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歸來

    所以但凡劍修一般都帶有股凌然的鋒芒銳氣。

    羊肉烤得茲茲響，稍作處理後，梵巖天二人便開始食用。

    夜色降臨，林麓幽深，清冷的月光普照在大地。

    梵巖天背靠古樹正在假寐，燕婉玉手輕輕搭在他肩頭，頭則斜靠他的臂彎憩息。

    夜間是絕大部分動物的天堂，尤其食肉動物最喜愛在夜間出來狩獵，憑藉着過人的夜視能力，夜晚的叢林才是它們真正的舞臺。

    寂靜叢林各種吼叫聲斷斷續續傳來，梵巖天睜開眼掃了四周一眼，見沒異樣後便繼續假寐。

    而此時，白天梵巖天路過的那片荊棘林中，只見堆滿着屍骨棺槨上方正慢慢瀰漫出縷縷白色氣霧，隨即竟幻化成一個個人形模樣，細看男女都有，臉上皆佈滿陰氣相互對視怪笑着。

    “野嶺幽林，月色如畫，我等再次相遇，緣分不淺呢。”人羣裏一名中年模樣男子呵呵笑道，他的聲音無比陰冷滲人。

    “雖客死異鄉，但我等日日笑談古今，月下論道，也不施爲造化。”出聲的是個老者。

    衆人紛紛點頭，中男男子手作蘭花指輕擡，那原本滿是屍骨枯葉地方瞬間煥然一新變得淡雅莊嚴，地上蒲團環繞作北斗七星狀，他們笑談中依次盤膝坐在上面。

    蒲團旁邊是張翡翠玉桌，桌上擺滿了瓊漿玉果，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個道家聖地有高人在論道。

    空氣變得陰寒，梵巖天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瞬間醒來，以他如今境界居然還會感覺冷，頓時覺得蹊蹺。

    “上次史老說道，世間有五行，爲金木水火土，彼此間相生相剋亦無處不在，萬物之源泉也，我等受益匪淺，史老，今日還要勞您繼續爲我等解惑。”坐在最後是個年輕女子，她面容蒼白，雙眼猩紅，陰森森笑道。

    老者端坐在首位，他身穿青衣八卦袍，白髮飄飄仙骨樣，手中握着對玉如意，聞言，嘴角不着痕跡顯露出些許笑意。

    “世間五行，乃萬物根源，一花一草，飛禽走獸，人神鬼妖魔亦在五行內，且不能脫離。”老者不似其他人滿臉陰氣沉沉，反而他天庭飽滿很是出塵，緩聲道。

    中年男子笑着點頭：“卻是如此，據我所知，天地分化，萬物顯，那江海中藏有水龍，幽林間棲有青龍，珍礦間化生石龍，岩漿中有火龍，地底亦孕有黃龍。”

    “也是對應五行，應天和，史老果真有大智慧哩。”男子恭維了句老者。

    老者頷首，讚賞看了眼中年男子，目光轉向衆人：“龍乃瑞獸，亦有五行之分，暨萬物也是如此。天數既命數也，你我皆身在五行中是以也難逃這天地法則也。”

    “小女子有話說。”端坐中央女子輕聲道。

    老者與衆人目光剎那集中到她身上。

    “大到天地奇獸分五行，小女子覺得，小也亦可到我們人體上，不知道友們可有想過我們人體構造？”女子看向衆人。

    老者眼中微動，目光中閃過深意，輕垂眼簾掃了眼女子。

    “人有心肝脾肺腎，醫書有論：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腎水，治病救人亦需用相生相剋藥物，方能藥到病除，我等這些孤魂野鬼只因怨念太重難以入輪迴，懇求老先生救我等拖苦海。”女子突然起身對老者五體投地開始磕頭，她早已發現老者與他們不同，而此時她終於找到了機會。

    衆鬼魂亦不是傻子，同時起身跪伏在老者身前。

    “天地五行，大到山川江海，微到各類生靈五臟六腑，竟無一不藏相生相依，治病亦需良藥，你們都起來吧。”老者目光溫和掃了衆人一眼。

    衆人先是不解，隨即陷入沉思。

    梵巖天從林中緩步走來，眯着眼打量衆人。

    “你是誰？”梵他的腳步聲驚動衆人，女子臉上不好看喝問。

    擡眼看向衆人，梵巖天記得此地應該是片荊棘林，可現在眼前卻是這般怪模樣，不由心中詫異。再見到這些人一個個臉色蒼白陰森，心下頓時明白了過來，不由冷喝道：“你等是何方鬼怪，竟在這裝神弄鬼？”

    衆人見梵巖天氣質冰冷，乍看還以爲眼前是一柄開鋒利劍，要知道鬼怪天生懼銳氣，不由全都露出害怕色。

    “我說話，你們可有聽到？”他背上寶劍顫動，目光也越發冷厲。

    衆人嚇得連忙跪伏在地上，聲音此起彼伏連聲求饒：“上仙饒命，上仙饒命。”

    老者端正坐在蒲團上，與衆人卑微求饒的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他手中把玩着玉如意，擡眼打量梵巖天。

    “年輕人，哪裏來的便回哪裏去吧，這裏的事，你就不要參和了。”老者面色和藹看着他。

    “你是？”梵巖天這才注意到老者，見其氣質飄然，與陰氣森森衆人形成鮮明對比，心中詫異。

    “諸天萬界，吾乃此界的一個遊神，見此地鬼氣積聚，怨念極盛，特來超度他們往生。”老者目光好似能穿雲裂石，梵巖天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只是瞬間，梵巖天便驚駭發現老者氣勢竟強過他見過任何一個人，甚至包括斬塵仙門掌教無虛子，要知道無虛子乃地劫境當世強者，不覺心神大震。

    “你是仙？”梵巖天忍不住問，老者給他感覺堪比那日在九霄雷雲上見到的那條九頭神龍。

    “不過微不足道一小仙爾。呵呵，小友，你天賦很不錯，莫要辜負了此番造化，現在就離開此地吧。”老者盯着梵巖天的眼眸中冒出驚色，隨即緩聲道。

    梵巖天看了看下方不停磕頭求饒衆人，凝視着老者片刻，點點頭弓腰行禮，身子慢慢向後退去。

    “全系仙靈根，莫非是哪個大能者轉世不成？不過，此子如今欲魔焚身，他日成仙之路坎坷矣。”望着梵巖天背影，他喃喃輕語道。

    回到營地，梵巖天心神難以平靜，上次在雷雨中見到的九頭神龍就讓他吃驚不小，沒想現在更是出現了個活生生的仙人在眼前，這刻的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

    “你去哪裏了？”燕婉睡眼朦朧道。

    梵巖天不想多說，微微搖頭，徑直來到她身旁，輕輕把她拉到懷裏，吻了她額頭一口，便閉上了雙眼。

    察覺到他不在狀態，燕婉知趣沒再問，旋即也沉沉在他懷裏睡去。

    夜晚很快過去，鳥兒輕鳴，天色轉亮。

    梵巖天伸了個懶腰醒轉過來，低頭見火堆已然燒燼，便拍拍燕婉臉蛋叫醒她。

    燕婉打了個哈欠睜開雙眼，擡頭看向他。

    “走吧，以我們現在速度，應該很快就能到惡鬼澗回到星辰宗。”他騰身而起，幾個閃爍，片刻就消失在遠方。

    燕婉嘟嘴，在原地跺了跺腳，只得騰身追上去。

    惡鬼澗山色秀麗風光甚好，外表看去根本不像是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凶地。

    此時長空中急速飛來兩道黑影，正是梵巖天二人。

    再見下方山林間，一隻體型如水牛般大小金雕利爪裏正抓着個年輕男子，用鋒利的喙啄食着男子血肉。

    男子痛苦嘶叫着，卻掙脫不開。

    “等等……好像有聲音。”梵巖天身形停在半空，示意燕婉不要說話，凝神側耳傾聽。

    尋到聲源處時，梵巖天大怒，拔出寶劍瞬息間殺向金雕，金雕兇戾慘叫一聲就已然屍首分離。

    從金雕手中成功救下男子，見他已是血肉模糊氣息微弱，不由大爲頭疼。

    快速從乾坤令中挑出一種名喚生肌丹丹藥給其服下，便靜看他情況。

    梵巖天不知道的是，生肌丹在修行界是有名的療傷聖藥，因其煉製條件苛刻，能得到此丹的一般都是大勢力核心子弟，他卻毫不猶豫給男子服下。

    男子面貌稚嫩，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樣子，只見其身穿白色長衫，模樣倒不像窮人家子弟，目前陷入了昏死中。

    梵巖天拍拍他的臉喚他。

    “別吃我……別吃我……”男子倏地驚醒，手舞足蹈胡言亂語。

    “喂，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這裏？”梵巖天皺眉開口問。

    見到梵巖天，男子微愣，隨即意識到自己是得救了，心中感激之情無以言表，連忙站起身給梵巖天磕頭。

    “你倒是有趣，行了，起來吧，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梵巖天有些好笑。

    男子顫抖着嘴脣站了起來，像是想到什麼，他連忙看向身上，見原本受傷極重已經露出白骨大腿上竟已恢復如初，瞬間傻眼了，還以爲自己在做夢，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梵巖天無語，刻意咳嗽一聲。

    “哦哦，小弟名叫沈子良，是來求仙的，沒想中途被這畜生盯上，唉，全靠大哥搭救，此番救命之恩小弟沒齒難忘。”沈子良感激道。

    燕婉走上前打量着他。

    沈子良見到燕婉後驚爲天人，眼中光芒大亮，心裏暗歎：“這位小姐真是美麗。”

    “這惡鬼澗連修士都不敢輕易踏入，算你運氣命大遇到我。這樣吧，送佛送到西，我再帶你一程，送你到附近城中去。”梵巖天喚出拳套變作小船不由分說把他提上去，隨後招呼燕婉上船。

    趴在船上，沈子良雙腿打顫，望着梵巖天目光滿是激動色。

    “您是仙人嗎？我……我……您能不能收我爲徒啊？小子千辛萬苦……”沈子良連滾帶爬來到梵巖天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

    梵巖天目光打量沈子良，發現其只是雜靈根，微微搖頭表示拒絕，便不在多言。

    沈子良察言觀色，梵巖天神情讓他瞬間跌落萬丈深淵，他幾番身死才遇到這等高人，他實在不甘心，強撐着身子爬起來重重給梵巖天跪下，頭深深埋在地面。

    “你倒是有些修行天賦，但還達不到我的標準，不過你倒是可以考慮加入宗門。”見之模樣，他有些心軟，沉吟道。

    “小子歷經千山萬苦，無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險死還生，好不容易遇到仙師，求您可憐可憐小子就收下我吧，小子願意當牛做馬服侍您老一輩子。”沈子良忍不住嚎啕大哭。

    梵巖天苦笑，瞥了眼燕婉。好似在說：“你看看瞧瞧，多少人渴望拜我爲師，當初的你還不樂願。”

    燕婉嘴裏哼了聲，心裏卻是感激起他來。

    “這樣吧，我帶你回星辰宗，看看宗門收你不？”無奈，他只好這般說道，便伸手將其拉了起來。

    沈子良大喜，神色激動。

    深山中，星辰觀前，梵巖天帶着二人走到道觀門口，示意二人跟上，便當先走了進去。

    見梵巖天徑直穿門而過，沈子良大駭，有些遲疑，有些害怕亦步亦趨靠近門口，就在這時裏面倏地傳出股吸力倏地把他吸了進去。

    燕婉見狀緊跟着進去，她相信梵巖天不會害她的。

    莊嚴恢宏星辰宗大門前，兩名弟子正在站崗，見有人進來，兩人警惕起來。

    “你們是何人？”遠遠見來人不是星辰宗弟子的服飾，兩人同時抽出武器大喝。

    慢慢走近後，梵巖天翻白眼：“我是天蒼峯明穹殿首席梵巖天。”

    “梵巖天？咦……”倆名弟子愣神，朝他看去。

    “怎麼，這才幾年，就不記得我了？”他無奈。

    燕婉二人緊緊跟在他身後，心中很是好奇。

    沈子良何曾見過星辰宗這等景象，此時內心被深深震撼到了。

    “梵師兄……啊……您是梵師兄……您……您沒事……真……您活着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孫長老要是知道您還活着，一定會很高興的。”兩名弟子看清是他後神情很是激動有些語無倫次。

    掃視二人，見他們一胖一瘦，腰帶上居然寫的天蒼峯明穹殿，梵巖天愣住了，暗想好巧。

    “嗯，我先回去了，你二人好好在此看守。”梵巖天頷首，隨即領着燕婉二人進去。

    兩名弟子重重點頭，向他行了一禮。

    “五年前我宗運送新弟子回宗時遭受不明勢力襲擊，致使各殿首席死傷無數，千鶴峯主亦也受重傷而歸，各殿首席僅剩幾人僥倖逃回，損失何等之大？”盯着梵巖天背影，胖弟子嘆道。

    “是啊，後來掌教親自出動追查兇手，各殿首席可是我宗未來希望所在，一次損失這麼多，也難怪掌教如此盛怒，發佈告令不惜一切代價追查兇手報仇雪恨。哈哈，甚好，萬幸我們梵師兄居然活着回來了，天佑我明穹殿啊。”瘦弟子忍不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