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不敗之地

    那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聞言，神色微異：“孟長老說笑了，您常來我家老祖這邊喝茶，我又怎麼會不認得您呢？”

    孟絀聞言，和陰髑對望一眼。

    其實這男子正是多年之前轉世投胎的龍老仙，假託凡俗肉身滋養殘魂，苟延殘喘。

    他過去曾經修煉到結丹巔峯之境，見性明心，真靈通徹，因而神魂本質也遠勝於一般的凡庸之輩。

    但迄今爲止，因受胎中之謎阻礙，始終還是未能覺醒前世宿慧。

    就在這時，正好有另外一名陰髑門下服侍的弟子進來稟報：“老祖，邯印山的貢品送到了！”

    “哦？快呈上來。”陰髑帶着幾分欣喜說道。

    孟絀笑着說道：“道友又添新寶了？你名下的那些個洞主，島主，峯主之流進貢很勤嘛。”

    陰髑哈哈一笑，道：“道友也差不多。”

    他們作爲冥道上宗幽魂宗的太上長老，掌管着不少小勢力，那些地方上的小門派，小世家作爲統御一方地區的豪強，都在爲他收集資糧，供奉所需。

    最近是上貢的時節，邯印山那一帶邪修高手不知從哪裏淘到一株珍稀的奇葩，乃是蘭花之屬的靈植蝶紋蘭。

    據傳此物擁有着安魂滋養，修復損傷之妙用，可以入藥，對他這樣的大修士都有所裨益。

    因此陰髑之前接到消息就非常重視，讓麾下的人第一時間就要稟報，如今真的送到了。

    陰髑也不避忌孟絀，就這麼讓人把東西送進來，當場觀賞，孟絀看了一會兒，嘖嘖稱歎：“果真是好東西。”

    “這東西，聞起來好香呀。”

    一旁的龍老仙轉世身龍津見狀，也禁不住在旁觀望。

    他因前身有修爲，此生即便沒有入門，也被召在陰髑身旁服侍。

    因而斟茶遞水之後，就在旁邊待着，也不必告退。

    在這株奇珍靈花展現的剎那，他的心神受到某種衝擊，彷彿陷入了一個無邊黑暗的深空。

    “嗯？這裏是什麼地方？”

    龍津訝然，四下張望，卻不見了出口。

    正當他慌亂之際，忽然見到，黑暗之中有一尊者大放光明。

    那是一個盤坐虛空，拈花作冥思入定狀的少年道人，億萬虹芒如同烈陽耀眼，一下破除迷障，頓悟覺醒。

    “既見蘭花，何不見悟？”

    那少年忽的睜眼，對他說了這麼一句。

    “你……你是……李柃！”

    龍津震驚，莫名脫口而出。

    “李柃？”

    正在欣賞奇珍的孟絀與陰髑忽的聽到這麼一句驚呼，不由得駭然變色，看向龍津。

    龍津清醒過來，冷汗涔涔，但眼中卻滿是迷茫之色。

    “你爲何會知道此人名字，爲何又要叫他？”陰髑神色嚴肅，凝重無比道。

    “我……我……”龍津想要解釋，一時半會卻又不知如何說，良久才冷靜下來，道，“我方纔似乎聞到了似曾相識的蘭香，突然想起有這麼一個人！”

    “！”

    孟絀和陰髑震驚無比的轉過頭去，但見盆中蘭花忽的綻放光芒，香氣如煙似霧，緩緩而升，竟然與記憶之中某個曾經見過的形象契合起來。

    慢慢的，李柃的身影在前出現，一身白袍，俊美無儔，含笑不語的看着他們。

    “我等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李柃同歸於寂，來看此花時，此花顏色一時明白過來……這究竟是什麼神通法術，李柃究竟什麼時候在我等心中留下印記，能夠做到這一點？”

    孟絀和陰髑神情愈發凝重，額頭甚至都禁不住滲出幾滴冷汗。

    “我曾經和他交過手，有可能已經中招而不自知，但更大的可能，是這個人！”

    孟絀毫不猶豫，轉身就把衣袖一擺，祭出飛劍將龍津斬殺！

    可憐那龍津，連發生了什麼事都沒有搞明白，當場暴斃。

    陰髑見狀，也不着惱，只是嘆息一聲，隔空在其屍身頭頂抓攝一下，將灰白色的人形身影取了過來。

    “小心點兒，還是封印住爲好！”

    孟絀提醒道，說着沒有客氣，轉眼功夫又把那盆蘭花砸了。

    隨着魔元碾壓，靈植焚燬，香味也漸漸消失，那人影才慢慢不見。

    但是兩人神色依舊警惕，站在原地保持着戒備的姿態許久未敢放鬆。

    因爲他們忽的產生了一個莫名的直覺，那就是這件事情絕不尋常，想要徹底擺脫李柃神通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容易！

    ……

    “他跑到哪裏去了？”

    “一直都沒有動靜……會不會已經逃了？”

    正當這時，遠方虛空，八名元嬰修士圍攻李柃的所在，諸人兩兩相依，各自警惕四下探尋，搜索着李柃的蹤跡。

    隨着無相香效用過去，香魄混雜，有關李柃的記憶漸漸重新在腦海之中浮現出來。

    這些人也終於明白了自己正在幹什麼，與誰交着手。

    可這一回，李柃似乎神遊天外，不在此間了。

    唯有莫名的直覺刺激諸人，令得諸人明白，他其實並沒有走遠，仍然還在此間的某個地方靜靜看着自己幾人。

    “孟長老似曾提說過，李柃有一門可以當空消失的隱匿之法！”

    毒叟悄然傳音給衆人。

    業恆生道：“我也曾經對此有所瞭解，那並不是尋常隱匿之法，而是更爲高明的大神通，積香宗之人將其稱作希夷妙法！

    總之，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並沒有走遠，只是在旁看着，隨時準備出手！”

    “那就乾脆把這四方上下都掀了，看他出來不出來！”相貌平平，中年男子模樣的元嬰修士說道。

    他說話之間，祭出一套飛劍，乃是薄如蟬翼，柳葉大小的柳葉劍。

    片片刀刃幻影連閃，幾度分化，轉眼功夫就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四分爲八。

    連續多次之後，已然是千百萬片飛花亂舞，刮遍周遭虛空。

    幾人站在原地定住不動，就等着李柃自己現出身來。

    然而如是這般等待許久，依舊毫無動靜，反而空中開始浮現一絲異樣香氛。

    如夢似幻的迷神香瀰漫開來，以莫名的方式侵蝕着整個虛空。

    諸人暗叫不妙，紛紛封閉鼻竅，隔絕虛空，對抗這種影響。

    但令人震驚的是，這種對付尋常香氣行之有效的辦法在李柃浮香若幻的法則之力牽引下絲毫沒有用處。

    精神修爲稍弱的幾人立刻動搖起來，高度集中的注意也出現了一絲鬆動。

    李柃立刻現身，神火雷尖槍猛然從虛空刺出。

    “啊！”

    那名中年散修慘叫之中，徑直就被貫穿神魂，雷火交織的力量催殺周身，幾欲魂飛魄散。

    只一擊，他就受了比業恆生還要更重的傷，驚呼着化爲飛灰，消失不見。

    這人也不知道有無在肉身留下手段，能否留下殘魂，恢復過來，但其他人卻已管不了那麼多。

    當李柃現身的一剎那，他們出手的機會到來，立刻齊齊各自祭出神通法術和法寶，朝其攻了過去。

    劇烈轟鳴之中，虛空震撼，盪漾不已。

    但這些攻擊不僅沒有擊中了李柃的實體，反而惹的雷火霹靂煉成一片，化作千百丈長的巨型虛影刺了下來。

    轟隆！

    又一名元嬰修士被貫穿，驚呼着返魂歸竅。

    真身處，一名魔道修士閉關出竅，忽的驚醒回魂，立撲在地，嘔血不止。

    他的身上莫名化作焦黑一片，吐出的血也似被雷火炙烤，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內傷。

    “黃道友！”

    另外一名散修出身的邪修震驚呼喊道。

    他算是看出來了，李柃專挑他們這些非冥宗出身的修士下手，因爲整體實力稍弱，屬於衆人當中的軟肋！

    果不其然，數息之後，一股莫名的寒意陡然從腳板底涌起，直往天靈蓋上冒去。

    他並沒有察覺到李柃的所在，也沒有預見到任何攻擊的徵兆，但是多年苦修，與人搏殺戰鬥歷練出來的直覺卻告訴他，自己已經被盯上。

    他毫不猶豫的祭出一件如同銅鐘的法寶，當空化鼎，顯化光影。

    罡氣外放，厚厚的符文禁制形成了密不透風的勁力，如同金光法咒，護持上下，將其整個包裹起來。

    這陣勢混元如一，密不透風，活像是個立在虛空之中的大金丹。

    但卻不料，一隻身影虛淡的蝶形之物悄然在其內部浮現，於散修出身的邪修面現驚恐之色中，扇動其翅膀。

    轟！

    風壓四溢，劇烈震盪，滾滾元氣洪流帶着強大的衝擊力向外擴散，但卻被防禦法寶侷限在內，絲毫沒有外泄。

    這人當場就被強大的元氣震得四散炸裂，法相之軀都如化齏粉。

    “啊……”

    空中僅餘一聲慘叫餘音嫋嫋，他也隨着神魂破散而退場。

    “廢物！”

    毒叟冷笑着罵了一聲，驅策身後美女屍姬動了起來。

    她於虛空伸出指爪，通紅如染血的指甲長長，如同劃破蒼穹的利刃，將前方黑暗都撕裂開來。

    無形的力量蔓延間，四面八方的虛空都似在流轉，整個場地如同鏡面支離破碎。

    她和毒叟落在其中一處地方，看起來就像是藏身在其中一快破鏡之中。

    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虛空法則之力，乃是昔年被毒叟殘害的那位仙門女修的天賦神通所演化。

    冥宗弟子多掠人神魂，抓取俘虜，大多都是爲了祭煉屍傀或者御靈爲自己所用。

    當中也有一些極品，會具有着類似這般的力量。

    毒叟得其之助，立刻就像是如虎添翼，因爲他可以隱藏在其中當中，盡情發揮其所長。

    當其藏身鏡面虛空之時，也與李柃的希夷妙法擁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等閒人根本無法接觸。

    而在原地，一個破瓦罐不知何時被留下，罐中傳出活物躁動的聲音。

    不多時，一隻只飛蟲從中躥了出來，密密麻麻，如同洪流。

    仔細看去，那些都是外形如同蛾子，但卻長着肥大腹部，看起來極其臃腫笨拙的奇異蠱蟲。

    最爲奇特的是，它們那如同指頭大小的頭顱上，長着一張張酷似人類臉龐的人面，各自顯出喜怒哀樂，諸行無常的表情。

    伴隨着這些蛾子飛舞，四方天地灑滿毒霧，以一種和香道酷似的方式傳播和瀰漫。

    其他幾人也不敢輕易靠近毒霧和毒蟲，連忙躲避。

    “老家夥，你悠着點兒！”

    苗姥姥奪舍的金童怪叫着，白白嫩嫩的小手揮舞，看起來極其生氣的模樣。

    不過她口中罵着毒叟，自己也不甘示弱，祭出紙紮紙人，兵馬奴僕，刀槍劍戟。

    一面面旌旗招展，陰兵橫行，四處胡亂攻擊。

    在這麼做的同時，頭頂，腦後，雙掌，雙肩膀亦各有眼瞳浮現，古靈精怪般的上下到處亂瞄，隨時觀察周遭虛空的反應。

    高大骷髏則沒有那麼多花巧，只是提着生鏽的巨大闊劍在那裏戒備。

    突然，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毫無徵兆的跳向其中一處虛空，奮力斬去。

    劍破蒼穹，撕裂虛空，帶着彷彿能夠摧殺一切物質與精神的氣刃橫掃而過，逼迫着李柃調整身份，從無形之中遁了出來。

    他果然不愧是讓李柃產生注意的存在，悶聲不吭之間，竟然率先垂範，找到了打破當前僵局的辦法。

    然而當其轉動劍鋒，順勢大劈，以一記如同月牙的弧形斬擊將那李柃身影斬破，卻又發現，那竟然是虛影。

    李柃的真身依舊如不存在，周遭也空空蕩蕩，毫無現行的徵兆。

    “怎會如此？”業恆生忍住了出手的衝動，暗自震驚道。

    其實他剛纔也感覺李柃是在那邊，但又不甚確定，一時有些猶豫。

    沒想到，答案揭曉，感覺竟然是錯的。

    李柃利用人香手段迷惑了他們的感知，令得他們捕風捉影，卻無法看破虛妄。

    諸人不禁都有點兒錯愕，愈發苦惱無奈。

    “這個李柃究竟是怎麼修煉的，新晉元嬰，竟然也有這般無懈可擊的手段！”

    真正的大能高手都是這般堪稱無解的存在，只有在某個領域做到了極致，才能掌控法則，所向無敵。

    衆人明明是在圍攻他，但卻連真身都不可捉摸，一時間竟然毫無辦法可想。

    反觀李柃，只要藏身近處，仔細觀察，就會找到他們破綻，早已立於不敗之地。

    “毒老鬼將自己藏身破鏡虛空，短時間內無憂，不老魔君叢嶽還有骨魔修爲高深，短時間內也不易對付，苗姥姥擁有着奪舍轉生之法，即便被當場殺死在此，都還留着一命……”

    業恆生快速思索，愕然發現，自己兜兜轉轉，竟然又再一次成爲了那個最容易捏的軟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