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萬物凍結，浪子回頭

    激烈的寒風至第二天也未有停息，那些躁動的雪花精靈像奪命來的幽魂在窗外閃爍，就算是木頭也凍結了冰，艾莉亞圍繞火爐旁，憂心忡忡看着那大棚裏微弱紅色的熱光。

    海格將他曾經屠戮生命用的手掌放在少女肩膀之上，可他的視力更好，更能看到大棚田野裏的鬱鬱蔥蔥被寒冷壓的擡不起頭，就算有加熱設備，那裏的氣溫也達到了讓那些小可憐結冰的程度。

    基因改造過的小麥可以忍耐凡人都受不住的寒冷，可再這樣下去又會怎麼樣，沒有人說的清楚。

    艾莉亞此刻手掌合上，默默的念着。“仁慈的人類之主，使麥芽結果把，和藹的人類之主，讓金色到來把…”

    海格舔了下乾裂的嘴，因爲寒冷，他的皮膚也開始缺乏水分，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向帝皇祈禱，不過他尊敬別人的選擇，只是在艾莉亞祈禱時，這個老人忍不住的看向裏火爐噼啪作響的燃料。

    禱告持續了數個時刻，在寒風越發激烈時，艾莉亞的聲音好像傳達不到泰拉之上，她也明白，自己的禱告僅僅是心理安慰，但她很快調整好態度。

    “哈…這樣，帝皇就會幫助我們的，只是他需要一點時間，對吧？”

    艾莉亞向海格問，這個巨人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是，肯定…肯定會。”他木納的念着，就算此刻他回到帝國，卻依然無法接受曾經所背叛的信仰，這是複雜且奇怪的，有感覺自己不配，也有那種在數千年亞空間生活裏對於帝皇積攢的不滿。

    艾莉亞很敏感，她是聰明的孩子，也沒有提出這件事，只是伸出手，享受爐火微不足道的熱量，來溫暖自己孱弱的軀體。

    在宇宙誕生的自然環境裏如泰拉那般溫柔的世界並不多見，斯卡迪絕對不算其中的一員，當艾莉亞可愛的眉稍凍上冰絲，吐出的霧氣也會在半空墜落似的，這個地方已經成爲了徹底的寒冰地獄。

    海格輕輕的擦去艾莉亞臉頰上凍結的東西，他欣慰於那些水分代替艾莉亞被凍結，不過如今，他必須讓可能使體溫再次降低的東西離開。

    好在屋子已經沒有空隙，厚厚的衣服保存了艾莉亞大部分體溫，加鉕的火焰也能熊熊燃燒，事情不算糟糕，當海格攪拌爐子上正在燒的咖啡，爲了讓這些東西發燙，翻滾，需要平時更多的時間。

    他向其中加入融化的奶酪，雖然奶酪在斯卡迪的普及僅僅是因爲它可以較長時間保存，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原始的發酵食物給他們提供了許多希望。

    砂糖，奶酪，熱量，溫度，這咖啡已經變得奇怪，濃郁且甘甜，味道一定不差，而海格將那些東西從軍用鍋倒出，放在碗裏。“喝吧，喝了就能熬過去。”

    艾莉亞吐出口薄薄的霧氣。“那老師你吶？你沒有嘛？”

    海格說。“我不寒冷，星際戰士可以封鎖毛孔，將水分和熱量保存體內，做到百分百的內部循環。”

    艾莉亞說。“最多百分之80，我上過學，且比大部分同伴都做的更好，別騙我，分你一半，不然你也熬不過去！”

    海格搖頭。“三分之一…”他們不缺物資，只是這個天氣下需要太久才能使食物達到足夠的溫度，其次暴風雪還有多久，人們並不清楚，海格有點後悔，他沒想到這裏的天氣如此極端，可當他看到艾莉亞小小的軀體蜷縮卻堅定的守護那些作物，他又更加不忍心讓孩子離開。

    他就像個多慮的爺爺，既捨不得孩子，也不放心於艾莉亞在城堡內，他覺得自己可以照顧好她，能教導她書本沒有的東西，被依靠，被依賴，還有那奇特的親情和友情，讓他不能放手。

    小麥很重要嘛？對於如今的海格來說不一定，當然，它們是他爲數不多的朋友，可活人的價值要遠遠超越那些東西，當這個想法在海格腦海出現，這個被傷到無可救藥的叛徒也踏入了救贖的道路。

    他緩緩地加入新的燃料，慢慢的品嚐濃郁的咖啡，並看向睡眼惺忪的艾莉亞，這只小貓因爲斯卡迪大氣被雲朵覆蓋，分不清白天晚上而睏倦，他輕輕的晃動。

    “還沒到睡覺的時間，晚上才能休息，不然會難受。”

    艾莉亞揉了揉眼睛。“抱歉，這裏太舒服了。”

    海格嘆了口氣，又想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如果被曾經的戰鬥兄弟看到，他們肯定會驚訝到說不出話。

    只是現在寒風凜冽，降溫越發嚴重，夜晚如果有好轉，熬過今天並不難，海格在鍋爐裏放進新的食物，攪拌，然後站起身體，開始用棉花去填滿房間的牆壁，這樣帶來的溫暖杯水車薪，也好過一無所有，起碼視覺上讓人感覺溫暖。

    在爐火的噼啪作響中，艾莉亞看着窗外落下的雪花，那些精靈完全阻礙了大不部分視野，整個大棚也要被雪給掩埋了似的，如不是這裏的東西質量極好，也有點讓人膽戰心驚。

    不過她沒有後悔留在這裏，比起寒冷，她更加在意這個被傷透的大個子，敏感的少女已經感覺到，這位被機械教攻擊過，而與此同時，她也被混沌星際戰士襲擊過。

    他們都有傷口，只是艾莉亞走了過來，並且結疤，如今她主動的幫助他，是善意的，並可以從這位老人身上學到許多的，艾莉亞相當尊敬海格，幾乎僅次於她的養父。

    這位聰明的孩子平時極少讓人擔心，卻也唯獨在父親和這裏露出孩子的性格，貴爲斯卡迪幹的第一位女公爵，也是潘藍的下屆行星總督，艾莉亞背負着許多同齡人不清楚的壓力。

    她看着窗外的雪花，內心卻想着，請這將她與世界隔絕的天氣不要停下，這也是爲何她就算禱告也僅僅是祈禱小麥熬過去寒冷。

    艾莉亞少有的孩子氣起來，也是唯獨這樣的日子下和“陌生的親人”一起，她才能顯露出16歲應有的幼稚。

    這次風雪從不同的角度看的感覺也不同，對於海格來說，這像一次考驗他能不能保護艾莉亞的試煉，對於少女來說，這是一次獨特漫長，讓她放下一切痛苦的休假。

    美麗和難受的定義就是如此的模糊，有人喜歡有人厭惡，而他們的看法卻都沒有錯誤，這樣矛盾又和諧的日子在接下來持續了數個日月，大概十來天，具體的日子因爲寒冷分不清日出日落而模糊。

    當暴風雪連續許多日子，寒冷已經不再誇張，小屋內穿着厚厚冬裝的少女熬煮着食物，海格這位巨人用錘子敲打着爲少女做的木馬而，一隻漂亮的白色獨角獸，對於艾莉亞來說太過幼稚，可經歷萬年歷史的巨人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海格砸下最後一下，然後將木馬用自己的巨力扭動其後面簡單的彈簧設備，這個原理並不複雜，只是巨型的發條車，但這樣的設備如果放大到像動漫似的誇張，其動能就會相當厲害。

    “來，試試？”海格笑着放下車子，艾莉亞像個大人似的放下湯勺，厚重的衣服搖搖晃晃走來。

    “真漂亮，好一隻俊馬…”艾莉亞如此評價，並撫摸那獨角獸的背鞍，而在她騎上，按下啓動用的機構後，車體居然載着她緩緩地向前起來。

    不過也只有星際戰士才能扭動如此龐大的發條機關，足夠帶着少女和大概數公斤的木塊鐵皮向前，這也因此成爲了獨屬於海格才能給她的禮物。

    艾莉亞像一位瓦爾哈拉女將軍似的騎着馬兒向前，手裏的湯勺也成爲了指揮劍，在屋子裏車馬奔騰，這也成爲了寒冷的日子裏爲數不多的樂趣，而在活動後，她甚至還能出汗。

    可天公不作美，在晚餐結束，艾莉亞去照顧這只烈馬時，窗外的寒冷突然迴光返照，激烈的風暴落下，這次的降溫甚將鉕素都凍結，艾莉亞小臉發白，卻第一時間喊到。“小麥！”

    海格此刻馬上向窗口看去，他超人的視力很快看到，那些寒霜中的麥芽已變得相當憔悴，它們絕對熬不過去，他的心臟，兩個心臟，都爲此刺痛一下，沒有人會看着自己日月勞作出的成果，自己的孩子如此痛苦而沒有所動。

    “該死…”

    “怎麼辦？”他一籌莫展，就算是超人也做不到，他們可以徹夜不眠來保持體溫熬過去，但那些小麥不行，那些植物沒有熱量…

    艾莉亞捂着胸口問。“怎麼樣了，老師？”

    海格嘆了口氣。“不行了，等明年…”

    “不要！”艾莉亞突然喊到，她眼角帶着眼淚。“我能留在斯卡迪的日子不多，如小麥不能豐收，我就見不到…”

    海格突然揉了揉太陽穴，他因爲自己的固執和愚蠢使這個孩子和他一起忍耐寒冷，而面前這個臉色發白的小女孩最大的心願也不過就是看着金色麥田成熟，自己作爲前極限戰士，卻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他突然吐出一口熱氣。“極限戰士軍團，3排排長，海格，要求出列…”他穿上厚厚的衣服，並向艾莉亞問。

    “我的指揮官，怎麼拯救那些孩子？”

    艾莉亞閉着眼思考。“啓動過載，打開溫度設備的核心，然後按照紅，藍，紅去調配，就能讓其產生的溫暖翻倍，而這個區域有足足7間大型供溫設備，遍佈…”

    海格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已經足夠了，我的指揮官，老兵出擊，必須完成任務！”他沒有留給艾莉亞反悔的時間，走出房間，極快關閉大門，只留下房間裏艾莉亞看着爐火…

    而當海格離開，寒冷瞬間爬上他的軀體，他感覺到衣服變成了動力裝甲的那種感覺，硬邦邦的，防寒效果也差了不少，不過好在大棚內部沒有雪，不會因爲積雪融化產生水分來榨乾體力。

    比起他服役日子裏的痛苦，這裏只是寒冷，只是能見度較低，他大步流星，極快的踏過地面，鬆軟的土壤變得乾癟且堅硬，啪啪啪，只有留下他踏步的聲音。

    很快他打開第一個設備，那個半人高的東西在啓動過載後很快變得紅溫，且給他提供了不少能量。

    他一言不發繼續向前，大棚內部他輕車熟路，1個2個3個，溫度逐漸攀爬而上，漆黑的大棚內部也開始升起一個個如太陽似的光芒，艾莉亞從窗口看着，喜笑顏開。

    “他成功了！他成功了…”

    而海格聽不到，他現在已經被寒冷折磨到軀體不聽使喚，長途跋涉和低溫讓這位超人開始遲緩，第五個，還是第六個？他的心臟跳動變慢，呼吸也長起來。

    當他打開第六個設備，依靠溫暖回覆許多能量，他才意識到自己年紀大了，心臟的循環能力越發糟糕，肌肉的保溫效果也大打折扣，歲月不饒人…

    老兵再厲害也要考慮現實原因，他可能熬不過去了…

    可突然，他猛的把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像瘋狂了似的說。“海格士官，你的任務是什麼？”

    他自問自答。“拯救自己的孩子！”

    說完又像有奇怪的力量拖着這老舊的軀體向前，他不能抱怨自己老了，也不能忽視這點，他的軀體已經破破爛爛，傷口不斷，這段時間他的軀體症狀越發惡化，他活的夠久了，許多年戰爭的惡劣傷口在不斷蠶食他的能力。

    但是那又如何？

    他走到最後一個設備面前，熟練的打開，就宛如這是他命中註定去做的事情一樣，在溫暖到來時，他的體力也到了極限，迷迷糊糊中，他跪在地上，沐浴着設備發出的，對於他來說微不足道的溫暖。

    那種力量拖着他走了許久，終於回到木屋，當門打開，艾莉亞喊叫着跑來，可巨人卻沒有關閉大門的力量，就摔倒在地上，而少女沒有尖叫，沒有驚慌失措，反而頂着幾乎殺死她的風寒，用驚人的意志將大門關上，將老人拖去火爐旁。

    溫暖讓海格回覆了理智和絲絲力量，他卻意識到，如今的體溫已經不能讓他活下來，他顫顫巍巍的說。“小麥，沒事了，孩子。”

    艾莉亞紅着眼睛。“老師，海格爺爺，你也沒事，不是嗎？”

    此刻海格沒有力氣回答了，他只是虛弱的向火焰跪拜，向自己的父親道歉，向基裏曼道歉，向帝皇道歉，並祈求他們讓艾莉亞健健康康的成長，如今他不是戰士，不是士兵，僅僅是個有孩子的爺爺。

    因此他才能拖着老朽的軀體，爲了斯卡迪，也爲了艾莉亞，完成了生命最後的任務…

    而在最後，他成爲了英雄！

    而艾莉亞也閉着眼，少女第一次虔誠的祈禱帝皇熄滅風暴，讓溫暖回來，一次一次，一次一次。

    而在海格軀體徹底撐不住之前，不知道是這次突如其來的寒風終於到了盡頭，還是祈禱真的有效，一束光芒灑落在海格蒼老的臉龐上，讓他緩緩地甦醒。

    他看到艾莉亞趴在他的胸口，眼睛透紅的睡着，巨大的太陽掛在天邊，窗外熄滅的加熱設備代表着它們幫助小麥熬過了夜晚。

    海格無力的撫摸少女臉頰，自顧自的唸叨。“謝謝您，父親，謝謝您…”然後流下後悔的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