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真正的威脅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崛起的石頭字數:2373更新時間:24/06/27 12:55:10
    沒有誰會想到,時至深夜,朝廷的一幫大官,正聚在一個偏僻孤陋的京郊小店裏,說長論短。

    談起最近朝廷的政策,他們都是唉聲嘆氣。

    “張拱宸落了詔獄,可誰知道,他是不是在裏邊還活的好好兒的?”

    “這回都察院、吏部一同上奏,皇上理都不理,這麼大的事兒,就這樣解決了?”

    衆人談來談去,說的都是自己顏面上掛不住。

    畢竟你已經把這事鬧了出去,讓皇帝輕描淡寫的解決,而且還是名利雙收,誰都不願意。

    “那能怎麼辦,繼續鬧?”趙南星似乎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他習慣性地喝口清茶,很快就又吐回到碗裏,蹙眉道:

    “這事、要是繼續鬧下去,沒理的可就成我們朝堂諸公了。”

    “莫不成就繼續看着外戚興風作浪,我等仁人志士,卻無動於衷?”劉宗周憤而起身,拍案道:

    “現在消息還沒傳下去,各地百姓知道的也不多,大夥可以傳書各地門生故舊,叫他們宣揚起來。”

    “張拱宸雖然落了詔獄,按萬曆、嘉靖時舊例來看,卻遲早都要放出來,必須要把他拎出來當街斬首才行!”

    “皇上能輕易妥協嗎?”

    又有人覺得這方法實在過激,猶豫起來:

    “這張拱宸說到底也是當今皇上的小舅子,拎到街市裏砍了,皇帝威嚴何在啊?”

    “那我問你,是皇上的個人威嚴重要,還是爲民請命重要?”劉宗周上去,將這意志不堅之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虧得你也是飽讀聖賢書的舉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道理懂不懂?”

    “皇上昏聵,想方設法的包庇外戚,我們做臣子的,更應該犯顏直諫!”

    “不然、這天底下,還有誰敢說皇帝的一句不是?”

    “是在下錯了…”這人瞠目,面對東林衆人瘋了一樣的無差別攻擊,連忙告罪。

    但是在心裏,實際上已經有點後悔爲什麼要加入這樣一個所謂的東林羣賢之中了。

    趙南星默默看他們爭論半晌,才是以掌舵者的語氣道:

    “都靜靜——”

    “我看哪,這事起東兄說的不錯,皇上想方設法的包庇張拱宸,不就是礙於皇后與自己的威嚴?”

    “咱們在朝堂上明說不得,要是能讓各地士子、門生,百姓都知道,也算是盡力而爲。”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

    這事方纔定下,卻見鄒元標從屋外火急火燎地趕來,張口道:

    “不用了,我看各位都不用忙活了。”

    “南皋、何事如此慌張?”趙南星見到已辭官歸鄉數月的鄒元標,也絲毫不覺得意外。

    你以爲辭官就算完了?太天真!

    鄒元標、與趙南星、顧憲成號稱東林三君,是除黨魁葉向高以外的各地東林學子領袖人物。

    趙南星在朝堂上掌吏部、署都察院印,鄒元標留在這的作用,遠不如辭官歸去。

    就像之前的楊漣一樣,雖說被迫請辭了,可卻被東林黨宣揚成了受不得閹黨亂政而毅然請辭。

    這個名聲有了,還可以在地方上開辦講學,收割名望,蠱惑那些失意士子,叫他們成爲自己的門生。

    這也是魏忠賢爲什麼在楊漣回去之後,又在朱由校面前煽風點火,找個理由把他抓回來下了下獄的原因。

    沒法子啊!

    魏忠賢太明白了,對付這幫臉皮厚度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的“大賢”們,你就得做那個惡人!

    幾個月前,鄒元標因與魏忠賢不合,不堪受辱,這才毅然辭官掛印,歸回鄉裏。

    這是東林黨的說辭,其實他就是回去發展門生去了。

    東林黨也知道,如今朝堂上閹黨隻手遮天,皇帝不知道是真的蠢還是裝傻,反正肯定是不會管。

    鄒元標留在朝堂上沒事上一封彈劾奏疏的作用,遠不如回到江南,開辦學社,與他們遙相呼應。

    實際上,這個鄒元標自打辭了官以後就一直沒閒着,江南、京師到處跑,一個是爲東林輿論造勢,另外一個,也可以順路去遊山玩水做做詩。

    何樂而不爲啊?

    他進了屋,也沒去喝小店裏那些平民才和的清茶,喘口氣道:

    “皇上讓王體乾掌了京報!”

    “《京報》…”趙南星疑惑道:

    “京報自洪武年就有,不是只發一些朝廷文書嗎,王體乾掌了京報…莫非是要改制?”

    “還不僅是改制。”

    鄒元標這次大老遠從江南跑回京師,肯定是有大事要說,他神色凝重,道:

    “江南各報房,向都是從當地布政司手中購得轉刊權,這個權利,現在歸都監府了!”

    “還有京報的報頭,現在只由都監府核發。”

    這話一落,衆人稍加思索,便都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

    趙南星想到什麼,拈鬚道:

    “如此說來,近日各地商人入京,都是到都監府來談轉刊和購買報頭的?”

    “現在商人就開始入京了?”鄒元標聞言也是吃驚:

    “這幫商人,真是無利不起早,來的比我都快!”

    言罷,他拱手道:“各位諸公!”

    “天下即將到了水深火熱的時候,要是連各地的風向輿論,都被閹黨所控制,大明朝就要完了!”

    “我輩讀書人,當以天下爲己任,與閹黨抗爭到底,不死不休!”

    衆人振奮,連連拱手。

    很快,他們就都議論開來,如此一來,京報改制,勢在必行,現在阻攔是來不及了。

    那麼問題來了,要是各地小民有了朝廷官定的消息來源,還聽他們這些秀才講書、評事?

    要是秀才講的和朝廷京報上不一樣呢,造謠蠱惑的罪名,魏忠賢還不是信手拈來?

    真到了那時,怕連百姓都不會爲他們這些士子說話,可就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不僅要被閹黨迫害至死,可能連身後聲名,都要臭的不可一聞!

    越說,屋內越是顯得沉默。

    從前他們之所以敢犯言直諫,就是因爲在這事上根本不怕死,就算皇帝把你砍了抄家,誅滅全族。

    但是本身來爭名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這也是朱由校爲什麼之前一直忍着不殺的原因,你就算把他們砍了,人家也是犯顏的錚臣。

    相當於朱由校親手,把他們定成了天啓年間的清流衆正!這麼好的事兒怎麼可能便宜了他們?

    一直以來,朱由校就奉行一個方針,你們諫你們的,聽一回算朕輸!

    那現在東林黨爲什麼都怕了?

    朱由校的這個京報改制要是成功,一個人怎麼死的,發一刊報紙,沒幾天全國都知道了。

    那個時候可就是身敗名裂,什麼都得不到了。

    相對於死亡和誅殺全族而言,東林黨最怕的,還是清流聲名被抹黑,就和現在的閹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