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狄安娜

    國家441研究院，單是這個機構名字已然鮮爲人知，更別說知道它是做什麼的，顯然樂陶陶就是爲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爲了防止別國間諜竊取機密，機構的地址也在不斷遷移，它可能在飯店、可能在醫院、可能在商場、可能在酒吧......但始終圍繞着上京。而樂陶陶所在的附屬研究所中，總部的動態除了她和主任兩個人掌握，對其他人都是保密的。

    441研究院下具體有多少附屬研究所，樂陶陶並不清楚，她只知道每個研究所都是單線和總部聯繫，總部並沒有實際研究基地，而是附屬各所的重要研究成果都會通過線下送到總部研討，根據研究結果，總部下達任務指令，各所根據指令完成指標或確定下一步研究方向，所以總部掌握着所有研究成果的核心機密。

    樂陶陶自身在機構內，並且她的丈夫費文東失蹤前也任職在機構內另一處研究基地。正因如此，這次辭職樂陶陶顯得更加重視，這是因爲自己知道的信息相對較多，離開機構難免會引起總部高層的顧慮。當然，保密協議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其他要求，還是當面談比較妥當。

    上京西城，路過一處停車場時，樂陶陶吩咐陶星郎將車停下，將檔案袋輕輕對摺一下，放進自己的挎包中。告訴秋雁翎二人也在車中等待，然後在路邊召喚一輛出租車，又開了將近十公里，來到一處開業不久桌球俱樂部。打車來的目的自然是不能讓總部知道自己帶着其他人前來，不然會給自己身邊的人帶來麻煩，雖然她們未必怕這樣的麻煩。

    樂陶陶進了俱樂部，來到吧檯，老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熱情的打招呼，“美女，來打球麼？”

    樂陶陶笑着說，“老闆，昨天我在您這連續輸了四場，今天必須得贏回四場，找一下我這臉面。”

    老闆賠笑着說，“那我可先祝旗你開得勝啦！不過我看你是一個人來的，今天這是準備和誰對幾桿？”

    樂陶陶說，“您這的陪練員，今天都哪幾個在啊？”

    老闆說，“除了五號今天沒在，其他人都在，要麼你親自上樓選一位？”

    樂陶陶說，“那敢情好，你通知樓上留門，我這就上去看看。”

    等樂陶陶上了電梯，後面一位男青年靠近吧檯，擠眉弄眼的問道，“老闆，聽前面那位美女說你這還有陪練，有沒有女陪練給我來一個。”

    老闆微微皺眉，陰沉的說，“沒有，全男的，需要麼？不需要就下次自己帶朋友來。”

    男子也面帶不悅的說，“老闆，哪有你這樣做生意，把顧客往外推。要不這樣，我去找剛纔那位美女，看看她需不需要我給她做陪練。放心，賺到的錢全交給你，我一分不要，你看怎麼樣？”

    老闆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好啊！一、二樓桌球，三樓棋牌，四樓是我們工作人員休息區，剛剛那位美女選陪練去了四樓。五樓以上的茶樓可就不歸我管了，你千萬別走錯了地方。”

    男子得到消息，頭也不回興高采烈進了電梯，咦？記得這棟樓起碼有十幾層高，怎麼只有五個按鍵呢？1、2、3、5A、5B，這也沒有四層啊！對了，4這個數字許多人比較忌諱，那一定是5A了。

    按下按鈕，電梯快速上升到5A層，電梯門打開。電梯外一個十七八歲紅衣少年一把攥住男子的手腕，“你就是蔣老闆給我找的散打陪練吧？咱們可講好了，一小時三千塊，我一會給你現金，咱可不能提前走，走了可就不算錢了。”

    男子剛想解釋，一聽一小時三千塊，不由兩眼發亮，唬弄一小時賺三千也不錯，隨即打個馬虎眼應了下來。被少年拉着往裏走，看周圍這格局，怎麼像老闆剛剛說的茶樓？

    走廊兩側是一個個小房間，沒走幾步，被拉到場地中心。紅衣少年一笑，“那咱們就開始吧，現在開始計時！”

    男子開口說，“好......”話還沒說完，對面一拳打來，‘砰’正中面頰。

    男子急了，怎麼這麼着急就開打啊！這一下夠疼的，這三千還是別賺了吧，手忙腳亂的還擊，心中反悔就要解釋一下，“我......”，一個字剛出口，‘砰’又挨一下。

    “別......”‘砰’“等......”‘砰’“住......”‘砰’“啊！”‘砰’......

    隔壁房間兩個中年人對坐飲茶，一位低聲說，“小唐這孩子下手可別沒有輕重，對面畢竟就是個普通人。”

    另一位也低聲迴應，“放心，這孩子有分寸，對於社會上這種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人，就應該給個教訓。”

    而此時的樂陶陶，早已從5B下了電梯，徑直走到4號房間，在門鎖上輸入開門密碼，走進房間反手關門。來至大衣櫃前打開櫃門，撥開櫃中衣物，櫃中竟隱藏着一部暗梯。

    邁步進櫃，重新關好櫃門，上了電梯。按下-1鍵，電梯平穩下降，不多時，電梯門打開，樂陶陶一步跨出。

    冷不防一道白影閃現在樂陶陶面前，樂陶陶心中一驚。定睛看去，竟是一條二米多長的白色巨犬。那巨犬前身微伏，向樂陶陶張開大口，露出獠牙，好像隨時要撲過來，十分駭人。

    樂陶陶強穩心神，也不管巨犬是不是能聽懂，擡手呵斥道，“趕緊走開，不管是誰把你帶來的，要敢在這發狂傷人，沒人能保住你的性命！”

    巨犬好像聽懂了這句話，緩緩的昂起頭，收起剛剛的氣勢，口中卻發出尖銳的聲音，“樂陶陶，你可真是好膽量，這都嚇不倒你。”

    樂陶陶驚呆了，什麼情況？沒做夢吧？這狗，不僅認識自己，還說話了。

    巨犬看着樂陶陶不知所措的樣子，幸災樂禍的說，“怎麼？這回知道害怕了？”

    樂陶陶此時有些後悔沒有把秋雁翎帶過來，兩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巨犬，問道，“你是哪裏來的狗妖？你把研究院的衆人如何了？”

    巨犬巨眼圓睜，瞪着樂陶陶，憤怒說道，“你才是狗呢，我看你這眼睛長得也沒什麼用，可以拿出去賣了。我可是雪狼，你可以稱呼我爲夢幻女王，見到本女王還不下跪求饒！”

    樂陶陶又重新打量一番，這回看的仔細，的確是狼。

    此時，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從長廊走來，邊走邊說，“陶陶，不要害怕，自己人，這是和你開個玩笑。”

    雪狼看見來人，俯首行一個禮，說道，“陳老，我事辦完了，現在要回所裏。電梯口遇到熟人，閒聊幾句，您老別見怪。”

    老者擺擺手說，“去吧！你現在的形態行走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雪狼說，“我會的，多勞陳老提醒。”說完，重新拍下電梯按鈕，梯門打開，縱身躍了進去，回頭又看了樂陶陶一眼，邪魅一笑，梯門緩緩關閉。

    樂陶陶這才回過神，看向副院長陳長智，言語中充滿敬意，“陳老，剛剛那雪狼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陳長智嘆息一聲，心中五味雜陳，露出一絲苦笑，“我告訴你爲什麼，因爲她的老師叫亓德成，她的師弟叫費文東。”

    提起費文東這個親切而又遙遠的名字，樂陶陶心中涌入莫多惆悵，這一瞬間，也回憶起和丈夫相識的過往。夫妻二人同是441下屬研究人員，不同的是，樂陶陶研究的是機器，費文東研究的是基因。

    每處研究所裏研製的成果都是絕對保密，哪怕夫妻之間也不許泄露。兩個人同等使命，只有互相理解，樂陶陶也從不過問丈夫工作上的事情。但平常和費文東比較要好或經常提到的一些人，樂陶陶還是知道的。

    丈夫的老師亓德成自是不必多說，成婚後還來過家中幾次。至於師姐麼，貌似聽丈夫提到過他只有一個師姐，名叫狄安娜，極少在外面拋頭露面，一門心思投入到科研事業中，自己結婚時，禮金送到人卻沒來。聽人說那是一個既漂亮又驕傲的女人，現在怎麼會是一匹狼呢？

    莫非涉及什麼科研機密，丈夫對自己有所隱瞞，這匹雪狼是不能公開的隱祕，狄安娜另有其人？

    樂陶陶對陳長智的解釋，只是輕輕應了一聲。今天自己本來就是遞交辭呈，更不方便打聽太多。

    陳長智看出樂陶陶似有顧慮，繼續解釋，“其實也不算什麼大祕密，安娜兩年前在一場汽車爆炸事件中，爲了掩護身邊一個孩子，被炸成重傷。雖然及時送往醫院，醫生又竭力搶救，依舊沒有阻止她生命的消逝。彌留之際，她囑託老師亓德成，提取她的記憶，將自己也獻身到科研之中。這匹雪狼是克隆體，克隆時直接注入狄安娜所有的記憶，今天之所以能說話，是後期通過手術修改了聲音中樞。這回你知道怎麼回事了吧？”

    不知是想起丈夫原因還是因爲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樂陶陶心中涌起莫名傷感。狄安娜兩年前就已經犧牲，那麼她把記憶提取出來放在另一個活體上，現在活着的還算是她麼？

    樂陶陶心中的情感波動也只是一瞬間，不等想明白太多，又想起此行來的真正目的。微微低頭向陳長智行了一禮，“陳老，我聽明白了。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求您，希望您能允許、答應！”

    看到樂陶陶如此正式，陳長智楞了一下，隨即笑着說道，“你不說我也要問，我正疑惑你們所海上危機還沒解決，應該不會有成果提報，爲何你會來了這裏？陶陶，你是素清老姐姐的得意門生，當初你還在讀研時，她就把你帶到院裏來，這在院裏可是絕無僅有的待遇。後來又送你去底層磨鍊，話雖說沒挑明，可大夥都心中明白，這是把你當成她的接班人在培養。可惜呀！人世無常，老姐姐不在了，新院長上任，你也被雪藏在外，再難調回來了。但你只管放心，只要我還退不了，一定幫你周旋這件事。”

    樂陶陶輕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在研究所和趙主任搭班子挺好的。”

    陳長智壓低聲音，“老趙這個傢伙，也真是一根筋，老姐姐在的時候他就天天在面前獻殷勤，任誰都看出老姐姐沒那想法，不然喪偶多年，真有那心思不早就答應他了麼！活着時候沒答應，人沒了不曾想他還這麼執着。別以爲我不知道，他申請離開研究遠到海上那點小心思。山高皇帝遠，沒人監督他，他瘋狂起來可比基因所那邊有過之無不及，偷偷提取老姐姐的記憶，研究什麼機械永生技術。這幾年我之所以不揭穿他，何嘗不是想在有生之年再聽一次姐姐訓斥啊！”

    樂陶陶覺得陳長智的話今天格外多，而且越說越傷感，莫非人上了年紀，都會這樣麼？

    樂陶陶輕輕嘆息，“陳老，我就直說了吧，我今天來真的不是想調回總部，其實我是想辦理辭職。”

    陳長智瞪大眼睛，眉毛動了幾動，聲音顫抖，“什嘛？你要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