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道不同不相爲謀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不問蒼生問鬼神字數:4237更新時間:24/06/27 12:50:41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白聹王所化的巨人血肉染黑,瞬間精神幻滅,當場斃命。

    他所變化的黃金巨人似在瞬間就被抹除了神識,金剛元煞凝爲光華,竟是漸漸恢復成爲筆走龍蛇的複雜字紋。

    而後,盡數落回一張巴掌大小, 尺許來長的祕符之上。

    那張祕符立刻綻放出強烈的金芒,照耀得四周彷彿多出一個太陽。

    李柃從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凡的神意,立刻便明白,這才是此符真正主人的意志!

    “閣下是誰?”

    李柃仔細感受了一下對方的氣息,發現不是自己所知的金源島上任何一位大長老,但是其所修功法,氣機性質,都和那些修煉金錢大道的長老們極其接近。

    尤其是那股子銅臭味, 簡直深刻入骨。

    這讓他對對方身份來歷隱隱有了幾分猜測, 應該差不離。

    果然,那符籙之中傳出一道訊念:“本座乃金錢會大長老錢甫,亦是三大掌寶使之一,錢坤大長老的後裔。”

    “原來是錢大長老。”李柃微訝。

    他曾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卻並不熟悉,因爲對方是大勢力刻意雪藏的守護者,不到關鍵時刻不會輕易走上檯面。

    以李柃身份,自是不難打探到對方的存在,但也沒有真正打過交道,更不瞭解對方性情和實力。

    這是金錢會刻意隱藏他的結果,爲的恐怕就是應對如今的局面。

    如今這張底牌揭開,果然足夠驚人,因爲他不僅僅只是金錢會的巨頭那麼簡單,還代表着金源島上一個屹立多年的豪門世家,三大掌寶使之一的錢坤都是其血緣上的前輩。

    “李道友, 我知你宗發展壯大至今, 已然生出稱雄四海的野心,但以四海之廣闊,你我兩家都可見容其中,何至於分庭抗禮至此?”

    錢甫帶着一絲莫名的感慨,對李柃傳音道。

    他說着話的時候,底下那些正道高手仍在持續進攻着。

    這場戰鬥剛剛打響不久,白聹王遺留下來的百萬雄兵,還有數十築基高手也都是一些強橫的魔頭,以散修高手們的實力,並沒有那麼容易攻破偌大個地宮。

    但誰都看得出來,徹底拿下這座白聹國所在的島嶼也只是時間問題。

    沒有了白聹王這麼一位結丹境界的強者,單憑剩下的那些高手,根本無法挑起大梁。

    不過錢甫和他背後的勢力已然不在意這些,與之相比,和李柃的對峙才是真正的關鍵。

    “何至於分庭抗禮至此?”

    李柃沉吟着,也明白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不管道友信與不信,其實我和積香宗,從來沒有想過與你們爲敵!

    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因你們屢與冥宗合作,戮害人命,禍害東海。

    我也並非正義使者,但我積香宗開宗立派至今,所奉所行,皆是光明正大之道,貴會的三大掌寶使,還有諸位長老也都懂我,便是我自己,都曾領受金源島大長老的身份,嚴格來說,也是金錢會的一份子。

    你說,何至於分庭抗禮至此?”

    錢甫聞言,一時有些啞然。

    想了想,他又道:“東海之事,你我都明白,不單只是正邪兩道之間的大戰,它更涉及到未來大劫的爭奪,誰都想要主宰這麼一片土地,爲後續的生存和發展贏得更多機會。

    你積香宗是新興的宗門,想要發展壯大,想要成就大業,必須要有自己的功績。

    其他虛的我也不與你多說,我謹代表自己和背後多位長老向你提出建議,作君子之爭,點到爲止如何?”

    李柃問道:“何謂之點到爲止?”

    錢甫道:“你道我們當真是爲冥宗效力?不過世家豪強故智,分散投資,左右逢源而已。

    你我之間,各爲其主,戰場上意思意思,作過一場在所難免,但卻沒有必要當真傷了和氣,可以點到爲止,給仙道和冥宗看。”

    李柃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金錢會發展至今,已經屹立四海百萬年,這是可以追溯到上個紀元,甚至上上個紀元的淵源。

    當時稱雄大海的勢力換了一茬又一茬,四海商會的大東也經歷無數興衰成敗,但唯貴會笑到最後,一直延續至今……

    如今看來,果然不乏智慧。”

    錢甫似乎沒有聽出李柃話中的暗諷之意,只是淡淡道:“生存之道,本該如此。”

    李柃道:“成住壞空乃是自然規律,屹立稱雄百萬年,大而不倒,死而不僵未必見得是件榮耀之事,反而還是禍端。

    照我看,貴會延續至今的手段也絕不只是左右逢源那麼簡單。”

    錢甫道:“哦?那按照道友所言,應該是什麼?”

    李柃道:“問渠那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

    貴會之所以能夠延續至今,靠的應當是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錢甫聞言,聲音微變:“好一個流水不腐!”

    兩人之言,頗有幾分機鋒。

    無論左右逢源,君子之爭之言,都是錢甫以自家立場爲主,邀約李柃加入他們,與之和光同塵。

    但是李柃豈會不知,這麼做乃自絕於正道,自絕於良心。

    因爲這一切的前提,都是養寇自重,割據自守,要無分善惡正邪,把四海之地當做戰場,無休無止的盤剝和利用。

    這麼做的話,積香宗固然可以得利,但從本質上,也就退化成爲了四海商會的大東,和過往那些在大海上興興衰衰的勢力一模一樣。

    但金錢會一直延續至今,又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無論它如何腐朽,落後,應該被徹底消滅,也有深厚底蘊在,如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金錢會以中立之心佈局四海,金源島上,四海商會之中,還有大把人和他李柃,和他積香宗保持着良好的關係。

    這個問題回答不好,將會使親者痛仇者快。

    也會喪失北海分舵,西海玉琅山等等一大批可能爲自己所用的盟友。

    這個世界,可不是僅僅只有黑和白,也不是只有天庭和地府,仙門和冥宗。

    這裏有着非常復雜,非常繁多的勢力,彼此之間的關係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同盤根錯節。

    這就意味着,自己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在商會和金錢會那裏梳理清楚敵我矛盾,需要非常謹慎。

    因此李柃道:“我從始至終都認爲,各位道友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我們只不過是這池子裏面的水,不是池子本身。

    金錢會和四海商會不會那麼輕易滅亡,也不應該滅亡,但注入其中的,必然得是最富活力的新勢力。

    你們選擇了與冥宗合作,也不必妄圖把整個四海商會與金錢會拖下水,動輒把與你們作對和與整個金錢大道作對等同起來。

    甚至於就算是左右逢源,分散投資,也有註定要敗亡的一方,閣下又何來的勇氣膽敢擔保自己不是那個倒黴鬼呢?”

    “既然如此,你我之間也沒有什麼可說了!”錢甫聽到這裏,言辭之中已經多出幾分嗔怒,“且看鹿死誰手吧!”

    因爲他突然發現,對於李柃特別指出的這一點,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都已經是元嬰境界的大修士了,有些東西,直指本心,根本無法騙自己。

    他們這一派選擇和冥宗合作,是整體的需求,也是自我的選擇。

    或許對於整個金錢會和四海商會而言,這是左右逢源,但對於他們自己而言,絕不可能左右逢源。

    李柃根本毫不客氣,揭開了他的這層老皮。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我知道,這一局你們已經輸了。”

    李柃笑着說道。

    金光高飛而起,瞬間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李柃也沒有阻攔,就這麼站在那裏看着,直至錢甫的氣息徹底消失不見,才跟着隱遁,潛行無蹤。

    ……

    “老祖,白聹島大捷,此方地界,連同着遭受其威脅的萬里海疆都已經被我們徹底拿下,當地豪強有感於本土安全之重要性,決定和我們聯合重建白聹坊,徹底鎮守這處地方!

    除此之外,附近十萬裏的多處地方,甚至包括長空海全境,草莽高手們都在積極奔走,爲着排查隱患,驅逐邪修而努力。

    我們正好趁此機會酬功封地,利用香市麾下的商會和世家取代四海商會原有的勢力!”

    一日之後,煙霞門中,幾名門派的高層聯袂而來,向李柃稟報了這方地界的戰爭結果。

    與此同時,也有人談及其他地方之事。

    “北海和西海的各處坊市都遭受了一些襲擊,但據聶宗主報稱,並無大礙……

    金錢會似有顧慮,並未出動太多真正高手,因此聶宗主研判之後也認爲,這更像是一場警告,針對我宗的警告。

    相較之下,反倒是杜海那邊的戰場,情況更爲嚴重……”

    聽到門派之人提及杜海那邊,李柃微微頷首,也想起了來自舒長生的密報。

    “大軍戰爭期間,原本斬殺一名鬼仙,取得絕對上風。

    但是關鍵時刻,自稱散修萬庸的大修士出現,竟生生扭轉了局面。

    幸得長生經授神位之後,已然擁有了堪比陽神強者的實力,加上對方似乎也有意點到爲止,只是讓正道退去就收了手,才勉強維持一個平局。

    但如此一來,精心籌謀多時,想要徹底把冥宗趕出杜海的戰略就算還未徹底破產,也要受到極大的阻礙。”

    這其實也是那些人想要維持的局面,鬥而不破,對於商賈而言,才是最爲穩妥的利益。

    想到這裏,李柃也就對煙霞門諸人道:“你們不必把那些與我們爲敵的修士稱作金錢會人,我們本身也與金錢會多有往來,他們還沒有資格代表整個金錢會。”

    分清楚誰是誰的朋友,誰是誰的敵人,是首要的問題。

    李柃糾正的,可不僅僅只是門下弟子的稱呼。

    不久之後,他連聯絡舒長生都顧不上,就返魂歸竅,召來北海諸人進行商議。

    “李大長老,我們絕無與那些人同流合污之心,這次香市多處坊市遇襲,完全與我們無關!”

    北海諸人也聽說了此事,第一時間撇清關係。

    李柃自是安撫一番,表示自己明察秋毫,不會把他們沒有做過的事情強賴上去。

    但私下裏,他還是找到尚家的尚長老,表明一番要與總會溝通的意思。

    “金源島那邊,素來與我們聯繫緊密的也只有裴大長老,你這是要與裴大長老溝通,還是與其他大長老也一起溝通?”

    尚長老對李柃的到訪並不感到意外,反而問了一個問題。

    “我也與裴大長老相識,就聯絡裴大長老吧。”李柃沒有遲疑,道出了自己的目標。

    “那好,我即刻聯絡裴大長老。”尚長老即刻說道。

    等到她以祕符聯絡上裴清光,李柃即刻就萬庸和錢甫之事和其溝通起來。

    他如今想要瞭解一些情況,同時也是確認一下三位掌寶使的立場。

    裴清光聽聞李柃之言,語氣之中略帶幾分悵然道:“此事我也已經有所耳聞,正發愁怎麼和道友你解釋,幸好道友通情達理,並未將那些人的擅自作爲視作本會之舉動。”

    “但他們是商會之人,這卻又是確鑿無疑。”李柃說道。

    裴清光道:“嚴格說來,你也是本會大長老,積香宗的香市亦是本會大東。”

    這是反過來用李柃的話將他自己的軍了。

    李柃決定繞過這個話題,爭執這些毫無意義,於是開門見山道:“裴大長老,可否給個準話,你們究竟意欲爲何?”

    裴清光很謹慎,只道:“我們三大掌寶使名爲會首,亦是商會大東,但實際上只有中立這麼一個立場。各位道友,志趣與利益不同,也有各自選擇,這些我們都無從得知。”

    這話並不出乎李柃意料,只是從裴清光口中親耳聽來,難免還是生出幾分失落之意。

    因爲他明白,雙方之間的裂痕已經產生,而裂痕這種東西,一旦產生,就會越來越大,至此難以調和。

    中立?

    左右逢源?

    自己和積香宗根本不曾打算走這條路!

    這就是所謂的道不同,不相爲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