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世事如棋

    席元林與朱天祥等人決心請援之後，即刻聯絡各自有所交情的冥宗之人。

    這些西海的大商賈們原本就與冥宗之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是礙於金錢大道的立場，不便直接投靠魔道，然而如今，他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

    勾結魔道之事，或許會在未來引來不小麻煩，但若過不了眼前這關，那就萬事休提。

    不過等他們找到冥宗使者之後，卻又突然發現，對方直接下場的意願並不是太高。

    “你們有所不知，如今宗內已經嚴令禁止我們介入西海。”

    “爲何？你們之前不是一直都很想要魔染西海，轉化冥域的嗎？”

    聽到使者的話，席元林不由得大爲疑惑。

    “因界域之間虛空相隔，我們想要往來出入，其實也不是那麼簡單，而且之前我們曾經請你們幫忙，你們推三阻四，現今有難，卻又想到要找我們，憑什麼？”使者冷笑。

    席元林並沒有在意使者的質問，不過只是擡價的藉口而已，但遇到的難處卻是實實在在的。

    “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肯能出手？”席元林深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挨宰的準備。

    使者卻道：“非是我等推託，實在是此事不太好辦，譬如兩國交戰，邊境堅壁清野，已經不是那麼容易做到自由出入了。

    如若之前成功把瀨耳島下的水魔宮打開，引來血海，此刻煙波國早就已經化作冥土！

    但如今，幽冥對那邊所能造成的影響越來越弱，實在不太好辦。”

    席元林的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使者道：“不過此間之事，我們一直也都有在關注，倒是可以爲你們提供一些冥道功法和法寶，也有骨兵，殭屍，鬼奴之流可爲代力。

    等到西海幽冥之氣加深，魔染如潮，定能順勢過去。”

    這對冥宗而言，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辦法。

    他們只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炮灰，就可以屠戮西海之民，轉化陰間。

    在冥界冥土，穢土，冥河血海各處，那些屍鬼魔怪近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只是收集起來麻煩。

    既然那些修士都已經用上了他們所提供的鬼怪和法寶，想必功法那些也可以參修一二，當中或有可造之材，能夠接引入黃泉。

    哪怕最終商會還是輸了，只要這場戰爭能夠繼續持續下去，就會不斷死人。

    而這種死傷，是能夠魔化西海，改變氣運大勢的。

    長此以往，就算積香宗那邊能夠請封一些神靈，增加天兵天將的數量，也不可能顧及到所有的孤魂野鬼。

    至少商會治下，參與玉琅山陣營的那些修士們，還有商會統治之地的凡民們，死後魂靈都要歸入幽冥。

    他們不用提供什麼編制，名位，只是將其視作奴僕，資糧，處置起來可簡單多了。

    席元林是大商會的東家，長老會的巨頭，對冥宗的這些打算自是瞭如指掌。

    但眼下形勢如此，也只能暫且答應。

    雖然沒有直接派兵參戰，但能夠得到那些支持，也是不錯的。

    接着席元林和朱天祥等人便就具體的支援力度還有他們所需付出的代價討價還價起來。

    冥宗那邊並非商賈，他們擁有着更加長遠的戰略意圖，因此痛快答應優惠，一番操作下來，玉琅山方面並沒有付出太大代價，就得到了來自冥宗的強力支持。

    很快，這個消息經由內間傳到了瀨耳島，又被姚靈仙稟報上去。

    他們並不知道具體的交易內容，但大致上，冥宗想要插手此間戰爭，是可以確認的。

    如此之事，姚靈仙也無法擅專，還是要請李柃加以判斷。

    李柃那邊得到消息，並不意外，因爲很早以前，他就預備着冥宗會參與到這場戰爭，甚至直接下場了。

    但如今看來，他們採取的對策堪稱保守，反是有些令人意外。

    “難道冥宗都被打怕了？倒也不盡然，怕是不會怕的，只是往來出入幽冥，的確多有不便。”

    慕青絲得知此事，道：“中古以降，陰陽相隔，人鬼殊途，往來出入本就不是易事，如今看來，是冥宗的高手們撤離了大部分，所剩下的也不願意再冒險了。

    畢竟這種事情就像是穿越國境，除了對付自然之中虛空界域的麻煩，還要提防敵對勢力的獵殺。”

    李柃點了點頭，贊同道：“這都是左忠良他們主動出擊帶來的戰果，近些年之勤勉，如鋤大地啊！”

    慕青絲聞言便笑：“更多還是夫君的功勞吧，你在冥中擊傷了業家老祖，又與雷部廣法天君平掉海市坊，已然拔除邊境威脅。

    如今冥宗退守深層，這西海界域的淨土世界，基本上都已經再無威脅。”

    李柃前些年所做，的確致力於轉變西海的戰略地位，硬生生的將其從戰亂之地轉化成爲腹地。

    若非還有個玉琅山在此，冥宗的影響力將會更加弱小。

    但仔細想想，局勢都已經到了這一地步，想要更進一步壓縮邪修活動空間，已經不大容易做到了。

    四處出擊再勤快，也不可能杜絕那些冥宗弟子偷渡。

    更不可能阻止大修士或者天賦異稟者神魂出竅，往返陰陽兩界。

    所以說，縱然陰陽相隔，仍舊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有本事有手段的，偶爾趁人不備走個來回，還是能夠做到的。

    而只要走上這麼一趟，玉琅山所需要的支援就有了。

    短時間內，是不可能阻止他們這麼做的。

    “必須想個辦法，儘快結束戰爭，否則讓玉琅山緩過勁來，進入僵持，將會產生許多不必要的死傷。

    戰爭終究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生靈塗炭之後，無論是勝是負，冥宗都能大獲其利……”

    以李柃所見，冥宗那邊巴不得西海能夠打個幾百上千年，甚至到了戰爭後期，化爲仇怨，整個安全穩定的環境也被破壞。

    但自己也不是沒有辦法。

    眼下玉琅山那邊就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不讓他們緩過來，即要一敗塗地。

    如若能夠劫走冥宗支援的物資，就好了。

    ……

    “……”

    幽山，洞府中，趙子仁看完來自西海那邊的密信，沉吟起來。

    金夫人問道：“夫君，怎麼了？”

    趙子仁略作斟酌，告訴她道：“再過一段時日，將會有幾名冥宗弟子帶着一批靈材寶物和屍鬼從這裏經過。”

    金夫人奇道：“這無緣無故的，爲何會有人帶這些東西上路？”

    趙子仁道：“他們要去往陽世人間，西海的地盤支援玉琅山。”

    修仙界中的財富，八成以上都掌握在大能高手手裏，平常若無要事，是不會有人貿然將其交給低階修士的。

    所以這一次，負責押運，護送，彼此盯梢，監督的，都要配置，而且情報消息嚴格守祕，等閒外人並不知曉。

    金夫人聽到，頓覺麻煩：“這些東西可不能碰，就算我們能將其劫下，事後也不好消化。”

    幽山這般屹立淨土的一方勢力，偶爾剪徑劫道，弄些外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就算是一方鬼王，也得知道什麼東西能碰，什麼不能碰。

    那批物資當中，包含法器數百上千件，各式靈材，屍鬼，成千上萬，總價值數個億。

    普通散修獲得，立刻便要大發橫財，高階修士卻嫌雞肋。

    金夫人從趙子仁的角度考慮，建議不要去碰，是怕他見財起意，不知道從哪裏打探到這個消息之後去趟這渾水。

    卻不料，趙子仁對此根本沒有興趣，是李柃推算到，他們必然要從幽山這邊走，索性派人給趙子仁寄送了一封信，並附帶香品若干。

    “你放心，我不會碰這些東西的，但有人託我辦一件事情，卻也不得不辦。”

    “這樣，你收好這份香品，到時候，叫你手下鬼靈歌伎設法焚燃……”

    趙子仁略作沉吟，把一批紫如礦粉的靈香交給了金夫人。

    金夫人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這是何物？”

    趙子仁道：“此乃銅臭迷神香，能滋長貪婪之心，迷人心智……分發使用的時候千萬小心，當以清心降真香配合解開……

    但是此香，不是給那些人用的，而是往來出入此間的各路散修，鬼王，魔道！

    趁着還有一些時日，以香薰心，悄無聲息煽動情志，便可使其利令智昏。

    關鍵時刻，再把相關消息吐露少許……”

    金夫人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此乃借刀殺人之計，策劃之人高深莫測，對人心的掌控和利用手法高明得一塌糊塗。

    如若能成，到時候自會有人背鍋認罰，冥宗的注意力也會分散掉，根本想不到是趙子仁這邊從中作梗。

    而只要攪黃了這次的交易，玉琅山那邊遠水解不了近渴，必然一敗塗地。

    等到西海戰事結束，塵埃落定，那就算冥宗想要再次籌集一批資糧給他們，也無濟於事了。

    畢竟，大修士是非常富裕的，但公家不見得富裕。

    宗門大派之流，籌措，週轉都需要時間，不可能損失了一批支援立刻就能補上一批。

    甚至於，宗內的反對勢力是否趁機搗亂，拼命阻止都說不定。

    她如今跟了趙子仁，也不作他想，依言接過那些銅臭迷神香，小心翼翼收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日，銷金窩中，諸客無感，於悄無聲息之中受香薰洗，漸生貪婪之心。

    因爲銷金窩是風月場所，不時也會採用一些助情起興的香品，以刺激精神。

    此事不但客人們毫無所察，就連金夫人麾下那些歌姬舞女之流都不知道。

    反正對她們而言，房間裏面常備什麼，都是下人們準備的。

    而雜役，奴僕之流，也只知道按照上頭指令行事，採買什麼就用什麼。

    當中偶然換了幾種新香，誰會懷疑？

    於是，神不知鬼不覺間，好幾名連續幾日都泡在此間的修士愈發財迷心竅。

    一日，某位築基邪修風流快活之後，躲在房間裏面數錢玩兒。

    “三百七十三萬……就只剩下這麼點兒了，嘿，銷金窩果然不愧是銷金窩，這些日子，着實費掉老子不少錢財！

    看來是時候尋些財路，看看有無機會找補一番。”

    他平日裏本就對錢財看重，如今許是短時間內消耗太大，竟有些心疼起來。

    “老陳啊老陳，你怎可如此墮落，不能再在這裏呆下去了！”

    他毅然下定決心。

    小半個時辰後，一個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大廳中，鶯歌燕舞，紙醉金迷。

    “哈哈哈哈……滿上滿上，都給爺喝！今日定要玩個盡興！”

    邪修老陳喝得酩酊大醉，手中符錢如同紙片般揮灑，引得衆女爭搶。

    和老陳一夥的幾名同道中人亦載歌載舞，不時摟着屍姬鬼妓之流一頓豬啃。

    一直喝到大半夜，尚留幾分醒意的老陳這才哼着曲兒，左擁右抱的在兩名美姬的攙扶下往房間走去。

    沿途路過內側迴廊時，不經意間的一瞥，令得其大爲驚異。

    他看到了幾名活人修士從對面路過，身上穿着屍仙宗弟子的服飾，腰纏金帶，佩着寶玉，看起來像是世家子弟出身。

    這一瞥，不經意間就貪念頓生，堂堂築基，竟然想到找這些人弄點錢兒花花。

    不過美人在懷，老陳再貪也還是先進房一通操作，忙完之後才出來，悄無聲息往之前記住的方向摸去。

    外人並不知曉，這位邪修老陳乃是西海草莽之中小有名氣的神偷，名喚陳至聖。

    早在凡人時期，他就曾經從一名大意的煉氣境修士身上偷到過東西，也是因那場意外獲得仙緣，踏上了修煉之途。

    雖然他事後被追殺得很慘，但亦堅信，這是自己起家和安身立命的本領，縱然得道成仙，也不可能忘本。

    歷經三百餘年，他磕磕絆絆，總算修煉到了築基中期，一身神通法術稀鬆平常，但這偷盜之術和盜者必備的潛行，變化，匿息諸般本領，卻是愈發的出神入化了。

    至今他已然將此融入自己本源法力，甚至自創出一門叫做妙手空空的偷盜神通，與中古傳說之中的偷天換日大神通有着幾分相似之處。

    假以時日，說不得還能以此入道。

    很快，神偷老陳就來到了那些人休息的地方，意外發現，還有三名築基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