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糧倉碩鼠（上）

    京畿官倉，不僅僅是一般的官府糧倉，它還肩負京中御林、長林、龍武三軍的糧草供應之責，一旦北境糧草不濟，還需要從京畿官倉之中調糧支援北境的天策軍。

    天子六軍，除了鎮守南境的神武軍，抵禦西戎的神策軍，剩餘四者皆與京畿官倉息息相關。

    不僅如此，神都以北地的，幷州、秦州、涼州一旦有天災人禍，也需從京畿官倉調糧賑災。

    但有天災兵禍發生，京畿官倉就會發揮重要的作用。

    而現在，將所有案件線索串聯起來後，竟然直指這座重逾泰山的糧倉。

    楊清源再也坐不住了，立時起身道，“我們得趕緊行動了！！”

    楊清源突然地起身，搞得柳獨峯和李尋歡有點尷尬，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啊！

    “李兄，你得跟我去一趟城外。”

    李尋歡也立時起身。

    “楊大人，你別賣關子了，怎麼了？！”柳獨峯不知道楊清源在打什麼啞謎，跟着朝廷上的人打交道，真是累。

    江湖人就爽快多了，拳頭大就行了。

    “糧倉可能出事了！？我和李兄去看一眼，城內就勞煩柳捕頭吧，還請柳捕頭集合人手，隨時注意漕運碼頭的動向！”

    時間緊急，楊清源也來不及細說，只能大致地和柳獨峯說了兩句。

    “李兄，我們走！”

    說完便身影一幻出了房中。

    一邊走一邊以真元傳音，“劍寒！跟我走一趟！”

    剛剛端坐在桌前，高冷（虔誠）地吃着油渣蔥油拌麪的葉劍寒爲難地看了一眼剩下的麪條，最後又往嘴裏送入了一大筷，然後放下竹筷，提起劍躍上了屋頂，幾個起落之後，出現在了大理寺的門前。

    “街道之上不能縱馬飛馳，我們走馳道，去那裏的驛站！”楊清源一邊施展輕功，一邊對李尋歡和葉劍寒說道。

    “楊兄考慮的是！”李尋歡點頭稱是。

    葉劍寒沒有說話，只是一言不發地跟在兩人的後面。

    大周的街道，非八百裏加急不得縱馬。

    而馳道是相對於街道修建的交通要道，可以飛馬駕車，雖然不如街道一般四通八達，但是各大重要衙門地附近都有馳道。

    馳道之上設有驛站，已經借用馬匹。

    楊清源的輕功堪稱天下頂尖，李尋歡也是個中高手，葉劍寒略遜一籌，但是經過楊清源的指點，輕功也是突飛猛進。

    三人施展輕功，一柱香的時間，便從大理寺趕到了最近的驛站之處。

    李尋歡身着便服，而楊清源和葉劍寒穿的也是大理寺黑色的制服，驛站的驛卒一時間也沒能認出三人的身份。

    楊清源也沒有裝b打臉的時間和興趣，直接扔出了自己的令牌。

    黑色的令牌中間篆刻着一個理字。

    背面則以小楷刻着大理寺丞楊的字樣。

    “三位大人稍待，小人立刻去準備快馬！”

    最近一段時間，大理寺在京中名聲大振，一些年長者甚至想起了當年大理寺威震神州，監察天下的盛況。

    身爲京城中消息傳遞最快的地方之一，驛站的驛卒又怎麼能不知道大理寺如今的炙手可熱呢？

    沒一會兒，三匹快馬就已經備好了！

    三人騎上快馬，便出了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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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後，神都的一處院落之中，一個身着布衣的人溜進了房中。

    “啓稟大人！我們在城防軍中的探子來信！楊清源剛剛帶着人出了北門。”

    “哦!？”一個身穿黑袍帶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坐在椅子上，斗篷下是一隻蒼白得過分的手，“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

    神祕人沒有說話，只是蒼白的手指緩緩地敲擊着椅子的扶手。

    探子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擾了眼前之人的思考。

    片刻之後，神祕人揮了揮手。

    “你退下吧！有什麼情況隨時來報！”

    “是！”

    在探子走後，一個身影落在了屋外。

    神祕人冰冷不帶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去通知安世耿，讓他立刻將貨物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楊清源這個時候出城，肯定是已經查到什麼了！”

    “是！？”院中身影閃動，便離開了。

    單以此人的輕功身法而言，已經在李尋歡之上。

    房中又只剩下了黑色斗篷的神祕人，“楊清源！？真是一個棘手的人物啊！看來必要的時候，得想辦法讓他消停一點，比如……殺了他！”

    說着神祕人從茶壺中倒了一杯茶，茶的顏色卻如鮮血一般妖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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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濟倉，是距離神都最近的官倉，也是這京畿地區最大的官倉，位於涇河河畔，方便漕運船隻運輸糧草，由天子六軍十二衛中的龍武軍所屬的一個千人營守衛。

    楊清源三人花了兩個半時辰才來到了永濟倉的門前。

    “來者何人？敢擅闖官倉重地！”

    數十支弩箭射出擋在了楊清源三人的馬匹之前，隨後守衛倉門的官兵持械上前。

    楊清源勒住馬繮，從懷中掏出了大理寺的令牌和他的官憑。

    “大理寺楊清源！”

    守衛倉門的隊正接過了楊清源的令牌。

    “大理寺？！”守衛倉門的隊正顯然對這個剛剛重建的政法最高機構沒什麼概念，帶着疑惑又打開了楊清源的官憑。

    翰林學士，文華殿行走。

    楊清源的這兩個職位，檔次都很高，但是有一個不大的缺點，很不親民，一般的普通百姓包括軍中士兵和下級軍官都不太瞭解這個兩個職位的含金量。

    所以就有了現在的尷尬局面，楊清源一行人看起來很像是假冒朝廷命官的騙子。

    “京畿監察御史——李尋歡。”一旁的李尋歡也看出了隊正的疑惑，取出了自己的官憑，遞給了他。

    京畿監察御史的知名度就高得多了，隊正接過官憑，就知道眼前這個人的分量。

    京畿監察御史，監察京畿地區的一切軍政要務，職權極大。

    永濟倉自然也在京畿監察御史的監察範圍之內。

    “幾位大人還請稍待，小人這就去通報！”

    小隊長將官憑令牌歸還之後，立刻進入了永濟倉中。

    片刻之後，永濟倉的倉門大開，一個身穿官袍的人從裏面走出來，還帶着永濟倉內的一衆書吏。

    “永濟倉主簿孔知唯率永濟倉衆僚屬，恭迎李大人！楊大人！”

    楊清源三人下馬之後，將馬匹交給了守衛的龍武衛官軍，然後隨着主簿等人進了永濟倉中。

    守衛的官軍不知道楊清源官職的含金量，但是這位孔主簿卻是非常清楚。

    這個年紀的翰林學士，文華殿行走，只要未來不犯大錯，再不濟也能混個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於是便格外的殷勤。

    “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孔主簿看着一旁身穿黑衣，散發着高冷氣息，滿臉寫着生人勿近的葉劍寒問道。

    “他是大理寺緝盜司司主葉劍寒！是保護本官和李御史前來的護衛！”

    葉劍寒愣了一下，保護？？護衛？！誰保護誰？誰護衛誰？！

    雖然帶着疑惑，葉劍寒還是隨後向着孔知唯點頭示意。

    孔知唯心中自以爲瞭然，這才符合邏輯，楊清源和李尋歡都是文官，前來查案不帶隨行人員原本就不正常，看來這個葉司主也是個武功高強之輩。

    雖然孔知唯不待見一般的武夫，但是像葉劍寒這般不僅武功高強還有官職在身的，那就不能算“一般”的武夫。

    “你們司庫呢？”

    楊清源一直不見永濟倉的司庫出來，便開口問道。

    司庫官才是永濟倉的一把手，而孔知唯這個主簿只是司庫官的佐官。

    “啓稟楊大人！我家大人因爲家中母親重病，已經向戶部告假，回鄉盡孝！永濟倉中的公務暫時由下官代理。不知道二位此來，所謂何事？！”

    楊清源和李尋歡對視一眼，示意李尋歡出面。

    “哦！是這樣，這不快到年終了嗎？都察院每年年終都會抽檢京城各府衙的案卷、賬目。剛好就抽查到了永濟倉，原本定在臘月的抽檢的，但是本官今年臘月因爲家中有事會離京一段時間，所以便提前前來抽查。”

    孔知唯一聽，立刻放下了茶壺，“各位大人請現在此刻用茶，我立刻差人去整理賬冊，以待兩位大人檢查。”

    待到孔知唯離開之後，楊清源向李尋歡和葉劍寒傳音。

    “你們發現沒有，這個主簿有問題？！”

    “察覺到了！當我說完只是常規的例行抽查，檢查賬目案卷，他明顯鬆了一口氣。”

    葉劍寒沒有傳音，但是點頭示意，他雖然不擅長刑偵之道，但是作爲天命主角模板的他，看人還是比較準的。

    “但是現在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我們就算發現了官倉之中的存糧有問題，也沒有權利直接開庫驗糧。依制，要想驗糧，須上報內閣中樞，經內閣批准之後，由戶部、都察院、內閣三方一起出面才行!”

    李尋歡覺得楊清源來得太急了！應該上報閣部，得到許可再來的。

    楊清源本身就是內閣的人，李尋歡可以代表都察院，再來個戶部的人，就可以開倉驗糧了。

    “沒那個必要！只要查實倉糧確實有問題，我直接拿下這個主簿，然後開倉。”

    大理寺查案之時有專擅之權！

    楊清源頓了一下，“今夜我們得辛苦一下了！李兄到時候你在房中假裝清查賬目，迷惑他人，我到時候趁夜色溜進糧倉去看看！”

    “那我呢？”葉劍寒刷了一波存在感。

    “你，我有別的安排！”

    隨着夜幕的降臨，永濟倉顯得更加靜謐，但是靜謐之下，卻是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