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父親和女兒

    左村正伏案寫着什麼，突然察覺到自己的門被打開了。

    咔嚓——

    這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左村意識到了什麼。

    “是你殺了我父親。”栞奈的聲音咬牙切齒。

    她看着這個熟悉的背影，卻絲毫沒有親切，有的，只是憤怒。

    眼淚一滴一滴從栞奈的眼中滴落在手臂上，滴落在地上。

    左村將筆放在一邊，安靜的轉了過來。

    他看着黑洞洞的槍口。

    “是的。”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栞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整個身體都因爲憤怒和悲傷在顫抖。

    劇烈的顫抖。

    “我只是給了他一個選擇。”左村微笑了一下，緩慢的陳述事實。

    栞奈閉上了眼睛，眼淚洶涌的無法抑制。

    “所以，所以你就在害死了我父親之後，堂而皇之的領養了我？”

    她質問着，大聲質問着，崩潰而歇斯底里。

    “你爲什麼要領養我？爲了看笑話嗎？爲了玩一個虛假的親情遊戲？還是說你看着因爲自己而死的人的女兒成長很開心。”

    栞奈的手指在顫。

    她想要扣下扳機。

    “我很抱歉，栞奈。”左村的眼神微微暗淡，“你的父親確實是因爲我而死，說是我親手殺了他，或許也沒什麼問題。”

    “但是......栞奈，有一件事我可以確定。”

    左村將雙手放在膝蓋上，笑了笑。

    “看着你成長，我真的很開心。”

    栞奈愣住了。

    “如果你要殺我，我不會動的。”左村沒有移動，只是眼神有些失落。

    “爲什麼？”栞奈劇烈的哭泣。

    “爲什麼！！！！！！”

    嘭——

    左村閉上了眼睛。

    栞奈將槍扔在一邊，趴在地上。

    這一槍，是朝着天花板開的。

    “爲什麼——”

    “爲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她把自己的臉隱藏起來，蜷成一團。

    “爲什麼我下不去手——”

    栞奈哭的很大聲很大聲。

    左村緩緩睜開眼睛。

    他走到栞奈的身邊，輕輕地抱住栞奈。

    “不哭。”

    左村也流下兩行眼淚。

    “我只是不想......讓你獨自一人。”

    “因爲獨自一人......真的很害怕。”

    “我知道你恨我，栞奈，我並不會爲自己辯解什麼。”

    左村輕輕拍着栞奈的後背。

    “我只是感覺......我的生活裏有你這麼個女兒，真的很開心。”

    栞奈猛地抱住左村。

    她依舊在哭，劇烈的哭。

    左村痛苦的閉上眼睛，輕拍着栞奈的腦袋，輕拍着栞奈的後背。

    “不哭。”

    “不哭。”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栞奈。

    他知道自己的罪惡是無法抹除的。

    他只想讓自己的女兒不再哭了。

    “爲什麼，左村先生——”

    栞奈抱着左村，淚水已經將左村的胸口沾溼。

    “究竟是爲什麼啊——啊啊——”

    栞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問什麼。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麼答案。

    她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

    左村喃喃說道：“爲什麼呢......”

    “可能只是因爲......”

    “你是我的女兒吧......”

    最終，哭累了的栞奈，在左村的懷裏沉沉的睡了過去。

    左村將栞奈送回了自己的房間，替她蓋上被子。

    將槍放在栞奈房間的桌子上，左村靜悄悄的走了出去。

    他坐在樹頂上，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麼。

    只感覺到兩行眼淚就那麼流下來了。

    ......

    第二天。

    栞奈摸着自己的頭，醒了過來。

    她神情低落，不知道在想什麼。

    左村的房門沒有關，從外面能看到左村並沒有在屋子裏。

    “左村先生......”栞奈喃喃自語，有些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左村先生......不會不回來了吧......

    打開大門，栞奈看到了正躺在一棵樹旁邊的地上，還沒醒過來的左村。

    左村的身邊散落着酒具。

    “左村先生！”栞奈抓緊跑了過去。

    她想把左村給扛到屋子裏去，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感覺左村沉的可怕。

    沒辦法把左村弄到屋裏去，栞奈只好讓左村靠着樹，至少不是完全躺在地上。

    左村睡得很死，或者說醉的很死。

    “左村先生......一般不會醉的。”

    栞奈自言自語的說到。

    她眼角含淚，看着左村的臉。

    她對着左村，端正的坐在地上。

    “左村先生，您對我真的很好，很好。”

    “栞奈不想失去你。”

    “昨天晚上，我在讀過了父親的信件之後，那一瞬間，我很恨你，真的很恨你。”

    她對着失去意識的左村，慢慢傾訴着。

    “但是現在栞奈想明白了。”

    “栞奈恨你的前提，是很愛很愛左村先生。”

    “如果栞奈沒有愛着左村先生，栞奈也不會那麼恨左村先生。”

    啪嗒。

    眼淚順着栞奈的臉頰，滴落在地面的樹葉上。

    左村吐出一口酒氣，但是意識還是沒有清醒過來。

    “我無法評判您和父親之間發生的事情。”

    “但是和您說的一樣——”

    “您也作爲父親愛着身爲女兒的我。”

    “能夠有你這樣一個父親，栞奈也很開心。”

    栞奈低着頭，雙手抓住自己的衣襬，垂下的頭髮遮住了栞奈的眼睛。

    “栞奈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對左村先生是什麼樣的感情了......但是栞奈知道一件事。”

    栞奈緩緩的拿過左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栞奈不能失去左村先生。”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所以......對不起，左村先生。”

    突然，栞奈感覺一個手掌，輕輕摸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驚愕的擡起頭來，正好看到左村的眼睛。

    左村領養了栞奈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直視栞奈的眼睛。

    “你沒有錯，何來的對不起。”

    左村的喉嚨微微沙啞，可能是因爲昨天酒喝得太多了。

    他微笑着，輕輕撫摸栞奈的腦袋。

    栞奈看着溫和的左村，一瞬間就破涕爲笑。

    她擁抱住了左村。

    左村咳嗽了兩聲，輕輕推開栞奈，站了起來。

    “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去給你做。”

    一邊說着一邊搖搖晃晃的向着屋子裏走去。

    栞奈看着左村的後背，抿嘴笑着。

    左村先生，其實栞奈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栞奈並不像當左村先生的女兒。

    但是，栞奈還是當左村先生的女兒吧。

    栞奈走進屋裏，看着安靜躺在桌子上的遺書。

    嘆了口氣，將遺書重新包好，繼續貼身攜帶。

    小池一政其實在遺書中寫的，都是些對左村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