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春暖花開 第八章 夜風微涼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延綏勃勃字數:4949更新時間:24/06/27 12:15:22
一股細細的黑色污水不知從哪裏而來,宛如一條瘦瘦的毒蛇彎曲着身軀窸窸窣窣地自由覓食,最後流入了街邊的下水井蓋。
街道兩邊的商鋪店面都已經關閉,五顏六色的燈牌不少已經不再完整,更有不少噼噼啪啪閃着電流火花。
一家名爲“精品電器維修”的廣告牌有些破損,白底的廣告牌封面被歲月撕開一角,任憑自己在夜風中來回擺動。
幾張皺巴巴的報紙像是沒有靈魂的流浪漢,在街道上隨風而動,發出令人有些害怕的聲響,也許風帶它去的地方才是自己的歸宿。
翻滾中它突然好似找到了方向,一下子醒悟過來,竟然高高躍起,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在街道的上空騰飛。
不遠處的街角,有一位酩酊大醉,眼神空虛的邋遢男子倚靠在一盞路燈旁雙目無神地看着那輛黑色的無牌照汽車。
也不知道他是醉到回不了家,還是因爲無家可歸而流浪街頭。
倒是與他對街而坐的那名男子一看就是十足的流浪之人,因爲在他安穩地靠在路燈之前,他曾從身邊的垃圾桶裏翻出了幾張報紙,此時正饒有興致地看着上面早已過時的新聞報道。
翻找食物未果,此時飢腸轆轆的他只好用精神食糧來麻痹自己。
不幸的是他再翻看了幾份皺成一團且帶有污漬的報紙,實在是受不了報紙上的氣味而憤恨地扔在一旁,仔細想想報紙又怎麼能是精神食糧呢?
不過是政客攪動風雲,富人娛樂自己的工具罷了。
在他的眼裏,擦屁股都不是上等之選,
於是他將今夜能否安穩入睡的希望壓在了最後那本看起來還很乾淨的時尚雜志之上,扔掉那幾張報紙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賭對了,於是翻開時尚雜志之前他很是貪婪地對着雜誌封面看了許久。
任憑封面兩側粗大的彩色標題多麼的吸引人都比不過封面中央那位漂亮的女明星輕紗薄衣來得直接徹底,來得正對胃口,直抵靈魂。
雙眼冒光的他甚至已經抽出部分思緒去幻想那名女明星褪去那件紅色蕾絲情趣內衣後的模樣了。
與他隔街相對的男子挪了挪身子,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似乎不是能夠理解他一個流浪漢爲什麼還能夠笑得出來。
反正現在的自己是笑不出來的,因爲他回不了家。
儘管轉過街道,那家蛋糕店的二樓便是。
下一秒的瞬間,兩個人同時扭過頭看向那輛黑色的汽車。
“紅寶石GT,一千四匹馬力,永恆電機四輪驅動……百公裏加速2.3秒左右,市場價五百三十二萬聯邦幣。”醉酒男子熟練地報出那輛汽車的參數和價錢,忍不住凝視着從車裏走下來的男子,暗暗吐了一口唾沫,側着臉謾罵道,“該死的有錢人。”
流浪漢連忙翻了翻手裏的雜誌,藉着路燈的照耀,仔細看了幾眼那名男子後長嘆一聲,然後再次專注地看着雜誌上的其他精美插圖,思緒再次開始翻飛。
米黃色的高檔定製西裝合身又合體,舒展又緊緻的線條勾勒出男子不亞於那些專注於健身塑性的職業健身達人,精美的臉龐透露着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儒雅,推了推鼻子上的黑框眼鏡,男子先是擡手看了一眼腕錶,自動亮起的錶盤上指針將時分定格在了深夜,不過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相差無幾。
指針後面依然是大大小小好幾個精密的小錶盤,與李森仁所佩戴的竟然是同一款。唯一的區別就是在錶盤正上方的那枚神羅科技商標下的一串簡短的數字略有相差。
秒針劃過數字“12”之後,分針規規矩矩地又走了一格。
男子盯着手錶都有些脖子發酸,眼看着時間恰好,仰起脖子轉動着腦袋,舒展了一番後從衣兜裏掏出一支手電筒射向面前商鋪的二樓,同時掏出了香菸。
“啪……”
打火機亮起一團火苗的時候,二樓而傳來一縷光束。
男子微微一笑,收起手電筒,雙手插兜靠在車門上,悠閒地望着店鋪,直到樓上那晃來晃去的光束漸漸消失,他才起身朝着店鋪旁邊的小巷子深處走去。
那名男子並不厭惡這裏,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首都圈最爲繁華的S1星的一片貧民區裏,夜風吹過所帶來的氣息並不是腥臭與噁心,而是淡淡的微苦。
這讓他一下子想到了曾經在建設星那座孤兒院裏圍繞在院長爺爺身邊,和一衆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孤兒孩子一起相依爲命的日子。
不禁有些茫然和惆悵。
……
……
因爲再次夢到了那個男人,女子緩緩睜開眼睛,驚醒過來的她臉上並沒有絲毫驚慌的情緒。
畢竟不是什麼噩夢。
不過對於她來說,也絕非什麼美夢。
眼角滾落的淚滴滑過她的臉頰,下意識伸手去擦拭淚痕的時候忘記了自己的臉上還帶着被打之後的瘀青,咧着嘴不由得輕哼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的她雙手撐着牀坐起身,轉過頭看了一下窗戶。
窗簾沒有拉起來,窗戶還開了一扇,夜風微涼讓她不禁抱着雙手橫在胸前。
突然想到了什麼,她雙臂隔着廉價但舒服的睡衣在胸前上下滑動,手臂移動的過程中確實沒有什麼阻礙,她不由得揚起一抹微笑,心裏騰起一股暖意的同時,腦海裏也逐漸浮現出一張算不上很英俊,但自己很喜歡的臉龐。
“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過得怎麼樣了?”
惦記着那個埋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男人,女子探了一下身子從牀頭櫃的抽屜裏熟悉地摸出來一盒不太容易能夠買到的紅羅牌香菸,取出一根叼在嘴裏,她再次伸出手去翻找打火機的時候順便將一個黑色的金屬盒抓了出來。
努了努嘴巴,女子深深吸了一口香菸,漆黑的房間裏一道光亮打在她的臉上,微微皺着眉頭的她看着窗外的月亮和點點星辰,微風送來一股涼意的同時也帶來些許不太好聞的味道,但女子並沒有起身關上窗戶的想法。
她低下頭看着手裏的那個黑色金屬盒,大拇指輕輕滑過金屬外殼,冰涼的觸感讓她心頭一暖,拇指停在金屬盒邊緣最中央的位置輕輕地一點,黑色的外殼邊緣亮起一個不停轉着圈的圓環,外殼最中央的位置也出現了一個亮着光的觸摸界面,女子熟練地輸入已經改換過的密碼,雙重驗證之後金屬外殼“咯噔”一下彈開,女子小心翼翼地揭開金屬外殼,防水防污材質的白淨紙張上泛着熒光的清秀字體躍然而上,一行行帶着明確時間的簡短文字清楚地記載着過去某些時段裏,發生在這個私密筆記本主人身上的一些事情。
時間越是往後,那些被記載起來的事情裏越是會有自己的戲份,但女子並不着急去回味他們曾經共同的經歷,而是按照自己上次閱讀後做的摺頁標記,每一頁每一個字認真地去閱讀,她想要儘可能地去瞭解對方,去知曉過去那些他們兩個還不認識的年月裏他都經歷過什麼,只要這樣她才能夠明白他爲何會是那樣一個多愁善感之人。
過去的清苦艱難在那一段段文字的記錄下,如同一幅幅篇幅短小的電影完好地呈現在女子的面前,自小養尊處優的她很難去想象那樣的條件下他到底是憑藉着什麼樣的信念堅持下來的。不過轉念一想,也正是憑藉着自小就培養出來的堅韌性格,他才能在那場關於紅雲星域晶礦爭奪權的戰爭中一往無前,如同一個百戰不屈的戰爭機器一樣硬生生地扭轉了不利的戰局,幫助聯邦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可是那段日子是真的悽苦,悽苦得令人心疼。
從不輕易落淚的她忍不住淚眼婆娑,一滴滴晶瑩的淚珠閃耀着光芒砸落在紙面上,砸落在那些令人痛苦的字眼上,變成一朵朵淚花停留在紙面上。
女子曲起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將那些淚珠彈開,下意識地揪住衣袖擦了擦紙面,一邊微微抽泣一邊繼續閱讀。
清秀的臉龐算不上特別的漂亮,過於消瘦使得臉部輪廓線條格外清晰,看起來有一些營養不良的病態,更是因爲缺乏保養,透過臉部肌膚展露出顯老的蠟黃之色。但眉宇間的英氣卻是有着一股無比貴氣的驕傲,金色的齊肩短髮有些凌亂乾枯,看起來就像是一團枯草一般令人心疼。
消瘦的身影投射在身後牆皮都脫落了不少的牆壁上,並不寬大的木牀上呼呼大睡的男子好似是因爲她的抽泣聲而驚醒,翻動了一下身子的同時嘴裏嘟嘟囔囔地嘀咕了幾句,雖然沒能聽清,但是可以感受到他語氣裏的憤怒。
女子輕輕轉過身看了一眼男人,並沒有因爲眼前這個整日喝酒尋事,一無是處的男人昨夜打了自己一頓如今還能安然入睡而生氣,她依然出於最基本的擔心爲他輕輕地拉上被子,她可不想因爲自己的疏忽,男人醉酒又着了夜風而生病,到時候還得自己爲他的醫藥費買單。
日子本來就拮据,每一筆支出的背後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打夜工換來的。她就算不爲眼前這個從來不爲自己考慮的男人有絲毫的心疼,也應出於對自己的心疼而不得不偶爾地關心一下對方。
正常情況下,一名聯邦公民根本不會爲了一點醫藥費而發愁,可住在貧民區的他們就不一樣了。
就如同頭頂那一團終年不散的黑雲經常遮住溫暖的陽光一樣,聯邦社會福利的光芒根本不會照顧到這裏,一羣來去成謎,居不定所的底層流民從原本的家鄉離開的那一刻,就註定他們此生沒有了家園,也和社會福利沒有了關係。
“福利”二字唯一能夠和他們扯上關係的時候,就是這裏的人每一個月都可以在那條只有一座建築的福利街盡頭的那家福利院領取一份日常生活救濟品。
但是不僅僅數量有限,而且品質也不敢保證。
好幾次自己帶回來的都是些已經發酸發臭的過期食品。庇護不到這裏,
爲此男人不少打過自己。
聯邦社會尊重每一個守法公民,與此同時,也極其厭惡每一個不尊重憲法的公民。
當他們背離家鄉,違背移民安置政策的那一刻起,以聯邦憲法爲核心的各項規範聯邦公民權利與義務的法律法規的意志指引下,掌控着公民吃穿用行等一系列行爲的政府機構便開始發揮其作用,那一條條法規條令的威懾性和殘酷性也在此時開始顯露。
無知的底層公民自以爲是地以爲當自己所受不公而強行掙脫束縛,去強行攫取一些在他自己看來是最爲合適的丁點兒利益和好處之外,殊不知這條本就行不通的道路憑藉着他自己的努力和拼搏根本無法走通,在其艱難地負重前進中,所獲取到的好處會在後續的前行中一點點失去。
到最後,他到手的那點兒不合常規的自由和利益會顯得無比可笑,與之相反的是,他所失去的更多,其背後的代價更爲殘酷和恐怖。
本該有好的選擇,可惜他非要嘗試去搏一搏,到頭來卻換得如此結果。
正是因爲心有不甘,但又無能爲力,所以他才會自暴自棄,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身爲一個不該屬於這裏的外來客,曾經作爲那些所謂法規政策背後的意志負載者,出身高貴的她自然比誰都清楚眼前的這一切其實是男人咎由自取所致,他所做的努力並不是不可以,只是他高估了聯邦社會頂端的那些大人物的意志,更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一個人,一個很普通的人,終究是太薄弱了。
哪怕他們圍在一起,但依然只是普通人。
“哎……”想到這些女子不由得長嘆一聲,低着頭繼續翻看那本筆記本。
一道強力的白光從窗戶外的街道上投射過來,整個灰暗潮溼的房間立刻變得光明許多。
女子下意識地擡起手掌遮住眼睛,眉頭微微皺起,看着那道光柱在玻璃上畫着圈,她略作沉思後舒展開眉頭,微微一笑。
“是誰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身旁的男子翻過身,背對着女子,生氣地嘟囔道,“治安局又來抓人了嗎?沒聽見有什麼人躲進這裏呀。”
“真他媽的煩!”
“你怎麼還不睡?”察覺到身邊的女子正要起身,男子再次轉過身來看着與自己一起生活了兩年的女子,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生氣地喊道,“這麼晚了你又要去哪裏鬼混?”
“隔壁家的那個小白臉又約你偷摸出去嗎?”
“我什麼時候和他……”女子心平氣和地看着猛然坐起身,用手指着自己的男子,她笑着抓起男子的手塞進自己的衣領深處,面無表情地說道,“在一起這麼久了,就讓你碰一回也是應該的。”
男子滿臉震驚,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搖了搖頭確認自己並不是做夢,震驚之餘他的手掌早已經按住那衣服下的小小凸起之處,興奮又貪婪地用力玩弄。
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的女子並沒有去打算她,臉上依舊雲淡風輕的她伸出另一只手靠近男子的脖子,輕柔地按住他的鎖骨處,男子並不知道今夜她爲何會在自己因爲一件瑣事而打了她一巴掌之後她居然還能破天荒地如此溫柔,甚至還願意讓自己去碰她的身子。
屬於男人獨有的那份自豪和底氣讓他越發用力地玩弄着女子身體某處柔軟的地方,脖子間輕柔的撫摸也讓他久違地感到一股溫柔和刺激,於是他閉上眼睛準備好好享受一下這來之不易的溫柔。
然而,下一刻,女子按壓在男人脖子處的手指突然用力。毫無防備地男人猛地兩眼一黑大腦一片空白,直挺挺昏倒在牀上。
細心地爲他蓋好被子,女子穿好拖鞋,將那本筆記本放入抽屜並拿出一支手電筒,撿起地上的菸頭,打開手電筒對着窗戶外晃動了幾下,然後不慌不忙地朝着樓下走去。
女子推開店鋪後門一腳踏出,登時覺得夜風習習,連忙拉了拉衣襟,聽到旁邊的巷子裏傳來腳步聲,她扭過頭看了過去,見到來人果真是自己所想的那個人,不禁皺起眉頭,臉上浮現起一抹哀傷和難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