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就依了你們的意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崛起的石頭字數:2649更新時間:24/06/27 12:55:10
    死無對證!

    大部分人聽見這話後,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個結果,孫應元站那杵了小半會兒,先是惶然無措,才道:

    “陛下,行刺的賊人雖然死了,但方纔他說的話,我等都聽在耳中!”

    “此回行刺,該是福王——”

    不待他這話說完,朱由校便怒斥:

    “住口!”

    話音落地,孫應元及周圍宮人們跪倒一片,甚至有人因皇帝的突然龍興,嚇得面色蒼白。

    朱由校伸出手,按在孫應元的肩膀上,緊緊捏住,似用盡了渾身僅剩的一點力氣,不住地搖晃,嘶吼道:

    “他、他是朕的皇叔啊…”

    “怎麼可能是他。”

    孫應元默然不語,只是穩穩立在原地,任憑皇帝將自己身子搖晃得歪歪斜斜。

    一個多時辰後,慈寧宮。

    “是他!全天下除了朱常洵有這個本事,還有哪個藩王敢做出這種事情來?”

    “行刺,爲了鄭貴妃出頭!”

    “怎麼不可能是他?”

    劉太妃將手中的玉杯砸在地面上,看着玉碎一地,沒有丁點心疼的意思,連最後那一點“雍容”也不願要了。

    “皇帝!”

    “皇帝莫要守着那一點叔侄舊情了,你當他是皇叔,他可曾以你爲皇侄?”

    劉太妃坐回位置上,胸口不斷起伏,良久才道:

    “鄭貴妃在宮裏時,就是驕橫跋扈,皇后還有本宮他都不放在眼裏,這也就算了。”

    “福王竟做出行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來,就是世廟的皇祖宗們知道了,也定不能饒他!”

    “該當機立斷的時候,皇帝還在猶豫什麼?”

    慈寧宮內靜默良久。

    一片烏雲遮住了日光,宮內倏地暗了下來,這時,湯若望送來的西洋鐘鳴了三聲,打破了這個寂靜。

    朱由校站在原地,秉持着身爲皇帝的威嚴,劉太妃也逐漸冷靜,目光掃過他,看向別處,幽幽道:

    “既然皇帝不願叔侄之間自相殘殺,何不到太廟去求一簽,問問列位皇祖宗的意思?”

    “皇祖宗們若是饒恕了福王,今日這番話,皇帝只當本宮沒有說過就是!”

    朱由校愣住片刻,嘆道:

    “只好如此。”

    “傳命下去,三日之後,清晨卯時,朕親祭太廟!”

    稍晚些時候,皇帝遇刺,行刺者系福王指使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內廷。

    內廷之後,便是整個京師、直隸。

    聽見的人,無不是一臉震驚,下意識的不敢相信,但其後風聲更多,小道消息層出不窮。

    比如皇帝被救下後大發雷霆,將所有人都數落了個遍。

    當聽見刺客喊着福王曾說過的話的時候,又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更是爲此在慈寧宮與劉太妃大吵了一架。

    關於皇帝一反常態的消息越多,聽在外頭的吃瓜羣衆耳中,這件事也就顯得越是真實。

    深宮也不是不透風的牆,儘管朱由校爲了福王的安危和名聲,“嚴令”不許任何人走漏風聲,但刺客當日喊的那句口號,還是不脛而走。

    這下子,福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三日後,卯時三刻,天才剛矇矇亮,自西暖閣前往世廟的道路,就被宮人們連夜清掃乾淨。

    大家看着失魂落魄從西暖閣緩步前行的朱由校,都是在心中爲這位皇帝深深嘆惋。

    “鄭貴妃在宮裏做的事,各宮各局早都知道。”

    “就是這般,皇爺也只是將鄭貴妃打入冷宮,還叫人每日餵食,如此仁慈,福王爺還是派了刺客。”

    “是呀,皇爺可真慘!”

    “福王爺這樣行事,不辨是非,定是不得善終的!”

    “這就要看世廟的列位皇祖宗如何答覆了。”

    宮人們正在閒聊,遠遠發現皇帝走來,趕緊閉上雙脣,垂頭望着腳下,不復一言。

    可以看得出來,皇帝這幾天的表現,本是對福王非常相信的,但是鐵證如山,加之劉太妃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去做最後的爭取。

    即在世廟,當着大明列位皇祖宗的面,爲福王今後的命運求上一簽。

    這既是看天意,也是在問祖宗。

    “廠公,都安排好了。”

    一名東廠檔頭,別了衆人走過拐角,向早等在此處的那名老太監恭恭敬敬說道:

    “今日皇上在世廟求籤,不會有上籤。”

    “幹得不錯。”魏忠賢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然後望向天邊的朝霞,道:

    “這位爺,行事太過縝密,這幾日就跟換了個人一樣,要不是本督我早就知道,只怕也要被騙了。”

    檔頭走後,一名司禮監太監諂媚道:

    “不光是您,昨兒下午,太妃聽見這消息,可是一點兒也沒懷疑,相信得要命呢。”

    “本督也是奇了怪了,太妃自打掌了太后印璽,從未動怒到這種地步,就因這回皇上遇刺,所以就成這副樣子了?”

    魏忠賢邊走邊道,眼見就要下階。

    司禮太監見了,忙趕上前去,先一步下了石階,伸出左臂,賠笑道:

    “誰說不是呢,還得是陛下運籌帷幄。”

    魏忠賢望了他一眼,將右手搭在他的臂上,邊下階邊道:

    “陛下的能耐,豈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全能瞧見的,好好兒扶着你的,休要聒噪。”

    那司禮太監心下一緊,下一刻卻又嘿嘿一笑,忙緊跟着扶住,自是不敢怠慢。

    下了石階,魏忠賢將手抽了回來,忽然問道:

    “本督怎麼沒見過你,什麼時候晉到司禮監裏來的?”

    司禮太監先是一愣,緊忙回道:

    “奴婢曹化淳,前年曾在王安門下,王安回鄉養老後,奴婢就一直琢磨着怎麼能在宮裏站住腳。”

    “上月司禮監的一名太監拉肚子死了,託了您廠公的福,總算是進來了。”

    “曹化淳…”魏忠賢嘀咕一句,忽然道:

    “王安可還活着?”

    “回廠公,死啦,去年就死啦!”曹化淳嘿嘿笑着,沒有一點懷念之情:

    “老東西的身子一直不怎麼樣,就算得了聖恩,回去養老,也還是一日不如一日,哪比的了您哪!”

    魏忠賢和王安淵源較深,既有知遇之恩,也存在着長期作對以來的死對頭怨結。

    聽了這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有些悲涼,他只是冷哼一聲,道:

    “行,進了司禮監,就仔細着幹活。”

    “給皇爺辦事,可不能馬虎。”

    “奴婢全聽廠公吩咐——”

    曹化淳一路點頭哈腰,剛說完話,見前邊有一小塊石頭,趕緊上去一腳踹開,道:

    “哪來的野石頭,竟敢阻攔廠公去路!”

    ......

    四乘龍車輅停在大高玄殿之外,無數廠衛環立周圍,一列宮娥正打着羊角燈候在殿外。

    世廟,朱由校敬了香,磕了頭,聽見身後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側首道:

    “不要進來,讓朕自己去問列位皇祖宗們。”

    “是、爺放心,老奴一直在門口候着——”

    在朱由校面前的魏忠賢,與方纔的曹化淳極其相似,二話沒敢多說,彎着腰退了出去。

    言罷,朱由校轉過頭來,晃了晃手中的籤筒,見沒有籤子掉落,只好加重力氣,猛烈再晃。

    “啪嗒…”

    一根籤子落在地上。

    這小小一聲,似乎整個帝國都爲之一顫。

    朱由校深呼口氣,撿起籤子看了一眼。

    隨即,渾身開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愣了片刻,一把將籤子扔出殿外,失態大吼:

    “就連你們,都覺得朕的皇叔該死嗎?”

    “也罷!就依了你們所有人的意願,傳朕諭令,召英國公張維賢到西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