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報應從不缺席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崛起的石頭字數:2732更新時間:24/06/27 12:55:10
    是夜,張家口碼頭。

    十幾艘掛着“範”字高招旗的大型蒼山貨船安靜的停靠在一邊,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映着天空上的一彎月牙兒。

    伴着“嘩嘩”的海風聲,海商們也正聚在各自的船上吃飯。

    一名剛從島國回來的海商望着玩家那些貨物,不由得有些羨慕。

    “這範家每天十幾條大船,都是往哪兒運,到哪找的這麼好的金主?”

    這一問,立即有人跳出來解答。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範家這些都是要運到登萊,然後從蓬萊水城出海的,應該是和番夷們有了什麼協議吧。”

    聞言,有人也恍然大悟,感嘆道:

    “確實,番夷們做生意一向出手闊綽得很。”

    聽見這些話,有一名海商湊了過來,滿眼警惕,告誡道:“你們不知道朝廷在蘇州成立皇商會,一體管理與番夷們經商的事嗎?”

    有人不屑地切了一聲,道:

    “就是因爲知道,才要抓緊多跑幾趟,等皇商會覆蓋到張家口來,可就沒這麼容易能出得去了。”

    很快,衆海商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聊起來。

    太陽剛落,城中就起了宵禁,督辦司和東廠的聯合行動,更是將人心拍打的嗡嗡直響,可這卻影響不到南來北往的商人們。

    這裏的大多數人都並非是本地的,只是路過在張家口的碼頭停靠一夜而已,就算城中有什麼事,這也都不關他們的事。

    這時,有商人將目光望向範家船隊那邊,發現正有不少僱來的人正持着刀棍在巡視,不知道到底是運了什麼東西,搞得這麼神祕。

    一名水手躺在甲板上,身子在隨着船體不斷搖晃。

    這是常人難以忍受的顛簸,可他卻舒服的哼哼唧唧,眼見就要睡着了。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水手翻身而起,下意識就要去摸身邊的腰刀,可擡起頭一看,他卻愣住了。

    來的是一隊披甲持銳的官兵,爲首的是一名千總。

    官兵們來到碼頭就做好了戰鬥姿態,遠遠用鳥銃對準了範家船隊這邊? 千總上前喝道:

    “上面的聽着? 現已查明,範家通虜? 這上面裝着的都是糧草軍需? 不可以運送出關!”

    “現在束手就擒,本官保爾等無事!”

    說到這裏? 千總眼眸微動,將手握到了雁翅刀的刀柄上? 冷冷道:“若敢抵抗? 皆以通虜重罪論處,一家老小,滿門抄斬!”

    一聽這話,上面的水手們全都慌了。

    畢竟? 他們雖然是刀頭舔血? 在死人堆裏打滾,可接這個差使就是爲了賺錢好填補家用。

    要是因爲這個和官兵作對,可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況且官兵這個陣勢不像是開玩笑,打得過打不過是兩說,何況就算這次打贏了? 贏的是什麼?

    給自己全家老小贏了一個滿門抄斬的結局?

    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們這些根長在大明土地上的人,又能拖家帶口的跑到哪兒去。

    還不是有家有室的這麼想? 那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也得琢磨琢磨到底犯得上犯不上。

    朝廷就連官兵都出動了? 可見要誅殺範家的決心。

    範家通虜? 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兒? 自己就一個受僱在出海時保護船隊的,跟官兵拼命不值得。

    水手們還在思量,從艙內慌慌忙忙鑽出來一個人,卻是前兩天騎馬撞死人的那個範家大公子範永鬥。

    你看這貨撞死人了現在像是一丁點有事的樣兒嗎?

    要不是朱由校直接下聖旨滅了範家,這小子現在怕是還在船艙裏快活着呢。

    現在的範家家主還不是範永鬥,因爲老頭子範登庫還沒死。

    範永鬥今年不過二十剛出頭的年紀,就已經顯現出日後那種極具經商眼光的“遠見卓識”了。

    範永鬥是誰?

    這貨靠明清之際向關外運送糧草軍資大發戰爭財起家,藉此一躍成爲晉商第一家,被康熙皇帝御賜爲八大皇商之首!

    其實在範永鬥做家主之前,範家就是晉商之中比較有勢力的一家,在全國的商人之中也佔有一席之地,屬於“老牌豪門”了。

    早在洪武年間,範家就已經在張家口和蒙古地區做生意,至今已歷經六代,範永鬥就是第七代長子。

    這擱到後世,就是妥妥未來繼承百萬家業的二代子弟。

    範家累世生活於張家口,張家口這個地方流經運河,向東可直抵蓬萊,經蓬萊入海,向西想要前往山陝一帶運貨也十分方便。

    在這個地方立家,的確是範家早年做出的一個英明決定,和蒙古人做生意,和洋人做生意,都十分方便。

    朱元璋在位時期,範家就是個老實孩子,本本分分的在國內做生意,根本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

    笑話,洪武大帝殺人那個麻利勁兒,那是跟你鬧着玩的?

    後面也都差不多,第四代家主範闌因爲十分支持朝廷賑災,甚至還被嘉靖皇帝表揚過,差點成爲歷史上第一個皇商。

    可是傳到第六代,也就是範永鬥他爹範登庫這代的時候,出了偏差。

    準確的說,是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太過放縱,整天外頭浪,沒怎麼注意教育兒子,導致範永鬥整個人的思想直接跑偏了,整天淨琢磨歪門邪路。

    範永鬥知道大明得勝,建奴慘敗的消息以後,料定現在建奴那邊肯定需要大量的糧餉和軍需。

    其實有點本事的商人誰還猜不出來了,但是沒人想去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範永鬥是個愣頭青,直接向範登庫建議,偷摸向關外輸送糧餉物資。

    範登庫一尋思這不是找死麼,起初還嚴厲訓斥了範永鬥,叫他省了這個心眼,踏踏實實行商。

    範永鬥自然不服,他覺得這是一個起家的天賜良機,於是私自組建船隊出關賣貨,最後大賺一筆不說,居然還沒被發現。

    這樣一來,範永鬥在範家的聲威大漲。

    範登庫老糊塗了,居然覺得這是可行之法,將其餘幾個範家子弟外放出去管鋪子了。

    這也就是說,範永鬥那個時候正式成爲範家的繼承人了。

    因爲什麼,因爲他向建奴帶貨大賺了一筆,範登庫雖然擔憂,但還是沒有抵受住這種帶貨方法帶來前所未有的暴利。

    只要都和那次一樣“沒被發現”,不就行了。

    在場的很多商人聽見範家是因爲向關外帶貨被滿門抄斬時,既覺得不可思議,也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範登庫老實了一輩子,沒成想晚節不保,讓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給狠狠坑了一把。

    商人們都不明白,範家雖說不是晉商第一家,現在卻也是對關外貿易有名的大豪商。

    “賈於邊城,以信義著“這四個字,就是商人們口口相傳對張家口範家的稱讚,這都是以往那些代家主打下的基礎。

    沒成想,到第六代範登庫得時候,搖身一變,成通虜賣國的漢奸了,七代積蓄,付諸一炬,全都成了朝廷的小金庫了。

    很多人只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思,他們想不通,範家原本已經很“財閥”了,非要碰這個雷幹什麼?

    說起來也是,朝廷這次辦事麻利的令人意外。

    天啓皇帝的聖旨隔天就直接下來了,一句話給定了:滿門抄斬,查封全國資產。

    這事你上哪兒說理去,說你以前本本分分經商,這次是昏頭了?

    那殺人犯是不是也能說是一時衝動,其實之前一直都是個好人?

    沒什麼好說的,商人們除了覺得可惜,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該封、不該殺的,通虜已經是板上釘釘了,既然你範家幹了,就別怪朝廷心狠手辣。

    這天啓一朝,報應雖然會遲到,但是從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