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凡塵 第213章 歸雲隱

    隨着女子把她爹叫來，所有人都明白了前因後果。

    原來這個女子叫趙芳，她爹家中排第三，人稱叫趙老三，他父女倆就是當年陸長風快逃至星落帝國時遇到的漁民父女。當年陸長風救了他們性命後還做了順水人情，不僅送了條船給他們，還給了他們不少錢，並且告訴他們可以搬家到雲隱山這裏。

    其實搬家到雲隱山是陸長風隨口說的，他不過是看趙氏父女日子太辛苦，給他們的一個盼頭而已，這就好比大人告訴小孩等你長大了就能摸到天邊的月亮一樣，都是不契合實際的美夢，畢竟跨洋搬家何其艱險。

    可沒成想趙老三當真了，有船有錢後，趙老三還真就動了搬家的心思。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當時他們一族被當地的惡霸欺負得退無可退了，全族人一商量，覺得不如博上一博。於是他們先派了幾個人駕船來到這邊實地考察一下，竟然發現這裏真的地多房多，一個人也沒有。

    這一打聽下才知道這裏在一年前遭過地震，所有人都被殺死在山上，方圓五十裏沒有活口。所以白馬國的人都當這裏是大兇之地，沒人敢再來，而且這地方太偏僻了。白馬國官府甚至貼出了告示，如果有百姓願意到此居住耕種的話，可以免稅五年，但還是沒有人願意來。

    回去的人報告結果後，趙氏全族大喜過望，立即準備了物資搬家到這裏。當時由於海盜已經被沈家滅了，他們的行程出奇的順利，不到半年全族都來到這裏。他們辛勤耕耘，獲得了豐厚的回報，也改變了雲隱鎮的格局，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生活富足後，趙氏全族也沒有忘記大恩人陸長風，趙芳更是將陸長風的樣貌記在心裏，嫁人生子後也沒有忘記。

    誰也沒有想到，陸長風隨手之舉，竟然拯救了這麼多人。更想不到的是，陸長風居然能先發覺天孤子的存在，而後遇到沈心琴和老韓，再到此處遇到趙氏父女，當年海上逃亡途中遇到的人都齊了，這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話說他晚上做夢的時候會不會夢到常昊和閻大富來索命……

    ……

    享受了一番殺豬宰雞熱情招待後，陸長風提出上山瞧瞧，於是趙老三帶路，領着他們上山去了。三人穿過一路的荊棘和雜草後，來到了山門面前。

    趙老三道：“陸公子，我就帶你們到這了。這上去的路，相信你比我熟！”

    “趙三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一驚非同小可，陸長風全身神經緊繃起來，趙老三是猜到了什麼嗎？這可怎麼辦？

    “這東西，該還給公子了。”

    “這是何物？”

    趙老三拿出一個卷起來的東西，打開來看後，居然是一幅畫，上面畫着兩個人，模樣栩栩如生。一個身着留仙裙，清秀可人的少女，正伸出纖纖素手，扯住了一個少年男子的耳朵，那少年嘴角含笑，似乎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由此可以看出兩人青梅竹馬，親密無間。

    寧虹玉指着畫上的少年說道：“夫君，這人好像是你哎，那這個姑娘……是你師姐吧？”

    陸長風慎重地接過畫，點了點頭。這畫正是南宮月十七歲生辰那天，師父找人幫他們畫的。後來一直掛在南宮月閨房裏面，在那個夜裏沒能帶出來。

    陸長風問道：“趙三叔，請問你從哪裏得到這畫的。”

    “我帶人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我們就上山去看了。”趙老三聲音低沉地道：“山上的房子都被燒了，只有一個獨門小院還在，看過這幅畫後，我才知道了陸公子你是……人死不能復生，公子節哀！”

    這幅畫，勾起了很多回憶，陸長風靜靜地看着，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趙老三又道：“放心，這幅畫，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見過，連阿芳都不知道。”

    良久之後，陸長風向趙老三深鞠一躬：“謝謝你，趙三叔。”

    “不可，萬萬受不起。”趙老三忙道：“比起公子對我們全族的大恩，這點小事算什麼。好了，你們二位上山要儘快，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陸長風點點頭，帶着寧虹玉沿着石臺階上山去了。

    趙老三忽然回頭道：“對了，如果遇到那個老瘋子的話，你們不用怕，他不會害人的。”

    “老瘋子？”

    “是的！山上有個老頭，頭髮鬍子全白了，瘋瘋癲癲的，跟他說話他不理，叫他下山他也不來，整日窩在山上抓野兔和麻雀吃。我們送過幾次糧食給他，鍋碗瓢盆也給了些，但是他好像不會做飯，糧食就全浪費了，時間長了，也就沒人願意管他了。”

    “趙三叔，可知那老人從什麼時候出現在此處的？”

    “我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他就在了，算起來也好幾年了。我三個月前上山的時候還見過他一回。就是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老者，頭髮鬍子全白，陸長風心道難道是僥倖活下來的門中前輩？可也不對啊，雲隱門中符合這個特徵的只有木師叔祖，而他已經死了。不過如果一個人受刺激過大，也有一夜白頭的可能，難不成真是門中前輩？

    不管那麼多，先上去看看再說！

    石臺階兩側，有些長勢旺盛的灌木伸進來擋住了兩人的去路，不過也攔不住兩人。陸長風攜着寧虹玉，踏着兩側樹頂，幾十個起落就上了山。

    陸長風牽掛着那位老頭，四處找了找，各峯都細細找了個遍，然而並沒有發現他的下落。只是發現一些生火的痕跡，但是都過去很久的了，只好作罷。

    確如趙老三所言，山上的房屋已經燒掉了，現在只剩斷壁殘垣，原來是房屋的地方，到處黑漆漆的，其他地方則長滿了雜草。仙人峯上有一塊很大的碑，石碑上刻了幾個大字“雲隱遇難者墓”。原來官府把那晚遇難的所有人集中起來焚燒掉了，沒辦法，屍體太多了，也分不清誰是誰，實在不好埋。

    看着這座幾千人的碑，陸長風長長地嘆了口氣，眼中霧氣漸濃。此次回來，他本來想祭拜一下師父師孃的，有可能的話，他甚至想把他們重新安葬一下，還有門中那些前輩和弟子。可是現在這樣，什麼都沒有了。

    唯一保存比較完好的是碧秀峯，這地方因爲石頭較多，不怎麼長草。二人拾級而上，不一會就看見了那棟獨門院落。陸長風停了下來，怔怔出神。

    因爲趙老三每過一段時間就來打掃檢修一下的緣故，這院子就如當初一樣乾淨整潔，屋子也沒有出現漏雨坍塌的跡象，佈局沒有絲毫改變。

    “虹玉，以後我們就住這裏吧！”

    “好呀，這裏果然跟你說的一模一樣，真的好美！我就陪你在此一直住下去。”寧虹玉依偎着陸長風，輕輕地道：“直到現在，我才覺得真正擁有了你。”

    當時他們在南臨的時候，寧虹玉仿照這裏，親自督造了那棟小樓，住了幾年後臨別時她千萬般不舍，如今終於到了這個讓她憧憬已久的地方。此地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並且只有她和陸長風兩個人，她是說什麼也不會離開這裏了。

    “我這裏住這裏，如果被你的仇人們發現我們回來了，你會不會怕？”寧虹玉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這個……”

    兩人相視一眼，隨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此時的他們，還怕什麼死啊，珍惜當下每一天就好了。

    既然找不到師父師孃的屍骨，陸長風也只能從家裏找了幾樣他們的隨身物品給埋了，就埋在碧秀峯頂。陸長風就在千人碑前給他們好好嗑了幾個頭，並燒了很多紙錢。門中其他長輩和弟子就沒辦法了，他們沒什麼遺物留下。

    隨後陸長風想起一件事，萬年玄冰他肯定是沒有能力找來了，那再留着花初見的軀體沒什麼意義了，不如先將她葬了，她生前也很想來這個地方，剛好遂她願。不過此舉遭到寧虹玉反對，她說要等她和陸長風死的時候，三人合葬，這樣有她們兩個陪着，陸長風就老實了……

    師父師孃墓前，面對着天水的方向，陸長風對遠方的父母說道：“爹，娘，孩兒今日正式與虹玉結爲夫妻，你們泉下有知，還請保佑我們。還有師父師孃，請原諒徒兒的不肖，無力給你們報仇雪恨了……”

    寧虹玉鳳目中閃着喜悅的淚花，這一刻，她實在等太久了。從五年前的不打不相識，到後來的大膽追求，之後一路不離不棄，這個勇敢的姑娘總算爭取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是夜，紅燭高燒，窗紙上朦朧地照映出起伏的人影。真想這一夜持續到永遠，天永遠不再亮。

    過正常人的日子，等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