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小輪迴道

    蒼穹厚重如鐵幕，天光雲影交錯間，巨大輪盤如同石磨一般緩緩轉動起來，天地之間浮現着沉重而又厚實的意蘊。

    整個六道天輪如同紡車上的紡錘，牽扯着密密麻麻的絲線，那些都是與輪迴本源相關的法則之力。

    它們彼此交纏，攀繞，在虛空之中編織出了宛若羅網的形狀。

    緊接着，在某種神祕的力量的牽引之下，涌向這方天地宇宙的時空，聯繫上了億萬衆生。

    無形之中，這些力量正在催生着各自的作用。

    此刻，李柃正在浮雲臺中繼續閉關靜修。

    他再次感受到了本源的震動，而後便見千絲萬縷如同觸手般從虛空滲了出來。

    法身境界擁有着抗拒其他法則之力的作用，轉眼之間，身如虛空，任憑那些絲線穿透過去。

    他就彷彿萬法難侵的聖人，豁免這些力量的影響。

    但也免不了受到驚擾，帶着幾分疑惑，看向那些法則之力具現的絲線。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說，天庭又再動了什麼本源道果？”

    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未免有些過分。

    但很快，李柃就察覺到不對。

    “這似乎並不是天庭的手筆，天庭辦事的習慣從來不是這樣的！”

    天庭作爲統御一方的守序勢力，講究道天地人，井然有序，就算要通過掌控本源道果操持法則運行，冊立新的天條，也不可能如此粗暴直接。

    這等行事的風格，看起來倒像是與天庭對立的冥宗。

    冥宗之人行事，或有可能是這樣的。

    念及於此，李柃仔細感受了一下，果然發現那些法則之力當中蘊含的真意竟與黃泉，幽冥，死亡，輪迴等等道途息息相關，似乎主要是輪迴道果所衍生的力量。

    “還真的是冥宗所爲，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李柃訝然，但轉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麼。

    “難道說，是爲了對抗之前天庭的所爲？”

    這時，六道天輪之上，一枚又一枚的血色印記浮現出來。

    這些銘刻於輪盤之上，如同鬼畫符般的咒文，既非古代仙文，也非法陣禁制，而是某種神通道法的具現。

    中古之時，曾有大能以通天手段收攝這些本源道果和對應法則的神通法術，封印於這一六道天輪之上，而後，世間便失去了對應的東西。

    但如今，在冥宗諸位大能的催動之下，它們逐一浮現，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霎時間，混沌虛空顯現出了它們的訊息，天地大道立刻就像是憑空多出了千百印記，投射於諸天萬界。

    正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輪迴之力和相關法則對應的神通法術原本也是這天地宇宙運行規律的一部分，理應爲那些參玄悟道的有成修士所獲知。

    先有本源和法則，而後才有諸多真意，靈蘊爲人所感知，誕生出了繽紛多彩的奇功祕法，演繹無數的可能。

    先民不知其理，將其銘記於心，便化作了創造這些神通法術的靈感。

    此一變化發生的剎那，首當其衝的，便是冥宗黃泉道和幽魂宗的那些高手們。

    他們原本就修煉有關聯的道途和法則之力，立刻便像是有所共鳴一般察覺到了這些血色咒文對應的真法存在，從而有所感悟。

    緊隨其後的，是草莽之間修煉了相關道法的散修們。

    他們原本也擁有着對應的力量，共鳴之下，得以參玄悟道，大獲裨益。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香道的一些修士們，包括李柃在內，突然也感應到了虛空之中有紛亂資訊涌來，自己如同無師自通一般知悉了許多。

    越是修爲高深者，對這種資訊的感應越深，李柃甚至捕捉到了法則真意層次的悸動，快要藉此有所證悟。

    “這些東西和我過去所創的超度香，升霄靈香有關？

    還有這種，是返魂香和招魂之法對應的法則真意？”

    李柃立刻就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

    他以前也曾經修煉過對應的道途，體內有相應的靈蘊真意。

    這是源於相近道途的共鳴。

    但是李柃絲毫也沒有獲得了這些意外收穫的欣喜，有的反而是擔憂。

    “貿然把這些力量釋放，未必見得是件好事啊！

    如若冥宗真的只是爲了對抗天庭才如此，這裏面包含着諸多並不完善的本源還有法則之力，難免爲有心之人所利用。

    從此之後，天地之間多事矣！”

    ……

    北海，一座凡間城池中，靈堂刷白，悽慘兮兮。

    “孩子他爹啊，你怎麼就這麼狠心，拋下我們去了呀！”

    一羣年紀約莫七八歲的孩子披麻戴孝，隨着婦人在靈堂上哭泣着。

    這是城中一家凡民，當家的男人不幸罹難，在海灘上被劇毒海蜇毒殺了。

    雖然這家人小有財資，延請名醫祛毒治療，但卻終究還是沒能抵得過天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毒發身亡。

    如今已經進行到了大擺靈堂，祭奠死人的流程，再過幾日，就要入殮下葬。

    無人察覺，虛空之中，諸多絲線攀繞上來，把死人裹覆得嚴嚴實實，偏生從外表上看毫無異常。

    其中一根絲線恰好落在男人額頭上，使得這具原本應該喪盡生機的屍體再度顯現出了幾分莫名的活氣。

    下一刻，天地之間，似有幽魂飄過，被莫名的引力吸了過去。

    “等等！”

    靈堂上，忽的有人驚愕失色，指着屍體道：“動了動了，你們看，他是不是動了？”

    婦人呆住了，披麻戴孝的孩子們也呆住了。

    雖然他們悲痛欲絕，但這死了兩三天的屍體還能動，可不見得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啊。

    寂靜之際，衆人分明見着，屍體直愣愣的坐了起來。

    “詐屍啦！”

    衆人鬨堂大亂，哭喪的，弔唁的，唱戲的，做齋的，全部嚇得屁滾尿流。

    “喂，你們怎麼回事，別跑呀！”

    “屍體”也被嚇了一大跳，轉頭看去，見自己坐在一具漆黑的棺材中，似乎明白過來，扯着嗓子大喊道。

    “我還沒有死，沒有死啊！”

    ……

    東海，一處海難的現場中。

    官府來人皺着眉頭，帶着幾分嫌棄，看向海灘上面那些潰爛得不成人形的屍體。

    “這都已經爛掉了啊，你們剛來此間的時候，就見它們這樣了？”

    “稟老爺，的確是如此，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那看起來應該是有小半個月了。”官府之人隨意的在屍格上面填了一些東西，然後議論起來，“這些人看起來像是跑船的商人，就是不知，究竟是從何而來，背後有無商會勢力。”

    “無論如何，在周圍找找看有無標誌之物吧，實在找不到就照例登記爲無名死屍。”

    大海上的天災人禍很多，官府也分不清楚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能暫且在周圍搜尋一番，然後用木棍翻檢着屍體上的隨身之物，簡單登記一下，以供後續追查之用。

    不過依照他們的經驗，這件事情，多半還是不了了之。

    如今的大海上雖然有積香宗統治着，堪稱秩序井然，但偶發的意外還是在所難免。

    這些人無從發現，就在他們看過屍體之後，天空之中彷彿有千絲萬縷飄來，一道道法則之力顯現，如同牽絲木偶的絲線搭在了這些腐爛屍體上。

    暫時而言，這些絲線還看不出有什麼用處，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到了晚上，奇異的力量憑空而生。

    那些暫時還來不及處理的屍體竟然一個個的站了起來。

    啪嗒啪嗒，轉眼功夫，腐爛的肉塊掉光，裏面的骷髏似乎活了過來，帶着幾分莫名所以的驚悸看向彼此。

    “我們……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難道說，我們已經死了？”

    奇異的力量催生了這些亡靈，也賦予了他們一些亡靈應該知曉的知識。

    月光下，骷髏們面面相覷，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帶着蹣跚的步履，朝遠方走去。

    ……

    又一處，凡間靈堂，享壽八十的老者林老丈壽終正寢，他的兒女子孫們齊聚一堂，爲其舉辦着盛大的葬禮。

    由於林老丈年事已高，在當地的習俗之中稱得上是喜喪，一家人連同親朋好友熱熱鬧鬧的大慶了一場，照足古禮擺宴七天，方纔準備封棺。

    在此之前，有做官的孫女婿供上一株靈香，以爲饗祭。

    識貨者詢問一番，嘖嘖稱讚。

    “這三房的孫女婿就是有出息啊，竟然連返魂香這等名貴的香品都能搞得到！”

    “就是啊，我聽說這等靈香可不是什麼尋常之物，而是源自海外仙宗積香宗的高檔貨，有返魂往生之功效！”

    自從李柃開創返魂香系列的香品以來，相關傳說越來越玄奇，到了後來，甚至有回魂往生，護持泉下之靈的作用。

    雖然凡人這邊不可能弄到什麼真品，但也不乏一些手眼通天之輩利用香坊的邊角料煉製一些小有靈蘊的尾貨，供給凡間的達官貴人使用。

    他們都相信，用上了此香，能夠令得死者滿意，同時在冥界吃飽喝足，享受遠超一般孤魂野鬼的待遇。

    因而，這個孫女婿能夠在這種場合擺出這等靈香，絕對稱得上是排面十足了。

    一時間，整個三房都感覺與有榮焉，感覺孝心比過了其他各房。

    就在這時，棺材之中突然傳來一陣咳嗽之聲，林老丈中氣十足的叫罵從裏傳了出來。

    “哪個殺千刀把老子關在這裏，快放老子出去！”

    衆人驚顫着，小心翼翼的打開棺材一看，但見原本應該已經死去的林老丈不知何時又活了過來，精氣神甚至比過往還要更足，連聲的破口大罵。

    孝子賢孫們亂成一團，原本就聽過返魂香種種傳說的孫女婿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供上的靈香。

    “我的天哪！該不會……該不會真是仙家之物顯靈，把死人都給復活了吧？”

    ……

    類似的事件在各地時有發生，短短幾個月內，百餘個真假難辨的消息被彙總上來，報於積香宗知曉。

    “鎮守府，地方坊市，宗門，商會……各處都陸續有所耳聞，坊間發生了不少死而復生的奇案。”

    “死而復生？你們指的是……”

    “稟宗主，這些事件大致上可以分爲三類，其一是借屍還魂，剛剛死去的凡民被不知何方的孤魂野鬼寄體，死而復生，但卻表現出了失憶或者擁有他人記憶的特徵，不排除那些所謂的失憶者是在找藉口僞裝自己……

    其二是真正意義上的亡靈復生，但是不同於尋常殭屍鬼怪，他們並沒有表現出被人操控或者喪失情志的特性， 反而像是活人那般擁有着生前的記憶和習慣，但又不似過往的那些鬼修之流。

    其三則是類似民間詐屍，還陽的傳說，有人死去之後，感知自己去過冥界一圈，但事後卻又因着陽壽未盡被遣返回來。

    據他們自己報稱，如同經歷了神魂出竅一般的狀態，這類事件較爲罕見，我們也在緊急調查，驗證其真實性。”

    庶政院中，一番商討，諸長老已然開始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聶英智嘆了一聲，對他們道：“我從天庭還有師尊那裏得到一些消息，倒是可以解釋這些異常，只不過，上面對於這些也仍在觀望之中，你們得知內情之後，應注意保密，免得引起恐慌和混亂……”

    旋即便把冥宗擅動輪迴本源，導致死亡法則混亂，天地之間生死之事出現紕漏的根由道了出來。

    衆長老聞言，大爲震驚，這才知曉，最近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事情。

    聶英智道：“其實個把凡人死而復生，或者坊間發生一些悲歡離合的意外之事，還遠遠不足爲慮，這件事情真正嚴重的地方在於，一些修士有可能藉此掌握逆轉生死之術，從而不加節制的胡亂使用。

    屆時，生生死死，無常無限，甚至連我宗牽涉生死幽冥的靈香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

    我提議，暫將返魂香，引魂香，升霄靈香等香品的煉製之法封禁，相關材料與真法傳承也嚴加限制，務必要第一時間堵住可能出現紕漏的源頭，謹防各種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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