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公

    河邊茂盛蘆葦地的空地裏，溫蜜用手機照着明。她彎着身子，在地上找着什麼。

    這一片蘆葦地在郊區，遠離有路燈的大道。被黑暗包裹着的大片蘆葦地裏，只有溫蜜手中的那一抹亮光，還算醒目。

    前幾天，這裏剛發現了一具被河水泡發腫脹的女屍。警方初步判定，這具女屍是最近駭人聽聞的連環兇殺案的第三位受害者。

    幾天過去了，死者的身份沒有確定，警方也沒有獲得有關兇手的任何線索。

    溫蜜作爲專門報道刑偵案件的記者，針對這一起案件想找一些寫新聞稿的素材，就來屍體的發現地瞧瞧了。

    本來，她可以下午早早的就過來的。

    但是下午，主編臨時拉着她開了一個很緊急的會，她在來的路上又碰到了其他車輛出交道事故，道路堵了半天。等她到這裏時，太陽早就落山了。

    溫蜜一手拿着手機照明，一手拿着單反相機，咔嚓咔嚓地拍了不少照片。

    差不多了，她直起腰，穿過蘆葦地，往她停在大道的車走去。

    從這裏走到大道，得要兩三分鍾。

    溫蜜剛走了幾步，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不屬於她自己的細微的腳步聲。

    溫蜜渾身一僵。

    她刻意把腳步放緩了些，張着耳朵努力的去聽得更仔細了，同時她在心裏企求是她自己聽錯了。

    這次，她很真切地聽到——在河水的水流聲和她的腳步聲裏，確實夾雜着一道被刻意收斂的腳步聲。

    溫蜜後背發涼，額頭冒出了冷汗。

    她不敢回頭去看。

    她做刑偵記者也有幾年了，聽說過有些兇手喜歡回到案發現場。

    她不會運氣這麼差吧？！

    可是，若不是兇手，對方犯不着躲躲藏藏地跟着她。

    溫蜜加快了腳步，她明顯地聽到藏在暗處跟着她的那個人也加快了腳步。

    溫蜜在腦中飛速盤算着她是應該打電話報警最保險，還是打給最近的男同事最安全。兇手聽到她報警了，會不會反而被激怒了要滅口……

    這一連串的念頭在溫蜜腦中閃過，她還沒拿定主意，電話已經撥出去了。

    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喂。”

    溫蜜一口氣提上來，剛想說出口的話因爲這陌生的男聲，卡住了。

    這人是誰？聲音完全耳生啊。

    她把電話打給誰了？？

    溫蜜來不及細想，也沒功夫去看手機屏幕。

    她思緒一轉後就脫口而出：“老公~”

    藏在暗處的黑影，原本快擡起來的手臂，在聽到女人打得不是報警電話後，手臂又放了下去。

    不等手機那端迴應，溫蜜就嗲着嗓音接着道：“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啦，很快就會到家啦。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來案子現場看看啦，就在黎東路的蘆葦地裏，離這最近的村莊叫勤儉村。”

    與此同時。

    應城老城區的窄巷裏，莊潯正帶着刑偵隊隊員勘察案發現場。

    一個多小時前，他們接到了報警，報警人稱在這裏發現了一具男屍。

    莊潯立即帶着隊員趕了過來。

    他們將屍體的發現地拉起警戒線圍了起來，莊潯和隊員正在勘查現場時，他的手機忽地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的電話。

    莊潯沒有多想地接通，剛說了一聲“喂”，對方就用嗲得不得了的聲音拖長了尾音喊：“老公~”

    莊潯愣在了原地，如墨的劍眉細微地皺了皺。

    他剛要冷淡地說“你打錯了”，對方似乎有些焦急的又噼裏啪啦的說了一大段。

    莊潯敏銳地察覺到了幾絲異樣。

    對方的聲音雖然聽着很嗲，但他卻從對方的語速語氣裏聽出來了幾分對方在刻意壓制的緊張。

    如果對方這通電話真的是打給她老公的，她在緊張什麼？

    案子……現場？

    莊潯像猜到了什麼，弧度堅毅的下顎繃得更緊了些。

    這邊，溫蜜微不可查地籲了口氣，一面在心裏安撫自己別緊張、正常點，一面繼續對着手機嗲裏嗲氣：“你擔心我、想來接我呀？好呀，你來接我唄，我現在開車回去，我們正好能在路上碰到……”

    溫蜜短暫地默了幾秒，假裝在傾聽手機那端她的“老公”說話。

    她“咯咯咯”的甜蜜地笑了起來：“你電影看多了啦，哪會這麼湊巧地碰到兇手也回到案發現場了啊。這邊雖然很荒，沒有人，但我還是挺安全的，你放心。”

    莊潯聽着女人的自說自話，心中的那個猜想得到了證實。

    他往外走了走，去往一個安靜的角落：“兇手回到案發現場了？”

    溫蜜臉上的笑一僵。

    她沒想過對方會搭話的。

    她以爲對方聽到她的自言自語，極有可能會認爲她神經有問題，掛了電話的。

    但是手機那端的陌生男人，不僅把她的話全聽進去了，還察出了端倪。

    溫蜜仍然裝着開心甜蜜的樣子：“嗯，被你猜中啦，我確實有點害怕，畢竟這裏死過人嘛。”

    “你不要慌張，也不要表現出你注意到兇手了，你就保持現在這個樣子。”

    男人的嗓音沉穩又有力量，讓溫蜜忐忑不安的心莫名的真的安穩了幾分。

    莊潯想起來女人剛纔說的，她現在開車回去。他問：“你回到車上了嗎？”

    “馬上就上車了，你別催啦。”溫蜜繼續演着戲。

    “上了車，你就把車門鎖好。現在你可以稍微走快點。”莊潯沉着告知。

    溫蜜聞言，真的走快了些。

    “好的好的，我快點走。”

    離大道越近，原本濃稠的黑暗就越淡。

    大道的路燈就彷彿深夜大海上的燈塔，那裏是希望，那裏是安全。

    “你不要左顧右盼，但也不要完全不注意兇手的動態，你要做好兩手準備。”

    莊潯說完這個事實，不給溫蜜緊張反應的機會，他便接着道：“說說你一會到家了，想吃什麼菜。”

    他在幫溫蜜認清現實的同時，又在幫溫蜜轉移注意力，讓她不至於太緊張而露出了馬腳。

    溫蜜能聽到藏在蘆葦地裏的兇手，隨着她的腳步加快，也加快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