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王屋山劍琛追責 天壇峯八道結義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妖道乞魚字數:7972更新時間:24/06/27 12:19:32
    飛在最前邊的是一隻金雕,其後更有些孔雀、仙鶴、喜鵲、烏鴉等飛禽。衆妖一現原身,聚於一處,妖氣之盛前所未有,直逼雲霄。

    那些修飛劍的道人只因起初慢了半拍,跟在衆禽之後,但也絕不慢多少。

    林婉怡忽然駐足,在地上並排畫出四個圓圈,道:“你快走。我使縮地成寸,帶不了人,咱們到山頂上會合。”

    左腳踩進第一個圓圈,右腳踩進第二個圓圈,身子忽然扭曲,上身突兀地消失不見。第一、第二個圓圈業已消失,第三個圓圈上突然多出一隻腳來。那只腳只曇花一現,又不見了,最後一個圓圈也隨之消失。

    衛凌羽看着她踩過的地方,眨了眨眼,竟然連一個腳印也沒留下。

    突然間,侯氏兄弟夾着衛憐釵趕到,叫道:“你杵這裏幹啥?快走!”放下衛憐釵,身子晃了晃,竟變作兩隻雨燕,倏然飛出,快捷無比。

    衛憐釵道:“哥,林姑娘呢?”

    衛凌羽道:“她使法術先上去了。”挽起衛憐釵的手臂,向天壇峯馳去。

    他見那些妖禽、架飛劍的道人趕得那般快速,憑輕功是遠不能及的,心想這純青琉璃心恐怕是拿不到了,只盼林婉怡能拿到手,急加腳程。

    上到天壇峯頂,人頭攢動,好容易擠進人羣,只見那純青琉璃心有一小半嵌進地面,有拳頭大小,靛青透明,外溢青光,煞是好看。

    衛凌羽見那琉璃心近在眼前,四下竟無一人上前去取,以爲衆人是擔心做了出頭鳥,給其他人羣起攻之,仔細一看才發覺不對,那純青琉璃心外氣如漣漪,竟是裹着一層無色的火焰。離琉璃心最近處有一個中年異類,其右手焦黑,不問可知是給那琉璃心外的無色火焰灼傷的。

    衆人圍着那純青琉璃心盯了半晌,有人叫道:“他奶奶的,老子偏不信這個邪!”右手伸出,不知使得什麼法術,手心手背竟然覆蓋了一層水質。

    那人伸手去抄琉璃心,手指剛一觸及,手上水質登時蒸發,整隻手掌竄起青色火焰來。他大叫着躍出兩步,甩起手臂,想要滅火。離他近的幾個人怕被拍到,嘩地散開。那火燃燒片刻,便自主熄滅,但他的右手卻已嚴重燒傷,焦黑潰爛,慘不忍睹。

    衆人面面相覷,均沒想到寶貝近在咫尺而不能取得,心癢難搔,卻又束手無策。

    一個年輕的玉清道人叫道:“我來試試!”捏起劍訣,寶劍彈飛出鞘,在那純青琉璃心底下一挑,便即將之挑起。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哈哈,是我的……”聲音陡轉驚恐,叫道:“我的媽呀!”捏訣之手陡起青火,連忙鬆開劍訣亂甩起來,那寶劍不受馭使,噹啷墜地,純青琉璃心向一邊滾去。

    有幾人見純青琉璃心向自己腳邊滾到,慌忙跳開。純青琉璃心被凸起岩層擋住,不再滾動。

    劍琛本擬也使飛劍去挑那琉璃心,但見剛纔那個道人失利,恐怕自己也不能倖免,皺了皺眉,暗自捏起的劍訣又悄悄放下了。

    妖女赤練見連續有人吃癟,咯咯唧唧地笑了起來,道:“看來咱們大家夥兒都給那金翅大鵬鳥耍啦!”

    有人立時罵道:“我入他個娘,敢情白來一趟!”“碰都碰不得,這算什麼寶貝?”“這寶貝太金貴了,羣玉坊的頭牌,銀子給到位也能摸得,這東西比那騷娘兒們還嬌氣!”

    這時,走出一名上清道人,捏着訣,念了個避火咒,伸手去抓那純青琉璃心。剛一抓起,突然掌心炙熱難當,忙將其拋回地面。衆人見他雖有避火咒護持,也難能倖免,無不唏噓。好在那避火咒還有幾分作用,他只是手心被燙出一個大包,受傷不如之前幾人嚴重。

    純青琉璃心正好滾到了衛凌羽腳邊,他身邊之人生怕他腳上起火蔓延全身,再波及己身,都忙不迭地跳開。

    他也嚇得往後一跳,但跳開之後發覺腳上並未着火,這才想起金翅大鵬鳥之前說的話,彎下腰來,壯着膽子去抓那純青琉璃心。

    林婉怡道:“不可!”

    衛凌羽道:“大鵬鳥前輩入滅前說將此物贈與我,應該不會有事。”咬着牙將手往前伸了伸。

    衆人鬨笑起來:“這小子想寶貝想瘋了!”“金翅大鵬鳥是八大古妖之一,跟他有什麼交情?”“興許這小子是金翅大鵬鳥的灰孫子,那也難說得很。”

    衛凌羽置若罔聞,再一伸手,將純青琉璃心握進手中。衆人正要看他笑話,忽然見那純青琉璃心光華盡失,縮了縮,變得只有鴿卵般大。

    一時間,天壇峯上鴉雀無聲,無論是嘲諷他,還是沒嘲諷他的,均面面相覷。

    過得半晌,衛凌羽忽覺妖風襲面,有人催掌攻到。忙斜身一縱,退開兩步,只見偷襲自己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瘦高漢子,身上妖氣畢集,是異類所化。

    他向那瘦高漢子道:“你想幹什麼?”

    那瘦高漢子道:“這純青琉璃心外的火焰燃燒是有時間的,到你抓時火焰正好該散了!不然憑你,也能抓住它?”話音一落,又是一掌攻來。

    衛凌羽正要反擊,周遭奇峯突起,竟有十餘人騰地撲出,有使刀劍的、有使槍棒的、有使拳腳的,同時發難。

    他登覺脊背發寒,剛揚起鳴鴻劍,還沒來得及出鞘,兩道人影突然冒出,擋在他身前,叫道:“哪個不怕死的敢上前一步,我們兄弟擰下他的驢頭。”

    發難的衆人看清那兩人相貌,腳下一滯。那兩人向兩側晃動,兩支齊眉棍同時向那最先發難的瘦高漢子擊到。那瘦高漢子神色立變,正要向後躍出,業已慢了半拍,給兩支棍頭擊中頂門,登時頭骨破碎,腦漿橫飛。

    它身子軟綿綿地倒地,現了原形,是一條銀環蛇。

    那阻攔衆人的正是侯氏兄弟,它們擊斃了銀環蛇精,將齊眉棍往地上一杵,道:“上清宗包容異類,你們可別蹬鼻子上臉,真要動起手來,誰也不是我們道人的對手!”原來適才發難的那些無一人類,盡是山野異類成精。

    侯氏兄弟斃妖立威,餘下衆妖猶有餘悸,又見一干上清道人面露怒色,雖有心搶奪琉璃心,也不敢再冒然動手。

    衛凌羽收起純青琉璃心,道:“謝兩位兄長相助。”

    侯氏兄弟道:“我們護你下山。”站到他兩側,又拉過了衛憐釵,緩步向天壇峯下退卻。

    上清羣道見衛凌羽得了純青琉璃心,畢竟是自己教下大事,便即散開,掩護他們幾人。其他各派緊隨其後。一時間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直待退到山下,進到一片樹林,地形剛一開闊,諸異類及江湖各派當中即有許多人突然散開,將衛凌羽及上清羣道團團圍住,只有少數人眼看勢頭不好,藉機離開。林婉怡、徐三一見敵人發難,率同玉清、太清道人,又將諸異類及江湖各派圍住。

    林婉怡叫道:“你們想出爾反爾麼?我三清弟子人數雖不及你們這些妖魔鬼怪,但動起手來,只怕你們討不了便宜!”

    一異類女子叫道:“王屋山下這些牛鼻子可沒幾個道行太深的,我們可不畏懼你們。”竄上半空,抖身振臂,現出原形,是一隻蛇雕,口吐人言:“金翅大鵬鳥與我同宗,琉璃心說什麼也不能給你道家得了去!”

    一名上清道人這時站了出來,向那蛇雕喊道:“喂,你既然不怕,幹麼飛那麼高?我們當中可有練飛劍的,你可要當心!”說話的道人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樣子,長得高大魁梧,看上去呆頭呆腦。

    那蛇雕道:“不勞費心,各位還是先顧好你們自己罷!”

    那上清道人搖了搖頭,道:“這山下的樹真多啊!”

    此語一出,不僅諸異類及那些江湖武人愕然,就連三清羣道也大是不解,不明白他這句話有什麼含義。

    那道人道:“貧道上清宗青木子,向各位討教了。”說着,從垓心中一躍而起,一掌向那蛇雕擊去。

    那蛇雕探爪還擊,向青木子掌上抓到。青木子大笑一聲,袖口閃電似地鑽出幾根藤條,順勢纏住那蛇雕爪子。那蛇雕驚恐萬狀,撲騰雙翅,但那藤條堅韌無比,又豈能爲它所破開?只見那些藤條生長起來,左圈右繞,頃刻間便變成像只蹴鞠一樣的藤球,將那蛇雕困住。

    青木子提了藤球,躍下地來,在腳背上顛了兩顛,又拿起藤球,看着被顛得七葷八素、滿身掉毛的蛇雕,道:“服不服?”

    那蛇雕道:“你使詐!”

    青木子擡起左手,搔了搔頭皮,道:“嘴硬?”擡頭向四周掃視一眼,林中大樹忽然晃動起來。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那些大樹枝條延伸,宛如一條條皮鞭抖將起來,向諸異類、江湖武人抽到。

    敵衆立時慌了手腳,有些揮舞兵刃招架,有些現了原形升空躲避,有些噴出妖火,去灼燒抽到自己跟前的枝條,林中登時混亂不已。

    異類中突然躍出五道人影,齊齊仰頭發出一聲狼嚎,十隻手掌變作毛茸茸的狼爪,於樹林中竄高伏矮,狼爪揮舞間白光閃動,斬斷周遭枝蔓,同時向人羣中撲近。

    擋在最外圍的玉清、上清衆人立即攔截,但那五個狼妖行動極爲敏銳,狼爪揮舞間豁開十餘個道人的咽喉。

    劍琛叫道:“找死!”一起劍訣,寶劍躍上頭頂,放出無數劍罡,向那五隻狼妖射去。

    只一瞬間,五隻狼妖被突然落下的劍罡射得千瘡百孔,倒斃當場。

    玉清羣道正自送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腳下異動,只見地面突然壘起一道道並不規整的土粱,土粱快速延進羣道中央。

    侯氏兄弟相顧一笑,叫道:“來了一窩兒會打洞的!”兄弟倆身子一縮,變作兩隻狸貓,弓背炸毛,環在衛凌羽腳邊。

    衛凌羽正自驚詫,卻見那幾道土粱延伸進來,到自己腳下,幾隻土黃色的爪子先後破土而出。衛凌羽急忙跳開。

    衛憐釵突然尖叫道:“哥,救我!”

    衛凌羽見她左腳被一隻爪子撓住,殺機一起,鳴鴻劍出鞘,正要去斬那爪子,侯不白變得狸貓突然撲出,頭往那洞中一探,叼出一隻旱獺,再一口咬其喉嚨,便給咬斷了氣。

    侯不白變回人形,捏住旱獺尾巴提起,道:“這東西膽小怕事,怎麼也敢來作死?”

    衛憐釵從未見過妖物,適才被旱獺撓住鞋子,駭得魂不附體,這時驚魂未定,見侯不白提着死旱獺在身前晃來晃去,又嚇得尖叫起來,縱到了衛凌羽身後。

    侯不明依舊是貓身,先後將幾隻旱獺從洞中捉出咬死,變回人身,道:“嘖嘖嘖!這些小東西得了點微末道行,膽氣也跟着倒壯了不少!”

    說話間,劍琛已經將劍罡收攏,聚於身周繞行。縱到外圍,衝進異類羣中。羣妖忌憚劍罡厲害,不敢抵敵,泰半逃散。那些江湖武人見羣妖逃竄,也只好收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紛紛潰逃。

    未幾,四周妖物幾乎散盡,剩下幾個道行高深的異類,見三清羣道人多勢衆,縱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也只好憤憤離場。

    眼見異類及各派江湖人士走光了,衛凌羽長出了一口氣,做個四方揖,道:“衛凌羽謝過各位道友了。”上清羣道回禮。

    劍琛收了劍罡,道:“純青琉璃心既然爲你所得,我也不跟你來搶。不過,令師當年欠下的血債,可得你來還!”

    衛凌羽道:“劍琛道兄,你……”

    劍琛挑眉道:“玉清教下的各位同道,師門與玄陰觀上代有仇的,盡可以站出來。不想惹事的,趁早走開!”

    話音甫歇,玉清衆人之中立時炸開了鍋,有人道:“我師祖當年被胡升泰斬了一條手臂,這筆賬不能不算!”還有人道:“劍琛師兄,此舉有傷我玉清、上清同宗之誼,恐怕……”

    林婉怡氣得直跺腳,道:“劍琛,你……你想挑起我玉清和上清之間內訌麼?”

    劍琛冷哼道:“我師父對我有恩,他當年給老狐狸刺傷,身爲徒弟,這仇我當然要報!”

    林婉怡道:“刺傷你師父的是他師父,你幹麼不去找他師父報仇?卻來這裏爲難他!”

    劍琛指着衛凌羽手裏的鳴鴻劍,道:“鳴鴻劍是玄陰觀歷代觀主信物,老狐狸把這劍都傳給他了,八成不在人世了,我上哪兒去找?”說着,一聲冷笑,指着衛凌羽道:“姓衛的,父債子還,這筆賬只好着落在你身上了。你要有種,就站出來與我分個高下!”

    此事是劍琛師門禹明宮上代與玄陰觀上代之間的恩怨,劍琛如此咄咄逼人,上清羣道卻不好幫襯衛凌羽,因爲一旦將矛盾鬧大,說不準就會演變成玉清、上清二教之間火併,誰也擔不起挑起三清內訌的責任。

    衛凌羽見上清同道並不吭聲,心想也不能教他們爲難,大步流星地走出來,道:“劍師兄既然要尋仇,那便衝我來好了。”

    劍琛雖然自負,頭腦畢竟活泛,他三番五次挑釁衛凌羽,爲師報仇只是冠冕之辭,實際上還是想在林婉怡面前挫一挫他的銳氣,見衛凌羽竟敢應戰,尋思:“這小子的拳腳、劍法都比我高明許多,我想勝他,非得在劍術上下功夫不可。只是他那三陰戮妖刀不知練到了何等層次,倘若也練到了身劍合一的地步,我使斬妖劍罡訣也未必能贏。”擔心戰他不下,反折了自家顏面,便道:“師門與老狐狸胡升泰的有仇的,都站出來!”

    玉清羣道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他們有些人師門上代確與胡升泰有仇,但玉清、上清近二十年來再沒起過太大的矛盾,如揪着上代恩怨不放,挑起事端來,只怕祖庭降責。

    劍琛見無人響應號召,冷言嘲諷起來:“師者如父,師長給人殺了,還能忍得住,各位還真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

    玉清衆人聽他冷嘲熱諷,臉皮通紅,有一個受不得激的跳了出來,叫道:“老狐狸殺我師伯,這筆賬是該清算!”他這一帶頭,又有幾人向後走出,站到劍琛身側,義憤填膺地細數胡升泰昔年惡端。

    那幾人情緒高漲,罵辭絢爛堆砌。玉清羣道之中,師門上代與胡升泰結下過樑子的不少,呼啦啦地又走出十幾人來。

    林婉怡見場面有些失控,道:“你們……你們膽大妄爲,膽敢挑起三清內鬥,我回去一定稟明掌教,請他老人家定奪。”

    向着劍琛的玉清羣道面色爲變,他們皆知林婉怡是掌教真人赤誠子的關門弟子,她如真回到玉虛宮參上一本,那他們恐怕真沒有好果子吃。

    劍琛將身邊衆人神情盡收眼底,道:“公道自在人心。師妹,你何必給我們頭上戴這麼大一頂高帽子?我們又沒向上清同道做什麼,只不過要向姓衛的討還一些債而已。我不相信掌教師伯會聽信你片面之詞。何況法不責衆?”末了這句故意加重了語氣,“法不責衆”四個字出口,身邊衆人臉色緩和了不少,均想他所言不差。

    林婉怡無可爭辯,看向衛凌羽,向他輕輕搖頭,意示他不可衝動。

    衛凌羽見她眼神中倍是關切,心頭不禁一柔:“她怕我給這些人傷了,我何必讓她替我擔心?”自忖不是這十餘道人之敵,也有暫時忍氣吞聲的念頭,忽然聽劍琛道:“老狐狸飛揚跋扈得緊,可別是教出了一個無能軟蛋!”

    衛凌羽聽他一口一個“老狐狸”,這口氣無論如何是不能忍的,怒道:“你嘴巴裏放尊重些!”

    劍琛道:“老狐狸若不昇天,我遲早也該打得他屁滾尿流!”

    衛凌羽怒不可遏,正要提劍刺他,侯不明卻突然大叫起來:“啊唷!好臭,好臭!老二,有人亂放狗屁!”說着捏住了鼻子。

    侯不白也捏緊鼻孔,怪聲怪氣地道:“老大,你這話大大的不對!既然放的是狗屁,那自然不是人了!”

    侯不明道:“是極,是極!是只喪家之犬!”

    侯不白道:“哪裏是喪家之犬?分明是喪家之小犬。”

    侯不明道:“怎麼是喪家之小犬?”

    侯不白道:“老的給人家打成了喪家之犬,小的可不就是喪家之小犬?”

    劍琛怒道:“姓侯的兩位,你們嘴裏不乾不淨地說什麼?這是我禹明宮跟玄陰觀的樑子,你們黃庭觀也要來插一槓子麼?”

    侯氏兄弟齊道:“哪個要插手你們之間的恩怨了?”

    劍琛深知侯氏兄弟身懷驚人藝業,在江湖上闖下響亮名頭絕非幸致,聽它們說並不插手,心頭登時安定不少,道:“那麼還請二位安靜些。”

    侯不明道:“禹明宮跟玄陰觀的恩怨,我們兄弟是決計不會管的。你要替你師父報仇,孝順得緊哪!不過我們要護着我們兄弟,這是要保全義氣,你該不會跟我們過不去罷?”

    侯不白道:“姓衛的可是跟你侯二哥拜過把子的,(侯不明補充道:“也跟你侯大哥拜過把子。”)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在我們把弟身上捅幾個透明窟窿罷?”

    劍琛等人聽了,知道這侯氏的兩位非得插手此事不可,登時怒不可遏。

    一人沉不住氣,叫道:“兩隻雜毛猴子,你們有幾顆猴頭夠給我砍的?識相的就滾一邊去!”

    場中衆人皆知侯氏兄弟的脾性,聽那玉清道人如此出言無狀,都想:“不好,要打起來了!”

    侯氏兄弟道:“不敢,不敢。”

    如換作平時,侯氏兄弟聽了這話自然大怒,非得齊齊給對方一個大嘴巴子,但此時它倆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動手,可教在場衆人大感意外。

    只聽侯氏兄弟繼續道:“我們只是齊全跟把弟的義氣。啊哈,古有八拜之交,這個……嗯,咱們兄弟現在有了三個,再來五位同道,正好做個八義。”

    衆人聽了無不瞠目結舌,隨即明白它們是故意藉機拉幫手。目下的情狀,上清道人不能明着幫襯衛凌羽,但江湖重義,以把兄弟的個人身份幫襯衛凌羽,便不能將上清宗牽連在內。

    只是這危難當口,又有誰會舍卻自身安危於不顧,來相助一個什麼交情都沒有的人呢?

    劍琛道:“侯家的兩位,臨時抱佛腳,恐怕不太行!”

    侯氏兄弟道:“抱什麼佛腳?抱上清祖師的腳。”

    劍琛冷笑不答,道:“得罪了!”身周衆人立時散開,將衛凌羽及侯氏兄弟圍在垓心。

    正當此時,上清羣道中走出一人,道:“侯家兩位兄長的大名,小弟可是久仰得很了,如蒙不棄,小弟願意湊個熱鬧。”言罷,翻起一個筋斗,躍過玉清衆人的包圍,落到衛凌羽三人身邊。

    衛凌羽聞聲看去,只見那人二十二三的樣子,神色冷峻,正是昨日與自己共處同一草棚下的長春宮弟子陸維禎。

    侯氏兄弟向陸維禎看了一眼,道:“修爲是低了點兒,不過是條漢子,夠資格做我們兄弟。”

    衛凌羽向陸維禎抱了抱拳,以示感激。

    又有人叫道:“算俺老牛一個!”一道人影躍進,身材魁梧,呆頭呆腦,手裏提着藤球,正是那青木子。

    侯氏兄弟叫道:“啊!原來是這你這頭呆牛!”

    正說話間,又有一人躍進,腰挎柳葉刀,正是陸無涯,道:“小弟修爲低微,厚着臉皮攀個高枝,各位不介意罷?”

    侯氏兄弟道:“清微觀的玄真刀法很了不起!”又向上清羣道叫道:“還有人麼?就差兩位了,先到先得,先到先得!”

    衆人聽它們吆喝,彷彿市井街頭的小販叫賣,不由得肚裏好笑。

    侯氏兄弟見無人走出,掃視了上清羣道一眼,道:“驢臉,你怎麼不站出來?”騰地躍出進上清羣道中,揪出一人來,各自抱了那人一條大腿,又躍了回來。

    被它們捉來的那人正是鬚髮皆白的馬升風。

    馬升風氣得鬍子直翹,叫道:“胡鬧,胡鬧!你們兩個沒大沒小,狗頭雕見了老道也得叫聲‘師兄’,老道豈能跟你們胡鬧?”

    衆人見馬升風氣得哇哇大叫,可侯氏兄弟擡着他一雙大腿不鬆手,皆覺得啼笑皆非,心想這侯氏兄弟竟敢強迫自己師伯來拜把子,果真夠膽大妄爲的。

    馬升風掙扎起來,侯不明一把攥住他的鬍鬚,叫道:“你不答應,我給你鬍子扯下來!”

    侯不白揪住他道髻,道:“你不答應,我給你頭髮扯下來!到時候上清宗只怕容不下你了,和尚收不收你,只好看你的造化啦!”

    馬升風氣得渾身發抖,但想這兩位的性子,那可真是言必信、行必果,衆目睽睽之下,鬍子給揪了算小,倘若連頭髮也給拔光了,日後可不好見人,只好冷着臉道:“他奶奶的,依你,全依你!”

    侯氏兄弟叫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大家都聽到了,可不能反悔!”這才鬆開了馬升風,見再無人上場,道:“八義湊不齊了,七義也將就着對付,打發這些愣頭青,自然是綽綽有餘了!”它們口中的“愣頭青”自然是指劍琛等人了。

    忽然,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我……我打架不成的,只會治傷,恐怕給你們添亂。”

    衆人聞聲瞧去,只見那說話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圓臉大眼,模樣煞是可愛,挎着一口藥箱,不是呂凌煙又是哪個?

    侯氏兄弟向她招招手,道:“小姑娘有膽識。過來,過來。”

    呂凌煙臉上露出一抹羞澀,緩步走近。幾名玉清道人正要攔截,侯氏兄弟閃出,接了她來。

    上清羣道見呂凌煙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竟然有此膽魄,皆覺得汗顏,有幾人蠢蠢欲動,剛邁出一步,卻聽侯氏兄弟大叫:“八義全啦,全啦!”只好駐足。

    劍琛等人見侯氏兄弟竟真幫衛凌羽叫到五個幫手,盡皆眉頭大皺。

    侯氏兄弟這時叫道:“老牛是千年木精,不過驢臉輩分最長,跟咱們結義已是大大吃虧,就由他做大哥了。老牛,你排老二,我們兄弟委屈一下,當三哥、四哥。”又問起餘下四人年紀。

    當下確定了長幼次序,馬升風爲長兄,青木子爲二哥,往後是老三侯不明、老四侯不白、老五陸維禎、老六衛凌羽、老七陸無涯,呂凌煙年紀最小,爲小妹。當下撮土爲香,結了八拜之交。

    哪八拜?乃是:一拜管鮑之交、二拜知音之交、三拜刎頸之交、四拜捨命之交、五拜膠漆之交、六拜雞黍之交、七拜忘年之交、八拜生死之交。

    馬升風孑然長嘆,道:“老道放着好好的師伯師叔不做,竟然……真是豈有此理?”

    青木子道:“頭也磕過了,可是賴不掉啦!”

    馬升風捻着險些給侯不白拔掉的鬍鬚,向劍琛道:“按說我是上清宗的長輩,不該摻和你們晚輩之間的事。可你也瞧見了,現在我跟胡升泰的弟子結了異姓兄弟,說不得,也只好管上一管了?”

    劍琛冷笑道:“上清宗嘛……不稀奇。”沒說上清宗怎麼着,但衆人聽他陰陽怪氣,話裏的含義自是不言而喻。長幼尊卑乃是人倫綱常,上清宗人妖混雜,自然另當別論了。

    侯氏兄弟道:“喪家之……小犬又亂放狗屁啦,這個屁又響又臭!”

    劍琛大怒,捏起劍訣,操作寶劍出鞘,向侯氏兄弟刺來。

    陸維禎突然喊道:“斬妖劍罡訣好了不起!”從袖口抖出一物,通體金色,爲爪形,末端栓着一截三五尺來長的鏈子。

    他將那爪形物事拋出,叫聲:“疾!”那東西迎風見長,爆出一團金光,隨之化作一條丈許來長的金色小龍,張牙舞爪地迎上來劍,猛地一探爪,將劍柄撳住,身子一繞,便纏住了整個劍身,向地下墜落。

    劍琛忙起劍訣,那劍上劍光大綻,抖動個不停,但給那金龍死死鎮住了,竟爾一時無法掙脫。

    青木子見那金龍竟將飛劍纏住,道:“這便是長春宮的神龍撾麼?聽說這寶貝是飛劍剋星,果然了不起!”

    陸維禎道:“也沒什麼了不起。”

    衆人聽他語氣平淡,不驕不躁,點了點頭。至於他那句“也沒什麼了不起”是說神龍撾,還是說劍琛的斬妖劍罡訣,也沒人在意。

    劍琛連起數次劍訣,飛劍每回都是彈起尺許,便給那金龍鎮回地面,急得額頭冒出冷汗。

    驀地,北邊天空中響起一聲如雷暴喝:“兩隻臭猴子,給貧道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