可不是一般的大事!

    在各部朝房中坐班的朝廷文武百官們聞聲,俱都是擡起頭,精神一驚,來不及多說,各部的官員亦都是整理衣冠,向乾清宮匯聚而去。

    官員們如同潺潺支流,海納百川,歸於一處。

    朱由校一甩手,好似要將煩惱甩出思緒一般,拿起棋譜自顧自擺了一道棋局,在心中做了爲孫傳庭拖延百官的打算,忽然聽見承天門外響起了鐘鼓聲。

    一時間,朱由校有了不好的預感,垂頭看着棋局,對一旁說道:

    “朕未曾召集羣臣議事,朝會也不在今日,爲何皇城鐘鼓大作?你出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過不多時,那內侍太監步履如飛地趕回,奏道:

    “陛下,是都左都御史大人和兵部堂官大人在承天門外擊鼓撞鐘!”

    朱由校纔剛應付走了李邦華和戶部、都察院的臣子,本以爲今日就能矇混過去,卻沒想到,他們直接出去搞了個大動靜。

    “胡鬧!”

    “他二人都是朕的肱骨大臣,怎麼也仿效那些頑劣書生的行徑,那這擊鼓撞鐘當做兒戲!”

    “你再出去告訴他們,這次朕只當沒發生過,叫他們各自回去,好生處理政務!”

    言罷,朱由校低下頭又去看棋譜上的某著名棋局。

    這副棋局,老將這方可謂佔盡優勢,不僅子力上比對方多了三個卒,而且車馬炮位置甚佳。

    雙車一佔中路,一封將門,二馬一窺九宮,一伺臥槽,兩炮一沉底線,一瞄悶宮,只要再向前挺一步卒,對方就要無計可施。

    可是爲什麼,對方卻能反敗爲勝?

    朱由校在宮裏閒暇之時,常與人研究棋藝。

    宮中、朝中都不乏大師級的棋手,雖然朱由校是閒暇玩樂,可久而久之,棋力自然也不是庸人可比。

    對老將來說,取勝簡直手拿把攥,現在朱由校需要看的是爲什麼對方能反敗爲勝,殺出一條血路。

    難不成,這裏面還有自己沒有鑽研透徹的最佳着法?

    朱由校正在細細思索,然而承天門外的鐘鼓聲卻並不打算讓朱由校“閒暇”下去,一陣接着一陣。

    即便是平日脾氣溫和,朱由校也架不住外頭的鐘鼓聲嗡嗡一直響,有些急了,轉頭喝道:

    “怎麼還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