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曹雪陽再次加碼，將自己剩下的半個近衛營也加上了。

    龍武軍近衛營合計兵馬三萬人，爲龍武軍大都督曹雪陽親自操練作訓的兵馬，其戰力冠絕龍武軍。

    騎術精湛，射術不凡，作戰悍勇，是當年天下名騎——游龍騎的老底子，就是放在天策軍、神策軍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精銳。

    近衛營有直面趙王軍任何一支精銳的實力，就是如此精銳被曹雪陽放在了左翼處。由此也能看出曹雪陽對於戰局判斷的堅決。

    謀、斷二字，乃是爲帥者必備的品質。

    謀即是考驗的是智慧與眼光，能夠錯綜複雜的戰局之中，分析利弊，判斷形勢。

    而斷，則是爲帥者的果決和堅毅。能夠分析形勢侃侃而談的人不在少數，比如民間鄉野，一個普通的鄉民，也可以對着國際大勢侃侃而談，甚至針砭時弊，對於國家政策指手畫腳。

    蓋因這種評判是不需要成本的，無非就是酒桌上喝多了之後，指點江山一番，說對說錯，不過一笑而泯。雖然位卑未敢忘憂國的態度是值得稱道的，但也僅此而已。

    當處在那個位置之時，每一個判斷都可能會左右天下大勢。

    一軍之主帥也是如此，他的每一個舉動都關乎着整支大軍的勝負，若是不夠果決，必然會瞻前顧後，導致大軍失去戰機。

    比如太平天國的翼王石達開、三國諸侯袁紹，沒錯又是他，但凡提到好謀無斷，錯失良機，必然有袁本初一席之地，被人釘在恥辱柱上快兩千年了。

    其實老袁並沒有這麼菜，能夠一統青幽並冀四州，就足以證明其才能了。

    ……

    左翼之處的戰局愈演愈烈。

    在暫時失去了曹化蛟這個統兵大將之後，龍武軍虎搏營的攻勢肉眼可見地爲之一頓。

    將乃兵之膽，剛剛曹化蛟一杆青龍戟如同蛟龍出水，翻江倒海，在敵軍之中，大殺特殺。

    其麾下士卒受其勇武所鼓舞，自然也是個個奮勇殺敵，打得趙王軍的士卒節節敗退。

    但隨即曹化蛟就被譚淵盯上，被其虎頭金刀所重創，雖然曹化蛟安全脫身，但正值巔峯的士氣爲之一泄，虎搏營的士卒也沒有了剛剛的勇猛，開始緩緩後退，依據龍武軍的武剛車陣抵擋趙王軍的進攻。

    回到後方指揮的譚淵看到這一幕，捻鬚點頭，這才是正常的戰場局勢，龍武軍的這些新兵，在近戰肉搏之上，怎麼可能是他趙王軍這些虎狼之師的對手呢？！

    之前的失利，不過是龍武軍依仗軍械之利，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已，一旦貼身近戰，龍武軍便立刻原形畢露了。

    此言雖然有誇張之意，但也確實說在了點子上。

    遠程回合的龍武軍戰力之強，無人可比，可以說是按着趙王軍在地上摩擦，還一點脾氣沒有。

    若不是譚淵這個剛愎酷烈之人，強逼着趙王軍以命突襲，恐怕現在趙王軍也沒有辦法突破到龍武軍的陣前。這也算是歪打正着。讓他找出了一條破敵之路。

    十七世紀的歐洲，對待火力不足軍隊，便可以憑藉騎兵的衝鋒快速突進，破入敵陣。

    譚淵雖然不知此戰法，但是陰差陽錯之間達到了同樣的效果。

    好在剛剛的箭陣對於趙王軍的士卒也是殺傷巨大，導致其陣型渙散，否則即便是有曹化蛟統領的虎搏營也難以佔得便宜。

    “全軍前壓，一定要給我衝散龍武軍的武剛車陣！”

    譚淵已經看到了獲勝的希望，武剛車陣一破，他的鐵騎將再無阻礙，只需命步卒全力進攻，製造戰機，他便可趁着龍武軍陣型混亂之際，發起衝鋒。

    這片平原之上，一旦讓他的鐵騎衝起來，譚淵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輸？！

    只要不是學着朱士宏那般頭鐵，以攪亂龍武軍的陣型爲主，區區龍武軍根本沒有抵擋之力。

    此時前鋒陣中的曹文昭壓力倍增，原本有他的侄兒曹化蛟這等豪勇之將帶着兵卒衝殺，便是貼身肉搏，也是絲毫不懼趙王軍的。

    可誰知那敵軍之中竟然殺出一員如此驍勇之將，打得曹化蛟毫無還手之力，若非是自己及時出手以箭助之，怕是自己的侄兒也要折在此人的虎頭金刀之下。

    而曹化蛟的敗陣，對於龍武軍的士氣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現在趙王軍乘機開始反攻。

    “傳令各校尉、隊正，列陣而戰，不可分散對敵！務必堅守武剛車陣。”

    譚淵知道武剛車陣對於自家騎兵的阻礙，曹文昭這個龍武軍左翼的遊擊將軍又怎麼會不知曉？！

    武剛車陣就是龍武軍敢在平原上列陣與趙王軍的騎兵野戰的底氣之一，曹文昭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龍武軍最大的優勢就是紀律性，已經從紀律性衍生出來的陣戰。

    趙王軍雖然也會列陣而戰，都是對於陣戰並不夠重視，他們向來是以騎兵爲重，步騎配合。

    龍武軍背靠武剛車陣與趙王軍的步卒展開了血戰。

    不僅僅是正面交戰，龍武軍之前後撤到陣中的強弩手也沒有停下，雖然不能平射了，但是拋射依舊可以殺傷敵人。

    在後撤二百步後，龍武軍的強弩手便再次停了下來，以拋射之法繼續殺傷趙王軍的士卒。

    這可苦了趙王軍的士卒，處於最前方的士卒因爲已經和龍武軍的兵馬糾纏於一處，神機弩手投鼠忌器之下自然不可能向他們房間，但是後方的趙王軍士卒就不一樣了。

    龍武軍的神機弩，箭如雨下，不斷射殺後方的趙王軍士卒，幾乎在趙王軍的前軍和後援兵馬之間，射出了一條隔離帶，令後續的兵馬難以爲繼。

    也是緣於此，龍武軍的前鋒才能硬抗趙王軍的虎狼士卒這麼長時間，而不落下風。

    曹文昭也是發現了這一點，立刻下令，龍武軍的強弩手向趙王軍前鋒之後二百步到三百步的距離上，三段連射。

    他要以龍武軍的弩箭之利來截斷趙王軍的進攻之勢。

    對於龍武軍和趙王軍的攻防，位於左翼陣中的楊四娘子只是默默地看着。

    她相信曹文昭叔侄的能力，抵擋住趙王軍步卒的進攻應該不是問題。

    真正的麻煩還是趙王軍的騎兵，由此是那一支藏於暗處的鐵騎。

    這也是楊四娘子帶着半個近衛營來到這裏的原因，就是爲了對付趙王軍的鐵騎。

    不僅僅是這半營近衛軍，鉤鐮槍營的大部人馬也被調到了左翼。

    楊四娘子和曹雪陽的判斷一致，左翼便是趙王軍的主攻方向。

    ……

    ——

    趙王軍中軍。

    張世美正在指揮着大軍佯攻龍武軍的正面防禦陣地。

    看上去趙王軍的攻勢兇猛無比，但實則一直是有所保留的，包括遊弋於陣前的輕騎，雖然時有衝鋒之舉，但一直維持在龍武軍神機弩射程的邊緣，使得龍武軍的神機弩難以對其造成有效的殺傷。

    這種戰術看似簡單，其實指揮起來，比一般的戰鬥更爲複雜。

    既要保證己方的兵馬不會因爲佯攻而產生過多的無謂犧牲，又有保證能給到龍武軍足夠的壓力，讓他們的中軍無暇他顧。

    這樣的戰術在張世美的手中遊刃有餘，也表現出了其用兵之能確實不一般。

    趙王軍的步騎都處於一個非常曖昧的距離，若是曹雪陽真的將張世美的中軍當成佯攻來處理，那張世美便立刻可以轉佯攻爲主攻。

    這已經不是陰謀，而有幾分陽謀的意思了，即便你知道我的中軍可能不是主攻方向，但你也不敢有些許鬆懈。

    一旦龍武軍露出破綻，那趙王軍暫時收起的獠牙利齒會再次顯露，撕裂龍武軍的防禦陣型。

    就在雙方糾纏之際，一隊殘騎跌跌撞撞地進入了張世美的軍中。

    “大將軍！不好了！”

    爲首之人，一停下馬，便立刻翻身而下，一邊疾奔，一邊高呼。

    “放肆！大將軍好得很！你這廝是想要動搖軍心嗎？！”

    張世美還沒發話，一旁的近衛統領就看不下去，大戰之中，你這般高呼“大將軍不好了！”，這等行爲對於士氣是個不小的打擊，會讓士兵的心中產生疑問，到底是什麼消息，才會讓大將軍感到不好，是不是我軍要戰敗了？！

    若非近衛統領認出來此人是張家的家將，都要以爲他是敵軍派來的奸細了！

    張世美一看此人，心中不由“咯噔”一聲，近衛統領不知道來人職責，可張世美知道啊！

    這是他唯一的兒子啊！

    張文弼身邊的親兵，是張世美特地派去保護他的，現在此人回來了，那……

    張世美已經不敢往下想了，而來人的話也打斷了張世美繼續想下去的必要。

    “大將軍，大事不好！少將軍他……他……”

    “少將軍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啊！”一旁的近衛統領一聽也是急眼了，這種時候，你結巴什麼啊！？

    “少將軍在襲擾之時，被敵軍輕騎偷襲，敵軍之中有一武藝高強的女將，率領輕騎衝擊少將軍所部，不過是三合便生擒少將軍……”

    這名家將後面的話，張世美已經聽不到了，他的耳中只有“生擒少將軍”五個字不斷循環。

    大事不妙矣！

    其實仗打到這個份上，張世美心中已經沒有了之前一戰定乾坤的決心和把握。

    龍武軍展現出來的韌性、戰鬥力以及戰法都是驚人的。

    張世美甚至考慮過先行退卻，整軍再戰。給他時間，未必不能想出破解龍武軍戰法的法子來。

    或者換個龍武軍的戰法難以施展的戰場也可以。

    但這一切隨着張文弼被生擒，都不可能了！

    現在他張世美只剩下兩條路，一全力以赴之後擊破了龍武軍，取得勝利；二全力以赴之後戰敗，他張世美戰死沙場。

    撤退這條路，從張文弼被生擒之後，就已經堵死了！

    不是沒有法子撤退，而是張世美不能撤退。

    趙王朱楷固然是一代雄主，但同時也有着那些霸主的毛病，陰鷙多疑。

    正常情況下，張世美的戰略撤退雖然會破壞趙王威震天下的戰略意圖，但畢竟是能夠保全趙王軍的戰力。

    趙王雖然會懲處，但也不至於一點情面不留。

    可如今張文弼被擒，張世美只此一子，視若珍寶。在這種情況下張世美若是撤退，在趙王眼中就會演變成，張世美爲了救自己的兒子和南軍達成了什麼協議？！

    張世美是趙王最信任的大將，被委以重任，三十萬大軍盡付於張世美之手。

    可同樣的，這樣的人一旦反叛，對於趙王的危害性也是最大的。

    所以只要張世美有一絲背叛的可能，趙王便會閒置他，調查他，甚至將其軟禁，誅殺。

    張世美正值當打之年，不願落得因爲猜忌賦閒的下場，那就只好傾盡全力的一戰！

    “擂鼓！進軍！”

    ……

    ——

    在龍武軍和趙王軍的中軍將要正面交鋒之際，左翼的戰局更是如火如荼。

    雖然曹文昭盡力防禦反擊，但是士卒的強弱還是難以改變，在趙王軍的士卒站穩腳跟之後，便開始向前推進。

    虎搏營的士卒雖然奮起反擊，但依舊難以抵擋其推進攻勢，被逼得步步後退。

    若非是曹文昭指揮得當，重傷的曹化蛟拼命作戰，虎搏營的士卒早就頂不住了！

    “放箭！”

    “給我截斷敵人的援軍！”

    “支援虎搏營的弟兄們！”

    校尉和隊正的聲音此起彼伏，卻沒法阻止趙王軍的前推。

    “轟！”

    第一輛武剛車被趙王軍的士卒給攻陷了！後方涌來的趙王軍士卒當即將這輛戰車掀翻，然後繼續向前進攻。

    第二輛、第三輛，龍武軍的防禦陣型已經開始動搖了！

    爲了這個戰機，趙王軍付出了一萬七千餘人的代價，這些甚至沒有到龍武軍的陣前就因爲其弩箭而失去戰鬥能力。

    但現在看來，這些傷亡都是值得的！龍武軍陣型崩潰在即！

    楊四娘子看在眼中，急在心裏。

    陣型不能崩潰，這是龍武軍作戰的基礎。

    “曹烈！”

    “末將在！”

    “你領三千近衛營兵馬，前去支援，務必要穩住防線！”

    “是！”

    不得已之下，楊四娘子選擇了派出三千近衛營的兵馬前去支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