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人心百味

    金源島，豐穰閣，錢家實權族老之一的錢眈面上帶着凝重的神色，肅立在庭院中。

    在他面前，李柃身影虛浮，如同幻象，但是從中傳出的淡淡暖意，卻又彰顯着陽神的氣息。

    奇異的幽香從其身上散發出來，如同空谷幽蘭。

    很顯然，這是一具真正的化身，李柃以分神化念之法凝聚了幾分法力過來，藉助神魂出竅投射於此。

    “錢眈閣下，眼下我們已經爲你創造了一個絕佳機會，該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李柃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對方道：“這機會稍縱即逝，可千萬不要錯過了，那畢竟是一位元嬰境界的大長老，不是那麼容易一直壓制的。”

    “你們可當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夠如此輕易滲透到我族內來！”

    錢眈面上滿是忌憚，寒聲說道。

    就在不久之前，李柃的化身突然找上門，向他透露了錢家內部的諸多機密情報。

    這些東西有些是錢眈能夠確認真實的，有些卻是連他都不知。

    錢眈可是族內家的結丹境族老，由此可見，錢家高層必定已經有人投靠了李柃。

    可笑那錢坤對此絲毫不知，被困在星輝海那邊，還要被人襲殺。

    這也是他沒有李柃這般三頭八臂的本領，能夠分心掌控多個化身，同時處置諸事。

    就在錢眈思考的時候，李柃也頗感興趣的看着對方，聞嗅着從對方身上飄出的複雜氣味。

    人之精神意志如香，亦有種種氣魄，其性多變。

    李柃早就已經可以從中感受七情六慾的性質，現如今，更是能夠從中分辨出更多的複雜思緒。

    這使得他擁有了類似他心通的神通本領，聞見人心百味。

    自然而然，也就能夠將其操控於指掌之間。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錢耽心中思緒極亂，同時涌現出香臭交雜的種種氣息，可見內心深處天人交戰，猶且還在猶豫糾結之中。

    但漸漸的，這些氣息紛紛改變，一股強大的念頭如同烽煙升了起來。

    緊隨其後，其他的思緒似乎也受到了這股訊念的影響，逐漸趨同一致。

    藉此機會，李柃悄然運轉祕法。

    意可香，度化之力！

    香魄化爲靈蘊，悄無聲息注入其中。

    這是極爲輕微的度化薰染。

    某種意義而言，度化之力就是凝鍊自身思緒，意志，融入他人神魂。

    這需要以斬出部分精神力量爲代價。

    雖然這並非元神，也非法力，而是原本就在不斷發散和消耗的平常雜念，過後可以恢復，但短時間內接連施展，還是容易損耗自身靈性的。

    而且在此投入過多的力量，必然造成警覺。

    所以此刻，李柃仍舊還是以技巧爲上，注重潤物細無聲的薰染手段。

    這種度化之力絕非洗腦那般粗暴直接，而是講究時機，手段。

    幸得李柃能夠通曉人心百味，深刻掌握人之思緒和精神化香的種種變化，才能將其運用自如。

    到這時候，李柃才發現人的心智是如此的脆弱，乃至於根本不用消耗太多法力，就能夠輕鬆駕馭。

    某些凡人智者，甚至僅僅只憑察言觀色，還有言語，神態，就能做到類似的事情。

    在李柃思索間，錢眈終於道：“我可以照你說的去做，但卻不是爲了私利，而是防止家族墮向冥道。

    所以，你們最好不要做多餘的舉動，否則我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要阻止你。”

    “放心好了，我李柃一言九鼎，說到做到。”李柃知道他需要一些理由來說服自己，也不在意他怎麼說。

    他關心的還是對方怎麼做。

    事實證明，在自己的利益面前，什麼家族，什麼金錢會，都要被拋到腦後。

    錢耽即刻行動起來，派遣自己的心腹親信四處出擊，迅速控制錢家族地之內諸多要人。

    錢耽自己也立馬整理了一份死忠於錢坤的名單出來，甚至提供冥宗派來的使者所在。

    李柃在此間的勢力較弱，不可能一一對照拿人，但通過金錢會施壓，已經錢家自己的打草驚蛇，還是很輕鬆就將其調動起來，自亂陣腳。

    而後，是另外一件要緊之事。

    “錢坤如今所在的地方……”

    “他若神魂出竅，肉身必然是在族地之內的金甌堂……”

    “金甌堂？那是什麼地方？”

    “是大陣守護的核心之所，平常但有人要晉升突破，亦或神魂出竅遠遊四方，必然是在那裏……

    不過你若想要藉此機會襲殺他，恐怕也不容易做到，錢坤在那裏安排了不少心腹親信，大陣本身更有重重禁制，絕不可能輕易叫外人攻破。”

    “不要緊，你只管告訴我方位就行……”

    ……

    “你們要幹什麼？這裏是家族的寶庫重地，豈敢擅闖！”

    “哪來的那麼多廢話，來人，給我把他們都拿下！”

    “遵命！”

    “莫道友，識時務者爲俊傑，眼下錢坤倒行逆施，意欲投靠冥宗，你應該隨我等站出來勸阻他。”

    “哼，一羣叛徒，也敢在此妖言惑衆，拿命來！”

    “冥頑不靈！那就怨不得我們了，衆位，大家一起上。”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此地！”

    “三公子，暫且委屈你了，還請留在這座閣樓不要外出。”

    “你們想要幹什麼，來人，快來人吶！”

    ……

    很快，錢家內部便發生了接二連三的動亂。

    錢眈一夥人所擁有的勢力並不小，因爲他們身爲結丹長老，在家族內部也是足以抗衡錢坤的存在。

    或許每一人相對他而言都有所不如，但多位結丹加起來的聲勢和財力，絲毫不在他那位元嬰高手之下。

    相較而言，錢坤的主要權柄注重集中在長老會的席位上，反而算得上是外勢居多。

    這是爲了方便家族掌控內外而設的權力架構，爲防後世子孫不孝，輕易敗壞家業，這般的大家族往往不會將所有權力集中於一人身上。

    不過在這一刻，多人主事的弊端也顯現出來。

    就因爲錢眈等人反對錢坤投靠冥道的主張，爲李柃所鼓動，匆忙發起了叛亂，整個家族內部都變得一團混亂。

    在李柃的引導之下，如同萬庸張銘等人的供奉長老首先被隔離起來，陷入驚疑不定。

    這些是錢家血脈子孫之外的力量，也是他們破爲倚重的勢力。

    幾乎就在這同時，長老會上，錢家的代表也悍然出席，提出了剝奪錢坤掌寶使名位，收回青蚨錢的議案。

    這同樣是一個釜底抽薪之法，雖然不見得有用，但卻可以形成一定威脅……

    “你們想要剝奪錢坤的掌寶使名位，這是爲何？”

    金錢會衆人一時之間還摸不準他們脈絡，個個震驚無比。

    其實他們想問的是，你們家族之人是不是吃錯藥？

    錢家代表不慌不忙道：“我們擔心錢坤投靠辛鉞之後，把青蚨錢失落於冥道四宗。

    衆所周知，金錢老祖留下的祕寶並非沒有任何損失。

    在過往的漫長歲月之中，也曾有過掌寶使意外出事，或者出於種種理由而將手中道器拱手讓人，這對本會而言是一個巨大損失。”

    “嗯……”

    金錢會衆人莫名惆悵。

    這……這說得好像挺有道理啊！

    不對，好像還是哪裏不對勁，好端端的錢大長老，三大掌寶使之一，怎麼就鬧到這地步了？

    錢家之人繼續道：“我們也不想錢家成爲這樣的罪人，乾脆及時剝奪其名位，收回祕寶……”

    “呃……”

    長老會的衆人一時半會沒有主意，只好私下傳音商議起來。

    “你們誰知道怎麼回事？”

    “不太清楚，不過我聽到一些風聲，好像不少錢家子孫並不滿意錢坤做法，李柃也在暗中策動，這大概是他的提議吧。”

    相較於胡思亂想的衆人，裴清光和金元博掌握的信息更多，也更清楚李柃的意圖。

    “這是在威脅我們，如果一味放縱錢坤行事，他就要把青蚨錢搶走？”

    掌寶使不會無緣無故失落寶物的，但若有人盯上了他，那就另當別論。

    真正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李柃竟然已經能夠影響到錢家內部的人。

    錢大長老，你失策了，你身邊大把內奸啊！

    兩名掌寶使心情沉重的商量道：“如若錢坤不敵，落到了他的手裏，金錢會想要再將其贖回恐怕就困難了。”

    “與其如此，倒還真不如提早把它收回。”

    “但此例不可開，此風不可長……這卻又是個問題。”

    金錢會的重寶並非任何一人私有，所以長老會通過決議之後，是有辦法利用祕法將其召回的。

    這掌控權限還在錢坤這般掌寶使的執掌能力之上。

    只不過，萬一其他長老們有樣學樣，他們這些掌寶使的位置恐怕也要不穩了。

    他們在猶豫顧慮着，身上散發出了宛若果肉腐爛的陳腐之氣。

    ……

    “不好了，錢大長老，總會那邊出事了！”

    星輝海中，正在和李柃，羽求仙對峙的錢坤突然接到了來自麾下親信的傳報。

    由於種種緣故，這已然是在兩刻時之後了。

    只是在這短短一兩刻時的功夫，他麾下的親信勢力，以及能夠掌控的總會權柄就被削弱了大半，以至於本島附近都無人及時通告。

    當然，這裏也存在着萬庸故意屏蔽通訊，切斷內外聯繫的原因。

    萬庸執掌本地產業的大陣核心，成爲欺上瞞下的關鍵人物。

    如今錢家安排在本地的力量，甚至都還沒有接到任何通知，仍舊還以爲天下太平。

    那些人又怎麼會想得到，堂堂萬長老，仙風道骨的，竟然早已被度化了？

    “怎會如此，我錢家哪來那麼多的叛徒？”

    錢坤聞悉，深感震驚，面上也不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深以爲憚的看向李柃，震驚問道：“李柃，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李柃道：“錢家內部當然沒有那麼多叛徒，但你有沒有想過，最大的叛徒就是你自己！”

    錢坤面都黑了。

    這是什麼鬼扯的說法！

    李柃道：“你錢坤做出了違背祖宗的決定，罔顧金錢會立場，意圖加入冥道陣營，這便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當真以爲誰都可以如我這般投靠一方勢力嗎，豈不知，金錢會原本的立足根基就是草莽江湖的中立騎牆？”

    錢坤惱然道：“一派胡言！”

    但不得不承認，李柃所言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錢坤早就知道自己此舉會引來反對，只是沒有想到，被李柃有心煽動，會鬧得這麼大。

    尤其發動錢家之人在長老會上提議，打算收回自己掌寶使之位，更是堪稱神來之筆。

    “不能再在這裏和他們耗下去了，我得趕緊回去。”

    錢坤有自知之明，自己並不是什麼神通廣大的修士，一切修爲實力都是靠着手中重寶而來。

    如若失去了掌寶使之位，無法掌控青蚨錢，後果將不堪設想。

    念及於此，錢坤突然之間闖出了包圍圈，祭出金錢會流傳的祕寶神行符。

    但見光芒投射而下，轉眼功夫，整個人就如同流光融入到了這片天地之間。

    他遊神御氣，神魂一下便飛遁到了億萬裏之外，即刻返魂歸竅。

    “竟然讓他給跑了！”

    羽求仙見狀，不由得感到了一絲氣餒，帶着幾分遺憾道。

    “可惜了，若是多幾位道友在此就好了，聯手佈下大陣，保管叫他插翅難逃！”

    “不要緊，戰鬥還沒有結束，只不過是換了另外一處戰場而已。”

    李柃也曾用過這種神行符，對此倒是有所準備，不慌不忙道。

    ……

    “轟隆！轟！”

    金源島，密室中，錢坤剛剛才從冥定之中醒來，就發覺外面一片喧鬧。

    似乎有人攻入了錢家的核心腹地，正在與外面的守衛廝殺着。

    所幸他身處的密室是重中之重，鎮守此間的長老也絕不會參與到任何派系之爭，仍然還在忠實履行着守護本尊的職責。

    他的肉身並沒有受到絲毫干擾，成功返魂歸竅。

    “把錢楓，錢靜，錢明他們幾個叫來。”

    錢坤走出密室，立刻下了命令，打算召來一些可靠親信發起反擊。

    而後，他便從衣袂之中取出一枚雕刻青蚨的古樸寶錢。

    和其他青蚨錢有所不同的是，這枚古樸寶錢之上縈繞的氣息更加濃厚，其所擁有的，也不再是絲絲縷縷的法則之力，而是凝若實質的道果靈蘊。

    這……正是金錢祕寶之一的青蚨母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