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聻靈

    憑藉拒邪香的特殊作用，衆人終於得以限制那些特殊陰靈，並用火雷法訣將其轟殺。

    到最後，只有當頭那名最先中招的散修罹難。

    他已經被徹底奪舍，就算使用拒絕香也無法逆轉了，這種香品更大的作用還是用於抵禦入侵，起到事先預防的效果。

    片刻之後，衆人退了回去，在此前已經勘探出來的安全之所進行休整。

    外面的人通過傳訊得知裏面發生之事，也不由得心悸不已。

    不過這番試探所得的經驗是寶貴的，明確拒邪香可以對付那種看不見的陰靈之後，當場大量焚香，在周身營造出燒香拒邪的氛圍。

    這種事情沒有人敢大意，畢竟被陰靈附體者修爲稍低，就九死一生了。

    “全都都燃起來，這次有我在此，所有香品管夠！”

    李柃怕散修們習慣性的留一手，以致慘遭橫禍，特別強調道。

    如若換成器宗長老帶隊，說不定人手一件祕寶，符道宗門的長老則分發大量符籙。

    他這個香道之人，自然是準備了許多靈香供隊伍開銷。

    所幸這東西真的派上了用場，甚至堪稱奇效。

    在衆人休整得差不多時，一名照看傷者的修士突然走了過來，道：“李長老，你來看下，龔道友似乎有些不對。”

    他口中的龔道友是此前遭襲的一名散修，似乎是因爲焚香稍慢一步的緣故，遭到了入侵。

    但旁邊散發的香魄救了其性命，以致處在生死未卜的爭奪狀態。

    李柃也吃不準他是否還有救，專門叫了一人盯着。

    李柃走過去看了看，道：“他還沒有醒來？”

    那人道：“不錯，但陰靈入體的症狀也消失了，那種神祕陰靈的特質似乎正在與他本身相融合。”

    李柃用神識感應了一下，訝然道：“還真是……”

    這名叫做龔茌的築基散修似乎正處在一種奇特的精神活躍狀態，但是肉身未醒，如同陷入噩夢。

    就好像夢遊之中的人不宜輕易打攪，李柃也沒有強行將其叫醒，而是讓人繼續照看。

    “我們先分出幾支隊伍，輪番交替前行，看看前面的情況再說。”

    這裏的地形並不複雜，李柃決定採取步步爲營的方式繼續探索。

    於是衆人行動起來，不斷往前推進，開闢出一條安全的路線。

    因爲有煙柱的指引，方向明確無疑，有拒邪香對付神出鬼沒的神祕陰靈，更是使得這場原本兇險之極的探險變得安全無比，這一切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

    眼看着勝利就在眼前，更有一個喜訊傳來，那就是此前昏迷之人醒過來了。

    他竟然沒有癲狂入魔，反而像是得到了什麼好處。

    “你現在感覺如何？”李柃回去，親自過問一番，順帶暗中感應。

    結果，沒有從其氣息之中察覺到不對。

    不過，他依舊暗中使了個眼色，讓旁邊諸人小心。

    方纔那些神祕陰靈古怪得很，眼前之人因爲融合其精神特質心性大變，甚至入魔亦未可而知。

    龔茌迷茫道：“我好像做了好幾場夢。”

    李柃道：“夢見什麼了？”

    龔茌道：“我……忘記了，好像又多出了一些記憶。”

    他說話之間，掌中綠光浮現，一團靈蘊落在地面，立刻生根發芽，化爲木藤生長起來。

    “對了，這是木道的力量，我分明從未修煉過這類神通的，但卻好像無師自通掌握了一般。”

    他說到這裏，身上忽的涌現出遠超之前的氣息：“而且，我的修爲也提升了！”

    有和龔茌結伴而來的散修訝然證實道：“你此前只有兩百年不到的修爲，如今至少也得有三百年了！”

    修士法力極少越過光陰歲月劇烈增長，但在特殊情況下，因着精神刺激或者其他變故而產生蛻變，也是有可能的。

    這本來就是一種唯心之變的力量，和自身元神息息相關。

    “竟然還有這種事？”李柃思索起來，忽的想到了什麼，“我明白了！”

    “李長老，你有何高見？”修老等人看向他。

    李柃道：“此前那神祕陰靈被其分解，析出了聻靈！”

    “什麼，聻靈？”修老聽到，大爲驚異，旋即面上露出激動之色。

    “什麼是聻靈？”羅經緯，安慶龍等人一臉迷茫。

    就連慕青絲都不知曉此物，同樣投以迷惑的目光。

    李柃解釋道：“你們可曾聽聞人死爲鬼，鬼死爲聻，聻死爲希，希死爲夷之說？所謂聻靈者，就是生靈的精神意志分解到了一定程度，將散未散之前，能夠保留原生印記甚至記憶的最小顆粒！

    精神力量也與天地萬物一般有其構成，三魂七魄，精神印記，元神真靈諸般學說，萬變不離其宗。

    其實真論起來，聻靈無處不在，我等有情衆生處在塵世之間，無時無刻都不被這天地大道的循環影響，也無時無刻不參與其中。

    我們是時時刻刻都接觸着這些聻靈，也與其產生往來的，只是平常不自知而已。”

    他講的其實是一種以靈蘊，靈氣爲根本的唯心之力循環學說，無論物質還是精神，都如同沙盤之中的沙礫，在不斷的循環利用。

    彼時中古大能之精神靈體，被光陰歲月所磨滅，散落在這洞府之中。

    有些原生的，大塊的，稱作殘魂，隨着光陰流逝，繼續崩壞，瓦解，然後感召陰煞煉體，就成爲了鬼魂。

    再然後，鬼死爲聻，慢慢的又演化成爲無意識的聻靈。

    及至聻也要消亡，逐漸轉化成爲希夷，但卻又未轉化之時，精神印記和記憶析出，變得易於吸收。

    羅經緯悚然而驚：“難道說所謂的鍾靈毓秀，人傑地靈，靈蘊極大豐盛，也是由此而來？”

    李柃道：“不錯，從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偶然融合，到人傑地靈的靈根資質，到靈峯根脈，仙山福地，都和靈蘊的匯聚有關，平常靈蘊是不含前世精神印記的，吸收起來較爲安全，但是組合出相應靈根和道果的可能也低。

    這種聻靈與原主精神息息相關，再進一步就是殘魂與鬼靈，所以有奪舍和癲狂的危險。

    但龔道友這一番經歷着實是幸運，竟然無意之中安全分解了方纔那個神祕陰靈，使得其中聻靈和靈蘊爲自己所用！”

    衆人聽到，這才恍然大悟。

    修老突然道：“這地方既然已經達到了能夠產生聻靈的條件，那就絕不會只是偶然，龔小友的奇遇，我們也完全有機會復現！”

    “什麼，復現？”衆人神色各異。

    若真如此的話，那可真是太好了。

    李柃道：“確實如此。不過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實際做起來卻沒有那麼簡單。”

    幾名散修對此極感興趣，忙問道：“這怎麼說？”

    李柃道：“你們把它想象成爲看得見摸得着的那些血肉就行了，血肉會變質腐爛，有些本身也無營養，甚至有毒，你們能夠確定聻靈不會轉化成爲希夷，靈蘊不會變質，散失麼？

    倘若只是靈蘊流逝，融合之後無甚益處，那倒也就罷了，最怕的是像方纔死掉的幾人那樣被陰靈鬼祟奪舍，那可是會死人的。”

    幾名散修被潑了一盆冷水，頓時無言。

    聻靈此物是有情衆生精神靈體的殘餘，雖然可以用物質來類比，但實際上，不確定性更大，危險自然也更大。

    龔茌雖然得了不少好處，但不客氣的說，完全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純屬運氣。

    這般的運氣是極其偶然所致，再來一次，說不定就死了。

    龔茌原本聽得津津有味，仔細一想，確實如此，不由也生出了幾分後怕。

    他說道：“我之前就像是被魘鎮一般渾渾噩噩，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意念，若非那個陰靈突然自行崩解，就醒不過來了。

    就算現在，我也好像多出了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碎片，而且都是無法解析的朦朧意識，當中是否殘存着那陰靈的害處，仍然不得而知。”

    “但就算如此，也還是有一步登天的機會呀！”

    “是啊，聻靈都已經出現了，道果還會遠嗎，再不濟，得些靈蘊也好啊！”

    “我聽說那些中古大能成就非凡，本質上是容納了世間靈蘊與道果的巨人，死而還報於天地！”

    “其實事情已經顯而易見了，那位中古大能的屍骸之中含有清濁二氣，後者連同被敵人所傷，腐朽惡化的部分化爲億萬妖魔，足以養育出魔道的強者，而清靈的部分，同樣有可能成就我等！”

    羅經緯也不由得兩眼放光：“鯨落萬物生，象死百草肥……”

    慕青絲則是皺了皺眉，道：“怎麼聽起來好像是要吃掉着中古大能似的，有點噁心。”

    李柃聞言暗笑，食人修仙流麼？

    其實古往今來，一直都是如此的。

    方纔某人無意之中提及的那句話再正確不過，鯨落萬物生。

    大能高手殞落了，是可以滋潤很多低階生靈的，而相應的，大能高手崛起，必然吞噬天地萬物。

    但這種事情想想也就得了，真要去做的話，根本毫無頭緒。

    當務之急，還是繼續前進。

    眼看着很快就要抵達屍體所在的內苑，總不可能半途而廢。

    片刻之後，衆人再度啓程。

    李柃和安慶龍兩大結丹領着十餘修士，小心翼翼越過內苑圍牆。

    這裏似乎經歷過一場大戰，有些地方仍舊保持完好，有些地方則徹底化作廢墟，殘垣斷壁隨處可見。

    破敗荒園之中，不知名的野草和蔓藤肆意生長，但經過這麼多年，汲盡靈蘊，也都枯萎在地。

    它們似乎轉化成爲了特殊的木材，李柃忽的鼻尖聳動，聞到一些木屑之中傳來的異香。

    “嗯？這是……”

    他訝然看向此前沒有怎麼注意過的荒園角落，竟在裏面發現一截外形如同虯龍的枯木，約莫丈許來高，人身大小。

    “李長老，怎麼了？”安慶龍不解問道。

    “這好像是塊香木，不知多少萬年風乾朽化，散盡生機，反而吸納了此間洋溢的聻靈以替代，若我香魄理論不差，當可用之於製作神精香，悟道香一類的益魂類香品，增益靈感！”李柃如獲至寶，將其拔了出來，納入自己小洞天內放好。

    衆人繼續出發，沿途又見一些疑似天材地寶的植物。

    最爲顯眼的，是一些類似小草的低矮植物仍然還在頑強繁衍着。

    凡此靈植之類，需當有適宜的生長環境。

    無論靈蘊元氣過濃，還是過淡，都不會有什麼好收成。

    但在此間，也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些許變異的靈植，逐漸適應其高濃度的環境。

    衆人毫不客氣的一路採摘，搜刮了不少戰利品。

    不過就在越過長廊，進入到另外一個小院的時候，一大團高達近百丈，擁有着千百枝條，外形如同藤球的巨大怪物靜靜盤臥。

    那也不知道是藤妖一類的變異靈植，還是其他什麼羣體生靈的組合體，正在那裏沉眠。

    此間的環境註定了要長久保持這種狀態，才能儘可能的維持生機。

    而當衆人小心繞開，從另外一邊看向對方的時候，更是見到，不計其數大至近百丈，小至丈許的藤球，菌菇，絲絛，觸手諸物交疊鋪築，密密麻麻佔據滿了繼續往裏的地面。

    此間的虛空似乎都被扭曲，構成了極爲複雜的破碎地形。

    明明前方是一條走廊，只消得往前往幾丈就是庭院後面的門扉，實際上往前幾步，就來到另外一個通往曠野的所在，羣山萬壑，盡在其中。

    有些破爛房屋，同樣包含着足有數裏長寬的地下溶洞，被人以奇異的力量狠狠搓揉，怪異的拼湊在了一起。

    隨着不斷往其中深入，更爲複雜的地形顯露出來，竟是隱約呈現出蜂巢狀的多孔結構，幾乎每往前方數丈，就是一大片不同的天地。

    面對這樣的情況，李柃和安慶龍也不敢大意，老老實實的踏着實地，靠着繞開可能的存在的敵人和可能迷路，陷落的險境繼續深入。

    就在這時，安靜了許久的府邸突然微微震動。

    無人察覺，距離李柃等人前方不遠處，那個乾淨的內苑庭園中，屍體突然微微曲指，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