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凡塵 第25章 離散

    陸多福將她緊緊負在背上，安慰道：“師姐放心，他們抓不到我們的，走。”運起靈力，一個縱身，從枯枝敗葉上踏過，朝森林深處奔赴而去。

    “哪裏走？”兩個黑衣人怎麼會放過到手的獵物，朝着陸多福撲了過來。兩個起落就在陸多福身後，前面的那人一爪探出，抓向陸多福背後的南宮月。南宮月回身一劍，刺向黑衣人的掌心。

    南宮月練了幾年，劍法有些火候的，這一劍又快又狠，差點將黑衣人的手掌刺個對穿。黑衣人嚇了一跳，怒道：“小娘們居然還敢反抗。”彈開南宮月的短劍，一拳打出。

    雙方實力本來就懸殊，南宮月又在陸多福背上，行動不便，這一拳也就避不開，被結結實實打中了心臟。南宮月遭此重擊，頓時口吐鮮血，軟倒在陸多福背上。

    “師姐……”陸多福驚怒出聲。南宮月被打中，他當然能感覺出來，黑衣人這一拳很重，連陸多福也被推了個踉蹌。

    “老二，你他媽的，不是說好這小妞要先留着嗎？下手這麼重幹嘛？”後面的那個黑衣人罵道。

    前面的這黑衣人一愣：“啊，大哥，我……”就這一愣神的功夫，陸多福已經揹着南宮月跑出十多步遠。

    “快追！”

    可是這一追，兩個黑衣人跑着跑着就發現不太對勁，腳下的地怎麼感覺鬆鬆軟軟的，有點使不上勁來了。再往前兩步，他們整個小腿都陷了進去，然後沒至膝蓋。

    “大……大哥，沼……沼澤，這是沼澤呀！那小子，他怎麼會……”望着前方健步如飛的陸多福，前面的這個黑衣人驚恐萬分的叫道，彷彿遇見了很可怕的東西。

    來不及了，他的大哥也一樣，污泥剛到小腿的時候，他想退回去，可是他才一擡腳，發現使不出力，再掙扎兩下，污泥已到了大腿，完全脫不了身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啊……”兩個黑衣人在污泥中掙扎了一會，慢慢沉沒下去，沼澤恢復了平靜，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黑衣人撕心裂肺的求救聲，陸多福自然是聽見了。等黑衣人沉下去之後，陸多福扭頭朝着原路返回，揹着南宮月從灌木叢中朝森林外奔去。

    水平渡，真是沒想到，這個看似無用且無聊的自創技能，竟然在關鍵時刻拯救了陸多福二人。當看見那一片窪地的時候，陸多福就推斷那應該會有一片沼澤。於是當他背起南宮月逃跑的時候，就施展起水平渡了。在水面上的時候，他可以拎着把幾十斤重的大鐵劍揮舞，那麼在沼澤上揹着體健身輕的南宮月，自然不成問題。

    “師姐，你撐住，我一定能找到救你的人。”森林外面，陸多福咬緊牙關，揹着昏迷不醒南宮月在路上狂奔。然而這話，陸多福自己都不信。

    南宮月的傷很重，黑衣人那一拳直接震裂了她心脈。雖然陸多福在雲隱門被稱爲小神醫，但是這種程度的傷，他根本治不了。現在的南宮月氣若游絲，只有找到真正的神醫，才有可能起死回生。

    出了樹林後，他看見路邊上有兩個黑衣人留下的坐騎烈風鷹，這是一種低等猛獸，攻擊性不強，主要是用來當坐騎用。陸多福本來想騎着烈風鷹帶南宮月去找人治療，不料這兩頭畜生似乎頗通人性。見陸多福不是主人後，不管他怎麼敲打，就是不肯受他驅使。

    沒辦法，南宮月的傷片刻也耽擱不得，陸多福只得放棄了這兩頭畜生，背起南宮月在雨中狂奔。可惜的是，他這一天下來跑了太久了，現在又背了個人，體力很快就耗盡了。

    “噗通！”山路溼滑，陸多福一頭栽倒在地，南宮月也被摔下。陸多福想要起來，但是現在的他一點力氣都沒了，根本爬不起來。

    宗門被滅，師父師孃和一衆師叔伯均罹難。師父師孃臨終前所託，第一個願望便是保護好師姐。可才過不到一天，師姐又要離自己而去……絕望至此，陸多福緊繃的神經再也支撐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咳咳，小……福子，別……哭……”一隻纖纖素手輕輕撫在陸多福臉上，爲他拭去淚水。

    “師姐，你醒了。我……我……對不起……”

    南宮月醒了，大概是陸多福這一摔，把她摔醒過來了。

    “小福子，別難過，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爹爹說過，生死有命。”南宮月憐惜地望着陸多福，臉色蒼白，雙眸之間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陸多福怔怔地望着南宮月，他感覺嘴裏好鹹，好苦，如同這挨千刀的世道。他艱難地坐起身，將南宮月抱在懷裏。

    “小福子，抱緊我，好冷。”

    陰雨連綿，兩人渾身溼透，陸多福的心更是跌落冰點，他緊緊抱住南宮月，哽咽道：“師姐……”

    南宮月臉上突然恢復了些許血色，輕聲道：“小福子，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就像爹和娘叫我那樣。”

    看着她柔弱的笑顏，陸多福淚如雨下，湊到她耳邊，柔聲道：“月兒。”

    這一聲“月兒”猶如天籟之音，聽起來是那樣的讓人滿足，南宮月臉上笑意更濃了。她輕輕摩挲着陸多福一臉泥濘的臉，氣若游絲地道：“答應我，好好活下去，你永遠是我的小福子……”

    陸多福心如刀絞，頓覺眼前一黑，悽慘地喊道：“月兒，月兒，你別丟下我啊……”

    “她還沒死！”有人不冷不熱地道。

    “誰？”陸多福驚了一跳，忙站起身來戒備。

    只見一人從緩緩從半空落下，立在陸多福二人身前兩丈處。從外形上看，這人身着紫色紗裙，絲巾遮面，看不清容貌。但其嬌軀穠纖合度，紫袂飛揚，長髮輕舞，風姿綽約，應該是個女子。奇怪的是，明明在雨中，這女子全身上下居然沒沾一點雨，這修爲可真是深不可測。

    這女子明顯早已在此，只是一直沒有被發覺，也不知道把他們的話聽了多少。陸多福臉上有些掛不住，問道：“你是什麼人？”

    紫衣女子冷冰冰地道：“你我萍水相逢，不必知道我是什麼人。不過，她興許能活。”素手從紗裙中探出，青蔥玉指指着南宮月。

    這真是絕處逢生啊，陸多福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顫聲道：“真的嗎？”

    女子依舊淡淡地道：“當然是真的，我沒必要戲弄你們。”

    這倒是，以這女子的修爲，要害他們輕而易舉。陸多福平靜地道：“所謂無功不受祿，既是萍水相逢，還請前輩說出條件。”

    “前輩？”紫衣女子啞然失笑，隨即馬上平復。她頓了一下，似乎也沒料到陸多福這麼快就說到點子上，輕聲道：“我救不了她，但有人能救，所以，我得帶她走。”聲音中帶了些許柔和，已然不像方纔那般生冷。

    陸多福接口道：“敢問前輩意往何處？事關我師姐的生死，哪怕天涯海角，我都願意去。”

    “你？”紫衣女子輕輕搖了搖頭：“不行！”

    陸多福急道：“爲什麼，還請前輩明示！”

    紫衣女子看了陸多福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煩，淡漠地道：“我要去的地方，是我所在的宗門，離這裏很遠。而且宗門有規定，男子不得進入。以你的修爲，去那個地方，如無人庇佑，必死無疑。”

    “原來是這樣！”陸多福暗道。可將師姐交給一個如此來歷不明的人，真的行嗎？可轉念一想，師姐現在都這樣了，除了相信這個女子，賭上一賭，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打定了主意，陸多福誠懇地道：“如此有勞前輩，望前輩盡心照料我師姐，陸多福不勝感激。今後若有差遣，陸多福萬死不辭！”說罷朝紫衣女子深深一禮。

    紫衣女子微微失神，似乎沒料到陸多福這麼快就做出決定了。她雙手捏了法訣，頓時幻化出一個紫色光圈，將南宮月收入其中，之後對陸多福道。“這個自然。我自會盡心保護好她。若她能僥倖活下來，或許還會有一場機緣。”

    那個光圈晶瑩剔透，若有若無，卻能包住南宮月，雨也淋不進去。這是怎麼弄出來的，陸多福也看不明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陸多福所有見過的人中，沒有一個人能辦到，包括昨晚見過的那個很可怕的神祕人。紫衣女子如此手段，看的陸多福目瞪口呆。

    紫衣女子默唸法訣，身形一晃，已帶着南宮月升至半空中，對陸多福道：“我現在將她帶回去，遲了恐怕來不及。前路多舛，你保重吧！”

    陸多福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大聲道：“前輩，能否告知你來自何處？”

    “忘了她吧，倘若不死，她會有很好的未來，而你，很可能這一生都出不了這人界，你們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知道了又如何，徒增煩惱罷了！”紫衣女子身形消失在半空，只有嘆息聲穿過呼嘯的寒風，清晰地迴盪在陸多福耳邊。

    陸多福內心大駭，這種憑空消失的身法，就如仙法一樣，實在太詭異了，難道此女是傳說中仙人？還有她所說的自己出不了這人界，什麼意思？

    ……

    師父師孃死了，雲隱門也沒了，連師姐也去了很遠的地方，估計這一生都不會再有相見之日。好吧，都沒了，陸多福的心也快死了，他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渾渾噩噩地走了一陣後，陸多福跌跌撞撞地掉進了一條河。連日陰雨，河水高漲，陸多福把自己浸在陰涼的河水中，頭腦漸漸變得清明。大丈夫豈可輕言生死，還有好多事等着自己去做呢！紫女女子飛天遁地，轉瞬千里，這麼大的本事，應該能救得了師姐，陸多福心道。那麼既然師姐活着，自己也得活着，將來才有相見之日。

    陸多福將周身洗了個乾淨，又抹了把臉，隨後上了岸，漫步在細雨中，開始自怨自艾起來。多福，多福，爹孃給自己起這個名字，是希望自己一生福運連連。可看看這十幾年來，爹孃早亡，自己淪爲乞丐，後來遇上師父這個貴人，可沒過多久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廢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終於不是廢人了，再然後……

    反正這名字不能再用了，倒不倒黴另說，自己還在被追殺呢，當務之急是先換個名字，可是叫什麼好呢。一陣寒風襲來，即便是陸多福武師境三重的修爲，都感覺有些冷了，陸多福喃喃自語：過去的種種，就讓它隨着這陣風逝去，從今以後，我就叫陸長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