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感通心同

    “嗯？它們身上的氣味在變化？”

    李柃身具聞香天賦，擁有着天賦神通級別的感知能力，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

    在他感應之中，那幾隻靈獸身上的氣味受到此香薰染，正在變得漸漸朦朧起來。

    而在這同時，焚燃的同心香散發出大量如同彩虹一般的七彩之色，正在把四周的環境薰染得如同夢境。

    情緒化作種種虹光，照映不同顏色，在當中體現出來。

    這有點兒像是夢中之陰，亦或是神魂出竅之後精神靈魄所經歷的靈性世界，李柃猶自記得，在自己最初神魂出竅的時候，也曾見過，四周的天地世界是漆黑一片的，神識感知之內，灰濛濛一片，而注意力集中之所，卻是被照映上了顏色。

    很久之後他才結合諸多典籍和自己所知確認，這正是精神意志之奧妙，天地萬物，生靈智慧，精神意志，在這裏呈現出了心外無物的唯心之變。

    在這充斥着七彩之色，如同夢境一般的環境中，似有心聲從中傳來，帶着陣陣精神的悸動。

    “突然好餓……”

    那似乎是旁邊某物的心聲。

    李柃猛然把目光投了過去，卻見是旁邊一名萬壽殿弟子身上所傳出！

    這似乎也不是心聲，而只是某種情緒的反應。

    李柃略作沉吟，很快便明白了怎麼回事。

    人之智慧，是一種非常宏偉，非常浩瀚的意識集合體，人之精神意志，當時的心境波動等等，屬於相對簡單之物。

    而單純的情緒反映，則更低一層。

    即便是凡俗之動物，野獸之流，都有情緒。

    最初的人類，文明尚未發展，文字尚未發明，不足以表達出種種複雜的情志和精神世界的內容，亦有情緒，懂得喜怒哀樂。

    佛經上把這稱之爲有情。

    所謂有情衆生者，有請之說，可以解釋爲情志，靈性，但實質上，沒有那麼複雜，就只是情緒的反應。

    含羞草之流，並不是真的懂得害羞才卷起來，而只是機械的反映。

    而若是如同李柃通過精神意識所照見，當年那幽天前身的彼岸花嬌羞嫵媚，對着太初幽蘭搖曳擺動，表達喜悅之情，那就是真的誕生出意識，擁有真實的情緒了。

    成爲有情衆生，是開啓靈智的關鍵標誌。

    智慧之香所化的同心香，竟然擁有着感知情緒，放大共鳴的作用，可以使得人類的複雜意識簡化成爲情緒進行輸出。

    同一時間，更多相關的情緒如香，化爲種種如同心聲的波動轉化出來。

    “今天回去該吃點兒什麼好呢？”

    “好像快要下雨了，不如躲起來修煉。”

    “昨兒在山裏採到好東西，真高興！”

    “她對我笑了！”

    “師兄不理我……”

    這是其他人的心聲，種種精神意識的波動化爲無意識的，難以自控的情緒反映傳播出來。

    人的念頭其實是非常復雜的，一瞬之間，千變萬化，有的時候，甚至就連自己都無法察覺。

    因而，自己能夠察覺到並且加以掌控的，叫做表意識，無法察覺，難以掌控的，叫做潛意識。

    修煉之中，所謂降服心猿意馬，定心安神，就是把表意識和潛意識都統合起來，化作強大的精神力量。

    這需得更高境界才能把握，如李柃這般的元嬰境修士才能完美控制自己所有的精神之力。

    李柃看了看四周，發現這些心聲大多都是周圍那些凡人僕役，煉氣境弟子，甚至新晉築基們所發出。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小動物們，御靈靈獸，靈禽們。

    它們也擁有着有情衆生的情緒。

    不過此刻，和復雜多變的人類情感相比，它們擁有的都是簡單之極的反應。

    這似乎可以歸結爲……震驚？

    “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

    一狼一豹精神力量強大，首先感受到了這種心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都說野獸心思純淨，反而比常人還要擁有更加強大的直覺，它們因受此香薰染，變得更加敏銳了。

    這就好像一個人突然從安靜的地方來到了嘈雜的街市，突然之間聽到許多周圍聲音，由不得它們不震驚。

    “不必驚慌，這是同心香的作用，你們若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不妨試着說說看？”

    李柃嘗試着把自己的精神意識傳遞出去，如同對人傳音入密那樣對着動物說話。

    “嗷嗚？”馬聯的靈獸青眼白狼身軀震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你……你在對我說話？”

    李柃含笑看着那動物，道：“不錯，你已經能夠理解人言了，對不？”

    青眼白狼偏着腦袋想了想，道：“我突然想吃燒雞。”

    畢竟是動物，心思簡單得很。

    “你呢？”李柃看向另外一隻靈物豹子。

    那豹子只是個煉氣境的靈獸，膽子也比青眼白狼小，略帶畏懼的看了李柃一眼，道：“你可不可以跟我主人說說，把那只大家夥趕走？我不喜歡它。”

    李柃微愣：“你說的那只大家夥，就是黃金熊王大黃嗎？”

    靈豹答非所問：“總之，我不喜歡它！”

    和動物溝通畢竟還有幾分困難。

    實際上，它們也不是真的通曉了人言，而是通過種種情緒，心志的反應匯聚成爲精神力量的波動，爲人所捕捉。

    這就好比是一個只會哭鬧的嬰兒，或者長得更大一些的小孩子，語言能力尚未得以發育完全，往往需要靠着連蒙帶猜才能反應過來想要表達什麼。

    不過，李柃是擁有聞香天賦的特殊稟賦着，靠着自己通感的意識運用，竟也能夠猜個大概。

    於是，他對馬聯道：“你的狼想要吃燒雞了。”

    馬聯大爲震驚：“李真君，你怎麼知道它喜歡吃這玩意？嗯？不對，你方纔似乎對着它傳音說話，難道說，這是它告訴你的？”

    李柃笑着道：“不錯，是它告訴我的。”

    “還有這種事情？”馬聯大爲驚訝。

    “現在同心香已經燃起，你若靜下心來，仔細感受，或許也可以做到。”李柃顧慮道。

    他研製此香，可不是只爲方便自己而使用，還想要對萬壽殿有用。

    馬聯聽到，立刻嘗試起來，果然發現，自己和靈物似乎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精神聯繫，彼此之間的精神意識但有波動，都可以從氛圍的變化有所察覺了。

    不久之後，他就掌握了要領，甚至聽得更加清楚。

    畢竟，他才是兩隻靈獸的主人，平常沒有此香的時候，都能從彼此行動之中猜測出對方的想法。

    有些養久了的動物，是能懂人言，能通靈性的，踏上修煉之途的妖獸，靈獸，甚至有機會通靈化形，變成獸耳嬌娘來和你交流。

    馬聯驚訝不已，連連驚歎道：“神奇，實在太神奇了！”

    “獸類通靈化形，往往極賴血脈，能夠在低階境界就成功做到這一步的，是真正的妖族，而我們萬壽殿所駕馭的，往往都是獸類，即便稱之爲妖獸，畢竟也還帶着一個獸字……

    它們一般而言都是無法直接與人溝通的，哪怕修煉到了王者以上的境界，也仍是如此。

    但有此香，似乎溝通就變得簡單多了，我不禁能夠明白它們想說什麼，甚至還能把自己的精神意識也傳遞過去！”

    他不由得轉頭看向李柃，追問道：“李真君，您究竟是怎麼辦到的，難道說，這香道竟然能把它們都點化成爲精怪嗎？”

    旋即卻又道：“不，不對，之前您也說過，這只是暫時性的啓發靈性，增益彼此溝通之能，這是把香品形成的氛圍作爲精神共鳴的介質來實現？”

    不愧是大宗勢力的築基弟子，很快就把握了要領。

    “不錯，這種香品的原理，的確是通過這一辦法來實現溝通交流的。

    比方說我叫你去做一事，言道，把眼睛閉上，雙手合十，你若能夠聽懂，又願意遵照我指示而行動，你就會把眼睛閉上，雙手合十。

    此即是言語之力量。

    它無需任何神通與法力，凡人都可以做到，但實質上，就是世間最爲偉大的神通與法力！

    它就是智慧，靈性的運用！

    一言一行，都是莫大神通法力，因爲它們的底層擁有着文明，智慧在支撐。

    如若你沒有靈性，沒有智慧，甚至只是單純的沒有文化，並不懂我在說什麼，你就很大可能不會理解我所說的話，更不會照我說的去做。

    與獸類溝通，難點其實也是在於此。

    我們人類和野獸並無同文同種的共鳴，也無平等層次的精神與意識，很多時候，動物們只是有着簡單的需求，都不懂得如何去表達，如何去述說。

    此香是能以大圓鏡智的形式補充其靈蘊，短暫提升其智慧，準確表達出自己所思所想。若你知曉了這一點，嘗試着低下去理解，感悟，就會有所收穫。

    當然，倘若你是天生精神意志強大，亦或擁有特殊天賦的獸語者，你就算不曾用心，也可做到這一點……”

    這其實就是簡化版本的智慧道果了。

    李柃所擁有的四大智慧之香將，能夠作爲與人交溝通流的橋樑，把一些不便用語言和文字來表動的東西化爲意識，傳遞過去，甚至授予一些修煉上的經驗，促使人築基，結丹。

    僅僅只是用於交流互動，自是更加輕鬆。

    其實方纔李柃彷彿聽到別人心聲的效果，就是其副作用之一。

    某種程度上，這種香品也是可以作爲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橋樑來使用的，只需要增加四大智慧之香，尤其是大圓鏡智香的配比就可以了。

    不過那樣一來，成本劇增，煉製的難度也從普及香品重新變回了智慧之香的範疇，那樣就有違他研發此香的用意了。

    馬聯如同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不停試着藉助此香和動物交流，一直玩到此香焚盡，方纔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

    “突然感應不到了！”

    他略帶幾分遺憾道。

    “一旦此香焚盡，就又變回了原樣。”

    李柃道：“此香還有改進的空間，等我探知了配比，確定其所應擁有的品級和煉製代價，就能決定究竟應該如何運用了。

    而且此香用過之後，也不是當真就迴歸原樣的，你可以參照運用過程的感悟，嘗試着真正去和動物們交流，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就算不用此香，也能做到如此。”

    馬聯驚愕道：“那不就是我們開山老祖的本領嗎？”

    他很快就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

    數日之後，李柃又再略作調整譜方，便把這份同心香的煉製之法確定下來。

    當中他所做的，是儘可能的摘出自己獨門祕法，四大智慧之香的運用，改爲利用其它路徑去實現。

    以他所知，情緒，意志，心境種種，很大程度上都與外界刺激有關，而此香所注重的，就是營造一種能夠彼此之間感同身受，放在同一平等環境之中去體驗的效果。

    他在其中添加了一些幽夢香和迷神香的成分，短暫屏蔽人的高級思維，轉爲夢中之陰，而動物的思緒，情感，同樣沉湎於這種夢境一般的氛圍中，同樣向着夢中之陰而轉變。

    某種程度上，這可以說是一種清醒夢，乃是藉由夢道過橋，在半夢半醒之間完成溝通交流。

    改良之後的同心香，其實都可以說是同夢香了。

    共聞此香，感同身受，心境趨同，就會陷入同一種夢境般的奇異氛圍，達成溝通與交流。

    做完這件事情，李柃便將其整理一番，然後召來萬壽尊者與公侈長老，正式將其作爲禮物送給萬壽殿。

    “這等物件……實在太貴重了！”

    兩人得知李柃心意，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其實他們也知道，李柃最近一段時日都在嘗試着擺弄什麼新香品，但卻沒有想到，是準備送給自家勢力的禮物。

    李柃道：“其實也算不上多麼貴重，不過是份心意罷了，貴方儘管笑納便是。”

    “那，我等就卻之不恭了。”萬壽尊者和公侈長老對視一眼，終究還是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