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以身飼虎？

    淨念禪院陷入了一個奇怪的氛圍之中。

    原本的五了四僧是想試探楊清源的武功，若是楊清源真的中毒難醫，唯有菩提木心可治，便以菩提木心爲交換將楊清源留在這淨念禪院之中停經三十年。

    這個交換當然是需要楊清源自願。

    否則別說是楊清源傷好之後，他們攔不住，就算是楊清源的親友也會打上門來。

    真武道尊張老道就不用說了。

    他要是打上淨念禪院來，那淨念禪院說不定又可以重新選址了。

    他們只是想佛門大興，並不是想佛門大興土木。

    再來莊曉夢和柳望舒自然也不可能同意楊清源在這裏當個準和尚。

    二女背後的北冥子和李太白也會讓淨念禪院頭疼。

    還有就是朝廷的勢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淨念禪院雖強，但也不敢和朝廷正面作對。

    現在的內閣首輔，文淵閣大學士錢牧謙是楊清源的座師，文華殿大學士王華是楊清源的好友。

    新登基的麟德天子是楊清源的學生。

    囚禁朝廷侯爵，天子帝師，這是蔑視朝廷，不敬天子，妥妥的三族消消樂。

    所以要想留下楊清源，必是他“自願”的情況下。

    但就在楊清源打出這一招“佛光初現”之後，一切的計劃就都隨之改變了。

    佛門需要重新審視和定義楊清源了。

    佛門之人最重緣法、因果，不管楊清源這一招掌法從何而來，他和佛門之間都已經有了難解的因緣。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楊清源加入佛門。

    佛門中興就在眼前。

    剩下的問題就是怎麼讓楊清源加入了佛門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重要的是當前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當然了，教是不能教的，如來神掌這等神技，在楊清源手裏也就是這般爾爾，但如果是到了掃地僧手裏，那必然威力大增。

    道門和佛門不是敵人，但道教和佛教卻是最大的競爭對手。楊清源自然不可能幹出這種資敵的事情。

    不過，這不妨礙楊某人裝杯！

    “我前日閒來誦讀佛經，偶有所謂，似有靈光閃過，這才悟出了這套掌法。”

    “……”

    現場的氣氛更加尷尬了！

    如果楊清源說的是真的，那他一個道士讀佛經的時候，悟出了佛門的無上武學，這讓他們一羣精修佛法，自詡高僧的人怎麼辦？！

    就在氣氛即將尷尬到無以復加之時，

    “咳咳咳。”楊清源一聲輕咳打斷了眼下的沉寂，“既然貴寶剎中沒有菩提木心，那本侯就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說着楊清源就要離開。

    原本五了四僧是不可能讓楊清源如此輕易地離開的。

    可是衆人還處在剛剛如來神掌，靈光初現的震撼之中，即便是一向負責事務的了盡也不知道該應對楊清源，只能先行讓楊清源離開。

    “楊侯慢行！”

    ……

    待到楊清源離開之後，五了四僧才重新回到了禪房之中。

    這場會議中還有秦夢瑤和師妃暄參加。

    “諸位師兄弟，如何看待此事！？”

    “我覺得楊清源應該是意外得到了如來神掌的殘篇，這才有了剛剛那一招‘佛光初現’。”這是帝心尊者的看法。

    剛剛他是直面佛光初現的人之一，最是能感受到那佛光沐浴的浩大和純正，若這是楊清源自己悟出的，在場的僧人都可以羞愧而死了。

    師妃暄本不該在此刻開口，但還是質疑道，“帝心師叔，可是我等佛門中人對於大光明拳和如來神掌也是追尋許久，卻一直沒有找到其下落。若非楊清源自己悟出，他又憑什麼能尋得這無上神功呢？！”

    師妃暄的話，也讓在場衆人紛紛點頭。

    這兩門武功，佛門一直在找，他們找了這麼多年連個影子都沒找到，難道楊清源運氣好到一下子找到完整的佛光初現？！

    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在場的鴿派代表，了結大師開口道，“阿彌陀佛，各位師兄，不管楊侯是自己悟出如來神掌，還是從古籍之中習得如來神掌，都是說明他是有佛緣之人。

    若是這武功乃是楊侯讀佛經所悟，那自不待言，其慧根天分當爲佛子。可若這武功是楊侯意外所得，那也恰巧說明了他與我佛之間的因緣。”

    了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其實已經開始逆推論證了。

    因爲楊清源學會了如來神掌，所以不管他是如何學會的，他都與佛有緣。

    從楊清源習得佛光初現開始逆推，便只能得到一個結果——楊清源天生佛緣。

    在場衆人不僅不覺得這個邏輯有問題，反而紛紛點頭。

    因爲推理的邏輯和過程可以改，但是楊清源會如來神掌這一件事情是他們親眼所見的。

    即便是了盡這樣，佛門中的鷹派，也不再考慮直接對付楊清源了。

    一個佛子的出現對於佛門來說意義重大，最好的結果就是楊清源加入佛門。

    了盡的目光隨後不着痕跡地落在了秦夢瑤和師妃暄的身上。

    要想讓楊清源投入佛門，尋常辦法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慈航靜齋有一招以身飼虎的絕技，專門用來對付魔頭。以身伺虎、以柔情制虎狼心。

    以靳冰雲制龐斑，以碧秀心制石之軒。

    這都是有先例的。

    楊清源雖然不是魔頭，但目前對於佛門來說，確實不是助臂。若是能讓他和佛門之間產生聯繫，那雙方的關係自然而然就會緩和下來。

    至於這人選……

    了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這招還是太過邪門了一點，即便是了盡這樣的鷹派，也不想輕易使用。

    “此事我等還需要通知梵齋主和少林寺的衆高僧，如來神掌出世，卻非小事，當由大家一起商議。”

    現在的中原佛門，最大的兩大山頭，一家是嵩山少林寺，由禪宗初祖達摩傳下武藝。

    其中高手輩出，講經堂中，渡厄渡劫渡難三人聯手，金剛伏魔圈威力無窮。

    不老僧渡法，白衣僧渡也是深不可測的人物。

    而藏經閣中，更是有一個高僧大能，不出世。

    另一個山頭就是慈航靜齋和淨念禪院了。

    這兩家的創始人天僧地尼所創立，這兩人原本就是師兄妹，兩家也一直是處於同氣連枝的狀態。

    兩脈雖然同屬佛門，但分歧必然是存在的。

    楊清源事關者大，自然要一起商議。當然了慈航靜齋肯定是可以先有所動作的。這個優勢是少林沒法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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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楊清源和柳望舒也是澹定地出了慈航靜齋。

    直到走到慈航靜齋十里之外，確認沒有人跟蹤之後，楊清源才突然停下，扶着一棵柳樹，突然一口鮮血噴出。

    “爽！”

    楊清源擦去了嘴角的血跡。

    這次噴出的血霧不是金色的，並不是毒血，而是淤血。

    剛剛楊清源爲了用佛光初現硬拼四大高僧的絕技，愣是沒有用太極和無求易訣來卸力。

    這兩門武功道門的意味太重，一旦讓了空或者了盡看出來，那就起不到楊清源想要的效果了。

    而楊清源因爲鎮壓金波旬花的原因，只剩兩成不到的功力，以此硬拼四大高僧，即便能調動天地之力，也是吃了大虧。

    “楊兄，我有個問題？！”柳望舒遞上了自己的手帕之後，詢問道。

    “我爲什麼會佛門武功？！”

    “嗯！”柳望舒點了點頭，不僅是那些和尚尼姑，她也是疑惑不解。

    “這我剛剛可沒撒謊，確實是從佛經之中悟出的。這不過我只領悟三招招式，而且沒有配套的心法。”

    楊清源表示，這道童還是很給力的，竟然從一式殘招中逆推出三招如來神掌。

    “沒有配套心法？！”柳望舒越加不解，她的靈覺雖然不如楊清源這般敏銳，但也不至於看錯，剛剛楊清源用的覺得是純正的佛門武功！

    那浩大純正的佛光是做不得假的！

    更何況，那些老和尚哪個不是精研了半輩子佛門武學的人，若是真的有什麼問題，早就被他們一眼看出來了。

    “掌法確實是佛門的如來神掌，但內力卻不是。”楊清源以手帕擦去了嘴角的血絲，隨後摺扇一開，再次瀟灑了起來，“望舒，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小無相功嗎？”

    小無相功講究清靜無爲，神遊太虛，較之佛家武功中的“無住不着”之學，名雖略同，實質大異。

    西域鳩摩智以一門小無相功，使動般若掌，摩訶指、大金剛拳等招數，瞞過了一衆少林高僧的眼睛。

    小無相功精微淵深，可據以運使各家各派武功，以此爲根基，佛門皆可運使。

    “可是我記得你說過，這終非正道，還是會被高手一眼看出。”

    楊清源承認道，“沒錯，若是小無相功確實如此。但我用的可是無相神功啊！”

    楊清源在武當山待了三年可不是白呆的，朝廷之事，他只是提供改革的參考意見，具體由王華等人實施，不需要他費心力。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事情來研習武學，這如來神掌和無相神功就是楊清源的成果之一。

    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

    這門武學立意本就是偏向佛門，在楊清源的強化之下，無相神功被推得更加極端，原本的威力已經不存，只能成爲一種輔助的心法內功。

    無相，萬相，一念之間。

    這門心法對於內功修爲沒有任何增幅，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模擬其他的內功心法。

    “無相神功最大的作用不在於此，而是讓我確信了一點。”

    柳望舒面露好奇之色，“是什麼？”

    “佛本是道。”

    楊清源笑道，“我原本對於這個說法是嗤之以鼻的，佛便是佛，道便是道。二者如涇渭般分明。即便是師兄能佛道歸一，我也難以理解，知難行易啊！”

    “我明白了？！”

    “哦？！”楊清源面露奇色，想知道柳望舒明白了什麼。

    “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楊兄是不是借無相神功，以驗證佛道儒三元歸一。”

    “……”楊清源沒想到柳望舒真的明白。

    果然，人與人之間是有差距的。

    他的悟性和天資都是上上之選，但是比之柳望舒和莊曉夢這倆天驕，確實是有差距。還好他有道童。

    “我今日施展這如來神掌也是無奈之舉。”楊清源不再想這件糟心的事情，而是話鋒一轉。“以剛剛佛門衆僧的態度，想要求得菩提木心，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楊兄才以如來神掌證明自己的重要性！？”

    楊清源發現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說話說半句即可。

    “現在，淨念禪宗恐怕已經在爭論對我的態度了！”

    如來神掌不僅僅是一門武學，更是世尊於人間的顯聖，對於佛門來說意義重大。

    “那楊兄，他們現在會如何對付你？！”

    佛道之爭何其兇險，現在楊清源顯得更深了。

    楊清源摺扇輕搖，“多半是用以身飼虎的老辦法唄。”

    “以身飼虎？！”柳望舒感覺自己秀髮間的玉簪更加碧綠了！

    慈航靜齋以慈航爲名，繼承的自然是觀世音這一脈的道統，觀世音化身萬千，其中一尊化身便是黃金鎖骨菩薩。

    典籍有載，觀世音曾經化身絕色美女，投身妓館接客。境內男子見其絕色，盡皆傾倒，乃與之交合，交後則欲心頓消，欲根澹斷。一年後死，衆男子逐合力葬其死，有胡僧過境見其墓，大禮膜拜，衆人說他錯拜了娼妓墳墓，胡僧就說這娼妓是觀世音化身，以彼大法力，來度世間淫人。衆人不信，挖土破棺，只見骨節聯絡，交鎖不斷，色如黃金，正是黃金鎖骨菩薩。

    慈航靜齋其種意義上便是得的這一脈道統，這才有了所謂的以身間魔的說法，其實就是所謂的佛家割肉喂鷹，以身詞虎之心，只不過，慈航靜齋出賣的是色相而已。

    在楊清源看來，慈航靜齋更像是修煉魅惑之術，只是她們檔次較高，不是單純的搔首弄姿，而是魅惑昇華，反而看起來冰冷聖潔，高不可攀。

    不過，楊清源還是信奉論跡不論心那一套，從慈航靜齋幹的事來說，總的來說還是沒有問題的。

    至少慈航靜齋不會亂殺無辜，單從這一點來說，即便是做法令人不舒服，近似僞善，但她們底線還是有的。

    至少從楊清源一貫的思維來說，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