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軟肋

    我笑着搖了搖頭，安撫蔣姣。

    “他能爲難我什麼，之前有樂科技的陳總想找我談點事情，資料在公司裏，我回去拿一趟。放心吧，我晚點就回來。”

    蔣姣仔細觀察了一下我的臉色，看我確定沒什麼事後放心點了點頭。

    “那你早點回來，我下午去買好水果，晚上等你回來吃啊。”

    我“嗯”了一聲，目送着蔣姣回到家裏，很快，房間內再次傳來了一家人的歡聲笑語。

    我不想告訴蔣姣，一是不希望她擔心，二是我知道蔣媽媽和蔣爸爸是不會同意讓蔣姣現在去公司加班的。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去蔣姣家拜年，晚上公司領導突然打來電話，說有一個臨時會議需要蔣姣去對接，蔣姣還沒發話呢，蔣爸爸便神情嚴肅地開口：

    “大過年的還叫人去公司，這公司也太不把我閨女當人了，閨女，不許去，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你那個老闆再打電話來，就讓我來接電話！”

    蔣媽媽也在一旁附和：

    “就是，一份工作而已，大過年都不讓人好好休息，大不了辭職不幹了，回老家來，媽媽都養了你二十多年了，還怕再養二十年嗎？”

    蔣姣一邊笑着打趣自己的父母，一邊在電話裏委婉地拒絕了領導的要求。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的我在想什麼。

    好像一個在黑暗中不見天日的小女孩，打開門縫，看見了久違的陽光和開滿鮮花的世界。

    蔣姣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她。

    有父母撐腰的孩子，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回到家裏，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全世界最愛你的兩個人會爲你遮風擋雨，爲你吟唱和緩的安睡曲。

    我不想破壞蔣姣一家人和諧美滿的過節氣氛，所以我不想告訴蔣姣。

    鬱瑾言有什麼事，衝我來就好了。

    沒有父母庇佑的我，沒有鎧甲，當然也沒有了軟肋。

    即便我一個人在外踟躕到深夜，也不會再有一盞爲我而亮的燈。

    思緒重重的我，不知不覺就到了公司，我擡眼看了看，高聳入雲的辦公樓漆黑一片，只有最頂樓的招牌永遠散發着最刺眼奪目的光芒，永遠佔據着海市市中心的最高處。

    我沒有回到辦公室，而是徑直到了鬱瑾言的樓層，偌大的總裁辦公區空無一人，平時隨時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南風此刻也不見了人影，門縫底下透露出微弱的光芒，示意裏面有人在。

    我敲了敲門，裏頭果然傳來一道沉沉的嗓音。

    “進來。”

    推門而入，嵌入式的格柵燈發出明亮的燈光，暖黃色的光線自頂燈傾瀉而下，鬱瑾言就坐在這一陣燈光下，身影像是被鍍了層釉色的光暈，愈發生人勿近。

    我上前幾步，鬱瑾言硬朗的五官輪廓鬱家清晰，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和淡漠。他放下手中的鋼筆，擡起眼看着我，雙腿交疊，氣場駭人。

    “鬱總，請問您剛纔在電話裏說，什麼數據有問題？”

    鬱瑾言慢條斯理地垂眸看了眼桌上的文件，眼神掃過我。

    “過來看。”

    我一走過去，就聞到了專屬於他身上的檀香，夾雜着淡淡的煙味，說不出來的違和，又好像頗爲奇妙的合二爲一。

    他將電腦往我的方向移動了幾分，懸空的巨大電腦屏幕上，鬱瑾言點開了幾個表格，幹淨利落地往下滑，每一欄裏都寫上了他的批註和意見。

    我粗粗看過去，心中不是不欽佩他的細心的。

    他標註出來的數據裏，甚至還有對標三年前的同品類數據對比，細緻得連我都沒有注意到。

    鬱瑾言的工作能力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一個能在大學期間就收購了四家公司和一家私人銀行的男人，他對於數字有着絕對的敏感度。

    鼠標忽然頓住，屏幕上的數據停留在其中一欄，標紅。

    “這裏。”鬱瑾言音色沉沉，不帶有任何感情的乾脆簡潔，“小數點後面的這個數字，應該是9，不是7。”

    我微微蹙了蹙眉，看了一會兒才確定道：“確實應該是9，是我不小心弄錯了。”

    鬱瑾言道：“改完郵件發給我。”

    我一怔。

    內心忽然翻騰起一股莫名的不可理喻和憤怒：“……鬱總，您大過節的把我叫到公司，就是爲了這一個數字？”

    明明他自己就能在辦公室直接改好的數字，非要我特意跑一趟？

    看見我不滿的情緒，鬱瑾言面色微冷地扯了扯嘴角。

    “時大主播應該知道，這一串數字後面的單位，不是元，也不是人民幣。是億，且是英鎊。”

    “小數點後面的一個數字相差2，那就是0.2億英鎊。”

    “時大主播是覺得這點錢入不了你的眼，所以也不用放在心上嗎？”

    我抿了抿脣。

    這份資料是昨天蔣姣發給我，說是鬱瑾言要她準備的鬱氏電商上市材料申請，需要提交一份近幾年的營收報告給英國的股東們看。

    蔣姣手裏還有別的資料要填，這一份就由我來幫她弄了。

    也許是因爲心裏想着別的事情，一向細心的我沒注意到這個差漏。

    可我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雖然不如鬱瑾言那樣對數字敏感，但是每份文件每個數據都是由我再三覈實反覆校對，橫向豎向都再三加減確認過的，按理來說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鬱瑾言在此擡眼看着我，眸色晦暗不明。

    “時大主播還有什麼問題嗎？”

    每每從鬱瑾言嘴裏聽見“時大主播”這四個字，都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我壓下心中疑慮和種種思緒，語氣平靜：“沒問題鬱總，麻煩您將這份文件傳給我，我現在就回辦公室改。”

    鬱瑾言卻直接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臺筆記本電腦，隨意地放在桌面上。

    “就在這裏改，你一邊改，我一邊提醒你還有哪些地方的數據需要仔細確認。”

    我皺眉不解地看着他，可是他神態自若，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好像只是在說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並沒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