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Emo鼠字數:3886更新時間:24/06/27 12:52:41
    就像水滸裏的“青面獸楊志”,包子大小的胎記從老劉的左眉延伸到鼻翼,眼白在胎記裏格外顯眼,跟熊貓似的。

    鋼刃摩擦在臉頰,老劉眼中驟現絕望,咧着嘴哭嚎起來,溝壑縱橫的皺紋能夾死蒼蠅。

    婦人看了看慘不忍睹的女屍,泛出一抹掩飾不住的憂傷之色,她又走到老劉面前,眼中寒意凌然。

    婦人揪起老劉的衣領,將其一把拽到棺材旁。老劉一個踉蹌,撲通一聲便和滿地屍油親密接觸。

    看樣子老劉是得被活活折磨死,我看了眼範劍,他正目不轉睛盯着光膀男人,神情凝重,眉心已皺成疙瘩。

    我順着範劍目光看去,光膀男人正低頭自顧自地用抹布不停擦試着匕首,一條盤在胳膊上的過肩龍紋的栩栩如生,肱二頭肌上的龍爪隨着動彈的胳膊彷彿活了過來。

    我心頭一緊,這村子裏的鬼竟還有職業,這光膀男應該是劊子手。

    我摸了摸下巴,桃木劍能傷鬼,但劊子手用的卻是匕首,這正就說明他們不是鬼,但我也不覺得他們像活人。

    我微微下蹲,遠遠打量起紋在胳膊上的龍頭。

    就在這時,我目光一凝,光膀男垂着的臉上,眼珠正滴溜溜打轉,時不時瞥一眼哭嚎的老劉,胸口快速起伏,似乎在急促喘氣,但仍舊不停手中動作。

    我注視着男人手中的匕首,鋼刃早已鋥光瓦亮,仍在不停擦拭。顯然注意力沒放在刀上,像是在思慮着什麼。

    見此一幕,我泛起一絲困惑,看他這緊張樣子,難道是第一次做這行?凶神惡煞地扛着條過肩龍,沒想到這麼慫。

    這時,範劍湊來我耳邊悄聲道,

    “你看老劉這瘦弱樣子,他打的死人麼?”

    我搖搖頭,接話道,

    “說不定老劉妻子更瘦,經常家暴的話,失手打死妻子倒也在情理之中。”

    婦人手段毒辣,我一想到血液飛濺、剖腹露骨的景象就心感惡寒。我看了範劍一眼,拉着他就想走。還沒等我轉身,只傳來一聲慘叫,於此同時,只見迎面飛來一物,正旋轉着朝我腦門襲來。

    我一個激靈,電光火石間身形一晃,呼呼風聲從耳邊刮過。

    我定睛一看,才知道飛來的是只布鞋,而站在我身後的少年,眼中充盈淚花,在他腦門上有個清晰鞋印。

    倒黴起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也不知誰特麼丟的鞋,差點砸我頭上。

    我被這麼一刺激,怒不可遏地正想破口大罵,只覺手腕一緊,範劍死死抓着我對我搖了搖頭。

    我看了眼圍觀人羣,暗罵一聲便強壓下怒氣。

    “冤枉啊!我沒殺人啊!”

    棺材旁傳來老劉慘叫。我轉頭看去,一隻豬蹄般肥厚的腳掌將老劉腦袋死死踩在水泥地上,這只腳掌肥的沒一絲皺紋。老王的面容沾滿屍油,被踩着也不忘重複喊“冤枉。”

    婦人身旁的光膀男聽罷,臉上露出若有若無的惶恐之色,他蹲下身又在老劉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老劉聽罷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

    “不是我…不是我…啊!!”

    老劉說了一半又淒厲地慘叫一聲,蠕蟲般扭動起身子,然而根本掙脫不開擰成麻花的繩子。只聽見噗嗤一聲,光膀男按在老劉大腿上的手一擡,一道半米之高的血柱噴射在衆人眼前。

    光膀男臉色陰沉下來,好似蒙上一層寒霜,他一甩手腕,淅淅瀝瀝血珠灑落一地,在他手上,正握着一把沾滿鮮血的匕首。

    圍觀的人噓聲一片,有的見狀捂住眼,有的甚至捧腹大笑,沒半點同情。

    我看得也是心驚肉跳,光膀男下刀果斷,眼神無情冷厲,不像第一次當劊子手,但他爲何如此緊張?

    老劉痛苦的扭着身子,顫抖着張了張嘴,顯然是有氣無力,疼得說不出話。隨着血液流失,老劉臉色更加蒼白。

    這場面的血腥,看得我雙腿微微發軟,老劉出氣多進氣少,但看老劉的嘴型,仍舊不停說着“冤枉。”

    我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也不知光膀男說了啥悄悄話,把老劉嚇得魂不附體,可是行刑的劊子手和犯人有啥話好說?無非就揮刀了事,難道老劉和光膀男認識?

    光膀男見老劉仍在不停嘀咕,眼中冷光一閃,轉過身對衆人道,

    “老劉已說不出話了,那便是默認殺人了。”

    他低沉的說罷,未等衆人迴應,便快步走向老劉。

    看到這,我一愣,緊接着心頭浮起一股怒意,感情他們是沒證據,就施嚴刑逼老劉認罪?離譜的是圍觀羣衆竟沒半點意見。

    我看向光膀男背影,他似乎急切地想殺死老劉,是有什麼目的?

    老劉處境已然是半截身子躺進了棺槨,他渾濁的瞳孔向我望來,似乎在無聲地乞求我。他顫抖的嘴型,仍不願承認自己殺了人。

    我一回想光膀男怪異的神態,心中的可疑愈發強烈,有道是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可老劉到這時候還有必要說謊嗎?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老劉跟個飯糰似的被光膀男踹翻個身,看樣子還吊着口氣,光膀男舉起匕首懸在老劉頭頂,老劉眼中驟現絕望。

    我舉棋不定,老劉說不準是無辜的,我若出手制止,算多管閒事嗎?我看了眼範劍,他神情冷峻,眉宇間透出一股凝重之色,不知在想什麼,看樣子也不打算阻止。

    刀尖已對準老劉心臟,鮮血滴滴答答滑落,染紅老劉胸口,只見光膀男緩緩擡高匕首,嘴角跟着上揚,浮出一抹陰險笑容。

    我愈發覺得蹊蹺,恰好此時我瞥見了這抹不易察覺的陰笑,一股寒意頓時冷徹胸膛!

    這抹陰笑,像水面上一道漣漪,迅速劃過脣角,又在瞳孔中凝成兩點火星,轉瞬消失在眼波深處。這抹陰笑冷的像千年寒冰,又有處在深山老林的陰森之感。

    啥劊子手殺人之前這樣笑的?

    這像計劃得逞後的陰笑,他和老劉大概是有過節,老劉也大概是無辜的,這或許是場陰謀!萬一是栽贓陷害呢!

    眼看着生米即將煮成熟飯,我咬咬牙,

    “住手!”

    我大喊一聲,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可這聲“住手”似乎晚了一步,刺向老劉心臟的匕首沒半點停下的勢頭。

    我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刻我深感後悔。

    我優柔寡斷,反覆糾結自己是不是多管閒事,被灌輸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想,沒能最快戰勝內心想法。

    圍觀的人就算看出端倪,依舊袖手旁觀,因爲躺在地上的不是自己,只會戲謔的看着別人遭受不公。

    可當自己有難時,又能指望誰來發聲?

    他們一聽錢權,定會放大瞳孔;一聽男女性事,定會馬上興奮;但一提到道德、良知、人性,只會噤若寒蟬。

    他們抱着胸,磕着瓜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人性的冷漠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我雖然是個家庭條件一般的普通人,但我一直抵抗着自己被環境改變,我努力保留着一絲初心。就算我條件優渥、身處高層,也會幫助底層受難的人,爲他們發聲,也不在乎被人譏諷。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便是我的初心,也是懲惡揚善的本心!

    可終究是晚了一步,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後,血泊裏的老劉再也沒了動靜。光膀男攪動兩下手上的匕首,見我跑出人羣,他緩緩上前,獰笑道,

    “你剛喊什麼?”

    光膀男臉上血跡如油漆般,滴滴答答的滑落,令人難以看清五官,這凶神惡煞的模樣看得我不禁心裏打怵。

    我強裝鎮定,冷冷盯着光膀男,暗暗緊繃起身子,以便應對隨時爆發的衝突,我開口道,

    “你急着殺老劉有什麼目的?”

    男人聽罷冷笑一聲,臉上現出古怪之色,他沒有回答,轉過頭用抹布擦起臉來,令人愈發覺得可疑。

    我眯了眯眼,顯然光膀男是不想回答我問題,既然他不說,不如就問那婦人。

    只見婦人用老劉衣服擦了擦肥碩的腳掌,隨後一把抓住腰帶,將老劉撲通一聲丟進棺材,似乎忽略了我的存在。

    我杵在原地,此時周圍人的目光聚集在婦人身上,也忽略了我的存在,我不禁納悶,特麼的我存在感這麼低嗎?

    老劉死後,婦人便踔厲風發起來,滔滔不絕地向衆人揭發老劉生前做過的缺德事。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說老劉性無能也就罷了,怎麼連母豬懷不了孕也是老劉害的?真是人在棺中躺,鍋從天上來。

    婦人說罷,從人羣中撿回布鞋,見我杵在光膀男旁,便上前對我不以爲然地道,

    “你咋個事兒?對老孃做事兒有意見?”

    婦人仰着臉用碩大的鼻孔看我,語氣輕蔑,壓根沒把我當回事。

    我深吸口氣,壓住心中怒火,慍怒道,

    “你確定是老劉殺的人?他到死都沒承認,我看你們是故意陷害的吧!”

    婦人聽罷,用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我,又掃了眼圍觀人羣,不怒反笑道,

    “我陷害我妹夫?你個b崽子再亂說老孃打爛你的嘴!”

    婦人陰沉着臉,說罷便擡起腿,輕車熟路地摘下剛套回腳裏的布鞋,這只布鞋飽經摧殘,硬是被碩大的腳掌撐成了大餅。

    我瞥了眼光膀男身上健碩的肌肉,強提一口氣,既然我站出來,那便沒有了回頭路,無論如何都要給老劉申冤,即使死無對證,我硬着頭皮,嚷聲道,

    “你說老劉是兇手,那你有證據嗎!”

    婦人聽罷噗嗤一笑,圍觀人羣也傳來一陣噓聲,有的神色肅然,對我搖了搖頭,有的一臉譏笑着朝我指指點點,不知在議論什麼。

    氣氛漸漸緊張起來,婦人轉頭一瞪,沸騰的人羣頓時寂然無聲。

    婦人又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鋒利如刀的眼神充滿寒意,她啪啪拍打兩下手中布鞋,揚聲道,

    “大家都說我陳婆婆蠻橫,但其實我也不是不講理,鄉親們都知道老劉的事兒,鐵定是他失手打死我妹妹,錯不了。”

    婦人說罷,握着布鞋的手似乎按捺不住,作勢要向我拍來。

    我心感惡寒,飛快思索,圍觀的人只知道老劉家暴妻子且無證據,而光膀男和老劉指定有什麼過節,要不然他下手時陰笑什麼?

    想到這,我指着婦人鼻子,厲聲道,

    “有人看見老劉打死妻子麼?如果連最基本的目擊證人都沒有,憑什麼對老劉嚴刑逼供!”

    婦人聞言,雙眉一挑,神色驟變,他冷笑一聲,

    “沒目擊證人?哼......你連個事情經過都不知道,就敢插手我陳婆的事兒?”

    陳婆說罷,慍怒地拍打着布鞋朝我逼近。

    “那就麻煩陳婆把事情經過再說一遍吧,我也不知道這事。”

    範劍此時站出人羣,走到我身邊,我看了眼範劍嚴峻的臉色,心中一暖,看來他的立場和我一樣,好兄弟就得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陳婆看了眼範劍,冷厲神色漸漸消退,

    “喲,小范也在啊,你認識他?”

    陳婆扭過頭轉了轉眼睛,嘆出口氣道。

    “那行,我就把事情經過告訴你們一遍,省的說我陳婆不講理。”

    陳婆說罷冷哼一聲,踢了腳一旁的光膀男,示意他來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