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白虎現身保真 心猿相濟脫困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妖道乞魚字數:6655更新時間:24/06/27 12:19:32
那蛇精柳二爺與萬榮枝乃是舊識,兩相交情匪淺,吩咐手下嘍囉上酒,先後取了劉慶豐、李慶華的心款待它。又把李慶華的屍身取了來,就着酒邊割邊吃。
萬榮枝一門心思俱在玄陰觀絕學上,哪有心情吃什勞子的酒?略略沾脣,應付了事。好幾番想藉故開溜,奈何對方正吃得興起,不肯放它離開,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陪着。不將衛凌羽帶回峨眉山,心裏總是不踏實。
兩個老妖推觥換盞吃了幾碗,那蛇精量窄,業已醉了七八分,見萬榮枝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道:“你這老狐狸好掃興,我用新鮮人心款待你,你弔喪着張臉,跟死了婆娘的兩腳羊有什麼分別?”
萬榮枝呆了一呆,道:“我那渾家下落不明,我總是放心不下!”
柳二爺醉眼惺忪地看了看它,突然笑道:“萬兄休要……誆我。尊夫人……從前勾搭些書生樵子,你老……老兄頭頂上這頂綠油油的帽子,扣了百八十年了,也從來沒見你放在心上。你跟我……說句老實話,那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值得你如此上心?”
萬榮枝心裏一沉,尋思:“老長蟲不好糊弄,這是已經起疑心了,萬一教它覷出了端倪,可不好辦!”心想柳二爺雖有幾分醉意,但不至於真的糊塗透頂,於是心生一條毒計,往人頭蓋骨製成的酒碗裏倒滿了酒,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似海深。’想我夫妻同在峨眉山修行數百年才得了這點兒微末道行,其中的情誼你自然不曉得。候氏昆仲捉了我渾家,我要是沒個動作,傳揚了出去,臉上也不好看,只怕惹得五湖四海的朋友笑斷了尿脬。那候氏昆仲不是易與之輩,憑我斷不是它們的對手,這件事還得仰仗兄弟出一份力。”
柳二爺僵着舌頭道:“好……好說,衝你老兄的……面子,這……忙我總是要幫的。”端起酒碗一碰,仰頭咕嘟嘟地牛飲。
萬榮枝道:“可多謝……”一個“謝”字剛出口,突然右拳急摜,直把柳二爺手裏的酒碗打得粉碎,一拳打在它面門上。
柳二爺叫聲:“啊唷!”摔了個四仰八叉,只覺得眼冒金星。
萬榮枝一個兔起鶻落,從桌上順過半截骨頭,戳它七寸要害。所謂“七寸”即指蛇類心臟,萬榮枝這一下顯是奔着取它性命去的。
柳二爺痛徹心扉,拼盡力氣起身,一口向萬榮枝肩膀咬來。
萬榮枝吃了一驚,沒想到它心臟被戳穿竟不立時斃命,對方乃毒蛇成精,牙齒上劇毒無比,豈敢教它給咬傷了?虧得它早有準備,一把撳住了柳二爺的咽喉,綽起邊上的石凳,重重地砸下。
那老長蟲心臟被戳穿後本就活不長了,那一咬也只是最後的䦛䦟,被這石凳一砸將,頭顱立時粉碎,紅的、白的迸射,似漿糊般流了一地,濺得萬榮枝滿臉都是。這一斃命,立時現了原身,是一條兩丈來長的竹葉青。
萬榮枝胡亂抹了把臉,爬起身來,尋思:“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這蛇窟裏小長蟲的性命都壞了,省得走漏了風聲!”這時惡向膽邊生,急匆匆地步向了洞府更深處。
走不出幾步,正好與青兒撞了個滿懷,兩個各自退開了兩步。
青兒詫異道:“萬老爺火急火燎的,敢情是要出恭……”一言未畢,卻見萬榮枝翻掌向自己天靈蓋拍了過來,登時色變,連忙擡臂去格。
柳二爺的一干嘍囉裏,最喜歡的就是青兒,把一身妖法悉數傳了它,是以這青兒道行不淺。
萬榮枝深知此節,因此這一掌中運上了十成功力,憑它數百年的道行,青兒又如何抵擋得住?被拍得天靈蓋凹陷下去,兩隻眼球外凸,脖子徑直陷進了腔子裏,軟踏踏地栽倒,現了綠瘦蛇本相。
一腳踢開斷氣的綠瘦蛇,又將洞內的一幫嘍囉盡數打殺了,留下一地死去的蝮蛇、烏梢蛇、五步蛇。
尋了幾間石室,沒見到衛凌羽的影子,不由得心下大急,擔心自己的盤算早就被柳二爺識破,暗中派嘍囉將衛凌羽轉移了出去。
心想這蛇窟裏不知道有什麼密道暗室,那死蛇要真悄無聲息地派人把衛凌羽轉移出去,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不好找尋,自己不免竹籃打水一場空。
腳下加急,到最後一處石室,剛進門就看到那少年將一把尖刀插進了衛凌羽心口,驚得撟舌難下,便即就要上前去救。
驟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吼,震得雙耳生疼,只見衛凌羽眉間鑽出一隻白虎,張牙舞爪,眼中透着一股凜冽殺機,氣勢如虹,將那少年撲倒,然後突然沒了蹤影。
萬榮枝被那白虎所發殺氣激得渾身發毛,見那小妖七竅流血,身子止不住地痙攣,眼見是不得活了,更是心驚肉顫:“這小子不是凡人,暗中有神明庇護,還是不要觸他的眉頭爲好!”慌不迭地掉頭往外跑,雖然玄陰觀絕學沒落到手,卻也不敢拿老命下注,唯恐白虎再現,自己也跟着步了那小妖的後塵,落得個雞飛蛋打。
眼見白虎兇威如獄,哪敢逗留?奔出洞府後亦不停留,連頭也不敢回,真是急急如喪家之犬、匆匆似漏網之魚。
衛凌羽幸得白虎現身相救,有驚無險,只是他那當兒暈厥了過去,全然不知後來之事。
約莫過了一刻鍾,悠悠醒來,想起之前那小妖要剜自己心肺,駭得大叫,卻發覺自己好好的活着,擡頭不見了那小妖,地上只止一條三尺來長的蝮蛇,已經死去多時了。
衛凌羽疑竇滿腹,身子被牢牢地綁在石柱上,脫不得困,心下連天價兒叫苦。
猜想那死去蝮蛇應該即是那小妖的本相,也不知是如何死的,雖然自己性命暫保無虞,但這蛇窟裏盡是成了精的妖怪,就算萬榮枝不取他性命,他能不能活着出去也是未知。
他還不知道這一窟的蛇妖都被萬榮枝送去了陰曹地府,盡做了蛇中之鬼,兀自擔憂不去。又想起劉李二道爲妖精啖食,一時間各種悲苦紛至沓來,滿心悽楚,淚打衣襟。
自打被萬榮枝擒獲以來未盡食水,這時腹中飢餓,五內好似生着一團烈火,口乾舌燥。
正難受時,卻聽得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心裏一凜,不知又有什麼晦氣尋上門來,暗自叫苦不迭。
只聽外面一人語氣詫異地道:“怪哉!怎麼這一窟的長蟲都給人殺了?”
又一人道:“我看老狐狸走得匆忙,手上染血,莫不是教它給戕害了?啊唷!大事不妙,大哥,那傻小子保不齊也遭了毒手了!”
衛凌羽聽清了那二人的聲音,如暗夜中瞧見了一絲亮光,真個喜從天降,大叫道:“侯大哥,侯二哥,我在這裏!”原來那說話的正是侯氏兄弟。
也幸虧啞門穴遭封時間已久,穴道間真氣散盡,這時已經能夠喊出聲來。
侯氏兄弟正在挨個搜尋洞內石室,聽到他呼喊,立即奔將進來。侯不明見他手腳被縛,上前扯斷繩索。衛凌羽揉了揉痠麻的手腳,向二人道謝,討來水囊解渴。
侯不白撓了撓腮幫子,打量着侯不明扔下的斷索,見只是普通繩索,奇道:“你怎麼不自己掙脫了?”它們曾與衛凌羽交過手,知道他雖然年輕,內外功俱是了得,照理來說,就算是牛筋索也縛他不住。
衛凌羽嘆了口氣,當日在草原上他只跟侯氏兄弟打了個照面,是以它們不知內情,便將事件始末原原本本地述與它們知曉。
侯氏兄弟那日未見着林婉怡,當時也不在意,這時得悉其中曲直。待得知他在劍閣被王靈銘和趙靈妃設計擒獲,中了散氣散的劇毒,內功俱失,委實震怒不已。
玉清宗與上清宗彼此成見頗深,互生嫌隙已久,玉清門人不屑與上清的披毛帶角、溼生卵化之輩爲伍,上清宗總覺得玉清座下盡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候氏兄弟曉得散氣散是太乙宮獨門祕藥,雖不傷人性命,卻能化人功力。對於修行中人而言,化去一身功力可比要了命還難受。
侯氏兄弟氣得破口大罵王趙二人的姥姥,後來又覺得甚不過癮,索性連帶着整個玉清宗的道人的姥姥都操了一遍,圖個嘴上爽利,難能盡出胸中惡氣,只是礙於辭窮,不得不罷口。
侯不明道:“王靈銘、趙靈妃現在何處?你侯大哥去閹了他兩個給你報仇。”
侯不白道:“憑什麼你去閹了他兩個?這活兒我最拿手,還是我來。”
侯不明怒道:“這也要爭一爭?那好,那姓王的我來動手,姓趙的交給你來閹。”
衛凌羽見它兩個竟又拌起嘴來,好生無奈,好在侯不白聽大哥情願讓出一個給自己,倒也肯罷休。
他不禁啼笑皆非,殊不知那趙靈妃乃是一介女流,實在是無物可閹,到時候侯不白發現自己上了個老大的當,只怕不肯輕易干休,說不得要跟大哥打上一架。好在王趙二人早爲白媛兮所殺,倒也無需爲此擔憂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見侯氏兄弟難得沉默下來,又道:“侯大哥,侯二哥,你兩位的好意小弟心領了,只是那二人已經不能給你兩個閹割了,他們已……”
侯氏兄弟異口同聲地叫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混球,竟搶在我們兄弟之前下手?”
衛凌羽道:“他們已經死了。”當下便將自己逃出後如何被王趙二人追上,又如何被白媛兮所救一節道來。
白媛兮扶危解困、急人所難,雖說是俠義道的行徑,但所殺的畢竟是玉清門人。玉清宗向來自詡三清正統,驕傲得緊,就算是清理門戶,又豈能容他人越俎代庖?這事要是傳揚了出去,恐對她不利,於是隱去了她的名諱,只說是一個神祕女子。
衛凌羽又問它們如何追到此處。候氏兄弟互相插科打諢,雖然纏夾不清,總是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它們當日在草原別過衛凌羽,一路上擡着母狐狸施芳,東奔一段,西馳一陣,把個萬榮枝當狗一樣遛來遛去。
一日遇到了道堅一行,聽他們明察暗訪,四處打聽一男一女的行蹤。它兩個本是好事之人,不免要去湊湊熱鬧,聽道堅描述那一男一女的形貌,正是他和林婉怡無疑,情知道堅等人意圖染指玄陰觀絕學。
它兩個雖然本性頑劣,但對上清同門之誼看得極重,想衛凌羽的身份既然暴露,一路上恐怕有所閃失,便晝夜兼程地南下趕來。
日前衛凌羽在茶樓被哈打雷發覺行蹤,候氏兄弟正好趕到,暗中窺伺,見他爲衆人所困,但總算暫立不敗之地,便不急着相助,直到那蒙面道人連挫哈打雷和萬榮枝,才覺得他形劫勢禁,不得不出手。
衛凌羽恍然大悟,道:“原來那日是你們假扮的道堅師弟。”前番被那一衆江湖武人圍困,便覺得道堅師弟不是本人,只因道堅師弟一行共有八名比丘,那日卻不見另外六僧一齊到來。
況且道堅是以金剛杵爲暗器,內修龍象功,拳腳功夫以金剛伏魔掌見長,但那日用的卻是一杆禪杖,拳腳也非佛門路數,與初見時全然不同。
後來聽那小沙彌唸誦“玉宸道君急急如律令”,更加確信道堅師弟繫上清同道假扮,只是想破了腦袋,也未料到當日救他脫困的竟是候氏兄弟,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侯不明見他又驚又喜,得意道:“我們兄弟所修玄功着實神妙,呼風喚雨只是尋常,驅神役鬼才見手段,變化易容更是不在話下。那日要不是老二唸咒時聲音太大,漏了口風,料來那歐陽慎也猜不透道堅師弟實是我們兄弟假扮的!嘿嘿!”
衛凌羽道:“歐陽……”本想問“歐陽慎是誰”,豈料一語未畢,侯不白卻冷笑起來,將話頭搶去了一半:“老大,你說這話好不害臊!要不是我作法破了那牛鼻子的妖法,只怕你這顆驢——猴頭早給那牛鼻子擰去當夜壺了!”它改口及時,沒連累自己的猴頭變成驢頭,只是急於爭辯,“牛鼻子”不假思索地脫口,又把自己繞進去了。
侯不明恚怒起來,道:“呸!你分明是怕被那牛鼻子的妖法傷了,怎麼又來賴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一個“牛鼻子”罵將出來。
它們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竟然又開始對嘴對舌。
衛凌羽對此無計可施,只能付之一嘆,暗自慶幸自己尚未受籙,還不是正兒八經的上清道士,不然它們左一個“牛鼻子”,右一個“牛鼻子”,城門失火,免不得要殃及池魚。
候氏兄弟盎盂相敲已是家常便飯,自然不會真爲此大打出手,脣槍舌戰地對罵了幾個回合,高下未判,也就消停了。又繼續說那日在巴郡假扮道堅師弟,救下他之後的事。
這時衛凌羽才從它兩個口中得知,歐陽慎原來就是那日的玉清宗的蒙面道人,他雖不以正面目示人,但用五雷掌、八卦掌跟候氏兄弟過了幾百招,終於是抵擋不住,只好使出了看家本領——北斗罡步。
那北斗罡步是玉清宗下屬凌霄宮的絕技,只傳歷代觀主。歐陽慎正是凌霄宮現任觀主。那北斗罡步施展時須以腳踩北斗星位,配合祕傳真言引北斗星力發動,可教人氣力倍增,端的厲害。
候氏兄弟說得天花亂墜、地涌金蓮,興奮時不能自己,竟然比拳劃腳,只道歐陽慎使出這項本領也不過支撐了十餘招,就被它們打得落花流水。
歐陽慎的功夫衛凌羽是見過的,此人內外功均臻上乘,依候氏兄弟所說,他沒使看家本領的時候,便能跟它們拆了四五百招,怎麼使出北斗罡步後反在十餘招之內被它們打得抱頭鼠竄?當下疑竇叢生。
侯不明見他面帶疑色,心道:“乖乖!可別是吹破了牛皮,給這小子聽出來了!”便即略去了歐陽慎“落荒而逃”的詳細經過。
衛凌羽強壓着心中笑意,也不點破。候氏兄弟所言雖不盡實,但它兩個功力匪淺,聯手鬥那歐陽慎,恐怕那歐陽慎也敵之不過,雖不至於落荒而逃,但料來也沒吃着什麼好果子。
歐陽慎既去,其餘江湖武人皆是庸手,候氏兄弟要打發他們,自不是什麼難事。
它們雖然舉止怪誕,實則心思細膩,打退一衆與衛凌羽爲難的武人,心想萬榮枝被歐陽慎嚇得向東逃走,而衛凌羽也是向東逃的,假使半途中遇上,以老狐狸的深沉心機,他難免上當遭擒,它們哥兒倆仗義援手,豈不是鴨子孵小雞,白忙活了?是以一路東行,終於趕上了他,一直躲在暗中保護。
至於衛凌羽夜鬧小鎮、解救劉李二道,再後來又遇着萬榮枝,這些它們都在暗中瞧得清清楚楚,只是哥兒倆玩心重,當時不出手相救。
直到他被帶進蛇窟,候氏兄弟料必他一時半刻出不來,又篤定萬榮枝既要得玄陰觀絕學,便不會加害於他,於是帶着母狐狸去別處頑耍,耍得夠了,才想起趕來相救。
候氏兄弟甫到未歇,就見萬榮枝獨自離了山洞,沒有卻帶着他,心下疑惑,也不知道老狐狸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滿擬進到蛇窟裏一探究竟,見到的卻是滿洞死蛇和兩具血肉被啖食殆盡的人類骸骨。
說到此處,侯不明拍了拍胸口,道:“還好你還在這蛇窟裏,不然我倆可真是蒼蠅落到了屁上——撲空了!”
衛凌羽聽到這裏,一股複雜的情緒涌上心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類其傷,不問可知,那兩具人類骸骨當是劉李二道。
候氏兄弟畢竟是猴兒化人,頑劣性重,分不出輕重緩急,以它們的道行,若是起初追進洞內相救,萬榮枝和這滿窟長蟲加起來也未必是其敵手,劉李二道也不至於爲妖所食。但此事也怪不到它們頭上,只是造化弄人罷了。
候氏兄弟見窟內蛇妖伏誅,料必是萬榮枝下的毒手,究其內情,多半是因玄陰觀絕學而起。只是萬榮枝臨走時又不帶上衛凌羽,這可給哥兒倆頭頂拋了片老大的疑雲,真個丈二的和尚,着實摸不着頭腦,只盼着衛凌羽能夠指點迷津。
衛凌羽那時不省人事,聽它們說蛇窟裏的妖精是被老狐狸壞了性命,也是如在夢中,這其中的細枝末節,卻又如何猜想得透?只能聳肩攤手。
候氏兄弟疑雲不消,好生失望。三人步出洞去,見到了已化爲兩具森森白骨的劉李二道,唯有首級上血肉未被啖食,如此一來,更添幾分可怖。衛凌羽強壓下心中懼意,請候氏兄弟幫忙帶了二道遺骨出洞。
看到洞外堆積成山的屍骸時,衛凌羽心想:“這一窟的蛇精作祟,不知殘害了多少過往生靈。目下妖精盡數遭戮,這藏污納垢的妖窟留它不得。”撿了些乾柴枯枝,到洞內四處放起火來。
候氏兄弟感覺有趣,也四處奔走,撿了柴禾來添,不時火勢旺盛,滿窟死蛇被火一燒,立時散發出燻人欲嘔的焦臭,洞口煙塵鬥亂,不時燒得通紅。
蛇窟被付之一炬,衛凌羽胸中連起來積壓的鬱結之氣也跟着滾滾濃煙顯,暢快了不少。
三人走得遠了些,撅坑葬了二道屍骸,立了兩塊木碑。
衛凌羽不見它們帶着峨眉山的母狐狸,也不知被它們藏去了何處,道:“那萬榮枝的渾家施芳,被你們藏去了哪裏?”
候氏兄弟相視大笑:“嘿嘿!母狐狸這當兒正跟牙狗歡好呢!走,瞧瞧去!”
衛凌羽心想:“此去荊州還有好遠路途,它們武藝高強,同行走一程,總能避免許多兇險。”只是沒了功力,腳力跟不上侯氏兄弟。
它們急性子發作起來,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狂奔出二百來裏,到了一個僻靜村落。
到了村東頭,候氏兄弟放開了他,指着一戶蓋着三間小屋的人家,道:“這家只有一個老瞎子,騷侉子就寄在他家。”
衛凌羽吃了一驚,這兩位未免太心大了些,那母狐狸既在峨眉山修行了許多年,想必道行匪淺,留在此處,萬一禍害村民,豈不糟糕?
正思索間,侯不白已經抓住了他後心,輕輕一躍,從籬笆上躍過,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地上,指着東南角的狗窩道,道:“你往那兒看。”一語甫歇,侯不明也跟着躍進。
衛凌羽往那狗窩看去,見一隻老狗胯下騎着一隻黃毛狐狸,腰身激盪起伏,亢奮異常。
那狐狸神情十分委頓,好似丟了魂兒一般。見侯氏兄弟突然到來,它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竟然主動迎合起了那老狗。直給衛凌羽看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侯不白壓低了聲音:“嘿嘿!我之前溺尿和了泥丸,給母狐狸吃了,哄它說是毒藥,過得七七四十九日,它就會化爲一灘膿血。只有老老實實跟這老狗媾和七七四十九日,到第四十八日上,便將解藥給它。”
衛凌羽愕然無語,儘管早猜到以候氏兄弟的脾性,擒了施芳來必然做些荒唐事,不意它兩個荒唐如斯。只是畜生發春有時,這老狗何以如此亢奮?卻想不通了。
侯不明見他面色,便即猜中了他胸中所想,抖弄起機智來,道:“我們給這老狗喂了春藥,嘿嘿!”
衛凌羽更覺得不妥,便道:“士可殺、不可辱,兩位……”
侯不白不等他說完起岔來:“峨眉山的狐狸忘本,變了人形後就真以爲自己是人了。公狐狸愛壞良家婦女的身子,這母狐狸也愛勾搭什麼樵子啊、書生啦。狗跟狐狸是本家,侯二哥今兒個給它長長記性。”
衛凌羽心想:“外人都道上清弟子行事邪性,看來果然不差。”
人妖有別,便是以上清宗的包容大度,教規中也明確指出異類弟子不可與人類通婚,如違此訓,擾亂人倫血脈綱常,會被處以極刑,魂貶九幽之地,永世不得超生。上清門人如遇着妖物擾亂人類綱常,必不輕饒。
侯氏昆仲向來行止荒誕不經,此舉固然不妥,但那施芳擾亂人倫,其罪百死莫贖。侯氏昆仲顧念它是異類出身,不取性命,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折辱一番,好教它學個乖,日後有所斂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