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儘量端平

    正月初十，部分南北名宿，已在前往皇都的路上，一路賞雪景，偶有厚道人家，也會沿途對窮苦人家開粥一二。恗

    自宇文君去過一次秋水郡後，一時不知吸引多少富家子弟效仿，紛紛帶着足夠的糧油大肉，金銀財帛，拜訪窮苦人家，其中多數都是仕途不順但又家底豐厚的學子。

    哪怕不是真心實意，只是想要撈取一個好名聲，但總歸還是爲不少生活苦難的百姓，解決掉了燃眉之急，而部分鄉紳土豪，更是主動接濟窮苦的父老鄉親們。

    大爭之世，以往的金科玉律，早已經失去了原本的約束。

    有地方勢力的世家大族姑且不提，尤其是家底豐厚的商賈之流，最害怕的就是老百姓仇富，人一旦走到了絕境，便會激發出本能。

    亂世重典不假，然如今內政勢頭，顯然是爲了安撫人心，好讓老百姓們爲家國大事略獻自己的綿薄之力，如修建城防工事，如給糧倉上繳公糧。

    只要人丁興旺，內政一事，總會有下手的餘地，可若是人沒了，一切都會如這個冬天般冷清，地方商賈之流，最害怕的就是老百姓不顧一切，燒殺搶虐，亦或是在諸多事情，合起夥來爲難地方商賈之流。

    某些人，平日裏寂寂無名，可風浪一起，總會在短暫的光陰中一鳴驚人，成爲諸多人心裏的領袖，大爭之世，誰都要和老百姓打好交道，否則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恗

    不過關於宇文君的故事仍舊沒有停下，南北各地上的了檯面的酒樓裏，都會有一兩個德高望重的說書人，對宇文君的事蹟大肆宣揚。

    都不知曉，這個年關裏，到底有多少人帶着衣裳與糧食，涌入秋水郡內。

    哪怕某些秋水郡內的百姓生活還算富足，都收到了不少的禮物，如一些銀子，一些糧油大肉，不過前往秋水郡的人，多數都是略有家世背景的年輕公子哥，爲了撈取一個名聲，甚至這個名聲一點都不必要，可他們還是會去。

    因爲是八顧之首去了秋水郡，但凡是有些學問的人，都敏銳地意識到，秋水郡那裏，即將出現一座大型的恆昌書院。

    如今南北世家，對宇文君，對顧雍仍舊是恨之入骨。

    可大爭之世，宇文君麾下有龍族高手，有張本初那樣的將星，有女帝傳人鎮守北海。

    不久之前，強勢格殺五位神族無極強者，戰功赫赫，興許，再過一兩年，將會出現時代的岔路口。恗

    人們並不知曉那個時代的岔路口，究竟會是何等光景，可人們很是清楚，在越苦難的時候收買民心，才最是實惠。

    雪中送炭一事便是如此，有真心實意的，也有虛情假意的，不過宇文君覺得，只要有用就好，至少百姓們，真的可以得到諸多實惠。

    即便眼下這般跟風之勢，難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然一盞燭火，還是可以照亮一方角落的。

    無利不起早，平庸的日子裏，每一個人看着都很愚蠢。

    稍微有一絲絲動靜，水下深處的魚兒，將會一窩蜂的涌出來。

    皇都，大街小巷，恢復了往年的熱鬧，孩童們的歡聲笑語，攤位上的吆喝聲，以及諸多達官顯貴出入酒樓，青樓。

    似乎一切，都和以往，沒什麼兩樣。恗

    柏小衛的府邸裏，來了一位年輕人。

    茶桌上，一壺江山一片紅，柏小衛居主座，伏城坐在柏小衛的對面。

    年輕的北王殿下面對這位掌握實權的副丞相大人，無絲毫惶恐，神色淡然，從善如流。

    柏小衛給北王倒了一杯茶，輕聲道：「我都知道了，你在赫連家族的府邸裏，軟硬兼施的敲打了一番北方那些冥頑不化的老骨頭們。」

    「這份功績，不

    會給你記錄在冊，但陛下會記在心裏的。」

    「此事過後，你是當之無愧的北王。」

    伏城微微低頭，若是謝一鳴坐在這裏，是無需向柏小衛低頭的。恗

    南王是真的，北王目前，多少還有些假。

    「而今國運浮動，一切全靠大人們運籌帷幄，我不過是略獻綿薄之力，爲人族做事，我甘之如飴。」伏城徐徐應道。

    柏小衛饒有興致的單手託腮，眸光中有些許試探，笑道：「官話不錯，至少聽着很悅耳，雖說我沒見過你參與八顧之宴時的風采，可在我的印象中，你也曾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你的劍，也很鋒利。」

    「若無宇文君那把異數，也許，你將會成爲八顧之首。」

    「如今，身上竟也沾染了一絲絲的暮氣。」

    柏小衛是政客，也是一個劍客，身爲政客時，他從未忘記自己是一個劍客。

    伏城和然應道：「八顧之宴，說起來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大人真會說笑。」恗

    「整日和一些老家夥們打交道，鬥心眼，身上若是連一絲絲的暮氣都沒有，那我的境界就很高了。」

    柏小衛想想也是，話鋒一轉道：「向你俯首的家族，有雲漢楊氏，季氏家族，韓氏家族，往後以工代賑，你可以令這三尊家族，獲得一些實惠。」

    伏城心裏一沉，他本以爲這位丞相大人會經過一連串的敲打之後，才會開門見山，未曾想過，會是如此直接。

    當真是一個特立獨行的政客。

    伏城隨即說道：「公孫家族與我不對付，昔日，因井寒清一事，公孫家族也被抄家過一次，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在北方，仍有着不小的威望。」

    「以我之見，不妨給公孫家族一些好處。」

    「即便這樣，他們也未必會記住我的人情。」恗

    柏小衛微微擡頭，含蓄一笑道：「倒是不錯，如此可展示出你的胸襟氣度，也可讓部分反對你的人閉嘴，也可混淆視聽，至少外人覺得，你是真心實意的爲了北方好。」

    伏城微微加重語氣，道：「我本就是真心實意爲了北方。」

    也許他不該加重語氣，面前的人是柏小衛，多年之後，他將取代蒲維清成爲人族第一劍。

    可這就是伏城的態度，問心無愧，自然有一股凜然之勢。

    柏小衛對此，也沒有在意，畢竟是北王，也許過些日子，就真的可以同自己平起平坐了。

    在柏小衛的心裏，伏城往後的成就，早晚都會超越謝一鳴。

    不過那終歸是往後的事了，眼下，這位年輕人在副丞相大人面前，需得將頭低下做人。恗

    柏小衛道：「你也帶着名冊來了？」

    伏城從袖口裏，取出一份名單，上面的北方世家，有一半是反對伏城的，有一半是歸順伏城的，歸順伏城的，自然會獲得更多的實惠，反對伏城的，自然會稍微少一些實惠。

    只是大體上看着，伏城將一碗水給端平了。

    柏小衛接過名單，微微過目後說道：「無法按照你的意志給予他們實惠，但我也會按照這份名單的意願，助你將一碗水端平。」

    伏城起身，對着柏小衛雙手作揖，深鞠一躬道：「多謝丞相大人擡舉。」

    柏小衛會心一笑道：「皇都很美，年味兒很足，既然遠道而來，就先回驛站休息，十五之夜，不要讓我們失望。」

    伏城再度深鞠一躬，徐徐退下。恗

    這樣的年輕人，是可以進入柏小衛法眼的，也可獲得柏小衛更多的信任。

    只是柏小衛有些惋惜，年紀輕輕便如此，往後的修爲，恐怕會遇到此生難以突破的瓶

    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