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第 161 章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風雨月字數:4413更新時間:24/06/27 12:09:05
我在那片血色的結界中踱來踱去,黏膩的地面不停的扯拽着我的皮靴,幾乎要讓我耐心盡失!
噢!他怎麼還不醒來?!
終於,就在我咬着牙,要對某個人怒吼的時候,躺在地上的那個矮人猛的吸入了一口回魂氣,下一秒,直接漂浮了起來。
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說的是,他就像……就像女妖一般漂浮着,頭顱還算正常的實體,可是,袖口與長袍的下襬裏卻氤氳着一團團灰黑色的霧氣。
看見幾個人將他團團圍住,他驚得大吼了一聲,猛然竄上了半空,那發黃的眼珠驀的閃出了深紫色的光芒,頓時,結界中掀起了一陣狂暴的暗影颶風!
迎面的薩里首當其中,他要是沒有弓下脊背,胳膊交叉護在胸前,這會兒他肯定被掀翻了!
我與赫恩也一樣。
“佩德加斯特先生!”薩里在呼嘯的魔法颶風中大喊。
那一聲讓矮人回過了神,他定定的看着薩里,那彷彿黑暗漩渦的雙眼漸漸變得清明下來。
“……俺曉得泥的臉,”矮人操着一口鄉音濃重的通用語開口了,“俺記得泥說泥是費爾南多的手下……”
“是的。”英俊的青年盯着那名矮人,直到確認毫無危險才直起身來,“我是薩里,佩德加斯特先生。”他優雅的朝矮人弓了弓脊背,哪怕他現在衣着骯髒,髮絲凌亂。
暗影風暴在矮人身旁徐徐消退,“俺好像失去了控制,把泥給……”
“您把我吃了。”
“泥個麼哥!”矮人的眉毛一豎,身體朝前一傾,唾沫都噴到了他的鼻子上,“俺不是讓泥盯着俺嘛!只有這樣,血琥珀才不會接近泥,攻擊泥!”
“呃……”薩里爲難的撓了撓斑駁的臉頰,“……我盡力了,我堅持了七天,實在是太困了……”
“那俺是咋醒來的?”
“多虧了……”說着,薩里朝我一眨眼,示意我放下按在腰間匕首套上的手,“多虧了這位小姐,不然,我們都完蛋了。”
矮人疑惑的看向了我,那一刻,他那雙滑稽的白眉毛揚了起來,“喔!”他嗖的飛到我面前,又嗖的繞着我轉了一圈,那對發光的黃色眼珠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看的我全身緊繃,快要跳起來了!
“多好的菇涼啊!”那一刻,他的語調變得格外和藹,“泥今年多大咧?泥叫啥咧?”
嗯?他的話怎麼有點兒耳熟?
沒等我開口回答,站在那一頭的赫恩已經喊出了他的名字,“佩德加斯特!”
矮人驚詫的看了過去,“……雅尼斯?!”他那小小的身體朝他一傾,完全忘記要問我的名字來着,“泥這咋到這兒來咧?!泥的手咋斷咧?!”他嗖的飛了過去,用袖口中灰黑色的霧氣托起了赫恩的右臂,“無上的聖光啊,俺想你祈禱……”
金芒涌動,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赫恩變形的右手一點點給掰了回來,疼的他滿臉都是汗水。
“嗯,這樣就好咧。”
“……你這個樣子……”赫恩看着他的袖口,滿眼都是難以置信,“……你變成了幽靈?”
矮人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已經死咧!”他擡起胳膊,又拎了拎袍子,裏面翻滾的灰色霧團讓他明亮的眼珠暗淡了下去,“俺老咧,跑到這裏就跑不動咧,被那些苔蘚怪物抓住,燒死咧……俺死的可慘咧……好咧好咧,不說這些咧,就算是幽靈,俺也照樣是個強大的魔=法=師!俺還可以爲自己報仇!”
“……那麼,那些事你做了沒有?”扭了扭右手腕,赫恩低聲問道。
青年臉上的沉重讓矮人愣了愣,“……啥事嘛?”
赫恩盯着他,握着長弓的手更緊了緊,“他們說,是你把格里高少爺推下懸崖,所以,才會藉機逃走。”
“放屁咧!”沒等赫恩說完,矮人已經惱怒的吹起了鬍子,要是他還有腳,這會兒他也一定蹦上了半空,“哪個短命鬼說的?!俺--鷹巢山的佩德加斯特以鬍子的名義詛咒他,一輩子的啤酒瓶裏都是山羊尿!俺把格里高當兒子,俺稀罕他!俺才不會害他咧!”
矮人本就聲如洪鐘,怒斥的時候更是把我的耳朵震的嗡嗡直響!
“請待會兒再說這些,好嗎?!”我擡起雙手,大聲打斷了他們,“佩德加斯特先生,請打開結界,我們得立刻去救達利安!他被那只會飛的怪物抓走了!”
看起來,那只會飛的巨魔給佩德加斯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會飛的苔蘚怪物。”那個詞讓他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我不由的看向了那邊的薩里,英俊的青年攤開了手,“我只知道,他是一個魔力強大的靈魂,但是,他好像無法在生者的世界裏存在太久。”
“他是龍鷹洛阿加亞萊的祭司,基蘭,”佩德加斯特接口道,“他妄想擺脫死亡世界的束縛,與妻子重逢。俺們可不能讓他得逞,強行打破生與死的邊界,會讓周圍一切都遭受天譴。沒準,這附近的山頭,包括阿加曼德莊園都會淪爲廢墟。”
那些話讓我牙酸的抽了口氣,“死人真的可以活過來?”
“……誰知道他從哪裏得知了這些扭曲的魔法。好咧,俺們先離開這裏,俺需要一個寄放靈魂的地方,要麼是俺的金瓶瓶,要麼……好姑娘,俺在泥的身體裏擠一擠,咋樣咧?”
……什麼?!
幸好赫恩把我往後一拉,隨後攤開了手掌。在他的掌心裏,那個從班尼手裏搶來的金瓶子正在閃閃發光,“我常常看見你把它掛在腰帶上。”
“泥撿到了俺的金瓶瓶!”矮人笑逐顏開,“俺看見他們把它扔掉咧,還以爲再也見不到咧!”他下一秒,化作一縷深紫色的煙,鑽進了瓶子裏。
那副景象讓赫恩微微一怔,發亮的眼睛黯然了下去,頓了一下,他將金瓶仔細的掛在了腰間的皮帶上。
“暗影之神咧,請傾聽俺的祈禱……”只聽見佩德加斯特悶悶的聲音在瓶子裏嘟嘟囔囔,“……請賜予俺無上的力量,指引俺回到原本的世界……”
隨着他的咒文,魔法世界開始震動,越來越快。
終於,隨着砰的一聲炸響,紅色的結界崩成了無數碎片,丁鈴鈴的融入了昏暗冰冷的山林。
在碎片的背後,我看見迪莉絲正在我們身旁焦急打轉,它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們會突然出現,嚇得叫了一聲,一下子蹦出了五六米遠。
*
在佩德加斯特的指引下,我們在冰湖邊的那座懸崖下發現了一條隱祕的路。
說它隱祕,是因爲它被掩藏在叢叢枯涸的灌木之後,要不是灌木叢中那塊螺旋形的符文石指明了方向,誰能想到這生滿荊棘的懸崖下會有一個半人高的洞口?
彎着腰鑽過去,你會發現你的面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此外,這兒也非常靜,連外面的風聲都傳不進來。豎起耳朵,你甚至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迴響。
“先停下咧!”佩德加斯特在金瓶裏喊道,只聽見他又默唸了一句什麼,頓時,一團聖光光球從瓶中飄了出來。
在如針的金色光芒下,我發現這兒是一片看不見邊際的巖縫,冰冷的空氣就像果凍一般填充着裏面的每一個角落。
路就在腳下,簡直就像麪包裏的香腸一樣鑲嵌在岩石的縫隙裏。嶙峋的石頭把它擠的上下起伏,左右蜿蜒,有的地方目測得彎着腰才能過去。
而且,這條路很窄,最窄的地方只有手掌那麼寬,我確定那兒得跳過去。
路左邊時不時凸起的峭壁上爬滿樹根,右邊是深不見底的地縫,當我將一塊小石子踢下去的時候,我聽見那清脆的滾落聲踩着我的心跳,持續了很久很久。
從光球亮起開始,迪莉絲就在赫恩身旁嗚咽不止,甚至還咬着他的袖口想要把他帶離這兒。
“……佩德加斯特,”隔着皮手套搓了搓手,赫恩遲疑道,“迪莉絲說,她在其他的地方發現了那夥巨魔的行蹤……”
“這就是去藍孩祭壇的路咧!俺就是從這兒上,從這兒下的!”矮人篤定的打斷了他,隨後,語氣變得異常驕傲,“他們走其他的地方,肯定是害怕俺再把他們團滅咧!泥們沒看見,當時,俺催動血琥珀,一下子就把他們的靈魂都切割咧……咦?俺的血琥珀咧?喔,”頓了頓,他似乎瞭然了,“小薩,泥一定要拿好咧,別弄丟咧……”
“在您能重新掌控它之前,它會一直在我這兒。”薩里輕聲保證。
赫恩用力拉了拉手旁的樹根,轉頭瞧向了我,“小火焰,你跟在我後面,當心些。”
我瞧了瞧那彷彿沒有盡頭的路,點了點頭。
他又看向了嗚嗚咽咽的巨狼,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姑娘,你害怕高處的話,就去悄悄跟着那些叢林巨魔,沒準你會比我們先到……”
“咋可能?!”佩德加斯特不滿的大喊,“那些苔蘚怪物從其他地方繞上去的話,至少要慢上三天!”
那句話讓我一怔,下一秒,壓抑在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也就是說,我們可能會比他們到的更早?!”
“當然咧。不過,那上面有幾個厲害的傢伙,要不是俺的魔法非常高超,根本連祭臺都跑不出去!這一次,俺要去找回場子,俺要把他們都餵給血琥珀!小薩,泥一定要保護好俺的血琥珀……”
赫恩揉了揉眉心,率先一腳踏上了那條狹窄的路,“邊走邊聽吧。”
*
路又溼又滑,因爲黑乎乎的巖壁不時的滲出冰冷水,又積在路面,凝結出層層泛白的冰凌。
幸好沿途的峭壁上爬滿了手腕粗細的樹根,我們可以緊緊的拉住它們,否則,想要沿着這蜿蜒的小道一路向上還真是困難。
“泥們一定要注意一下,”當我們咯吱咯吱往前走的時候,佩德加斯特提醒我們道,“這附近的石縫裏會有一種黑蛇,背上長着紅花花的紋。”
“蛇?!”那個詞讓我手一晃,腳一滑,差點兒摔進地縫裏,“噢!”
赫恩反手將我扯了回來,“當心些,小火焰。”
“……感謝你。”下意識的,我更緊的抓住了那些乾枯的樹根,每一步都讓靴子死死的貼着牆沿。
“小姐,我一直以爲您無所畏懼。”薩里在我身後輕笑着道。
我不由的回頭瞪了他一眼。
“喔,”他的笑容更加不懷好意,“看起來不止是畏懼呢。”
我憤憤的從鼻子裏噴出口氣,加快腳步跟上了前面赫恩,“最野蠻強壯的綠皮也會畏懼皮鞭,最長命不死的精靈也會畏懼暗箭,最該死的費爾南多也會畏懼‘藍色幽靈’!”
薩里一愣,下一秒,抖着肩膀低笑出聲,甚至連佩德加斯特都忍不住在瓶子裏悶悶的笑出來。
他們肯定有什麼心照不宣的祕密,但是,本能告訴我那件事很齷齪,我最好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的笑聲讓赫恩放慢了腳步,“費爾南多是誰?”他在我耳邊輕輕吐着熱氣。
“一個跟他一樣的大混蛋。”我也湊在他耳邊小聲告訴他,眼睛朝後一橫。
他揚了揚眉梢。
“不過,您不用害怕,”好半晌,薩里才忍住笑,只見他在行囊裏摸了摸,掏出了一個灰色的瓶子,“我帶着驅蛇粉,羅伊女士的傑作……”
“收起來,收起來!”佩德加斯特叫到,“……俺的意思是,如果看見咧,就多抓幾條,把它們的毒牙拔=出來。俺跟泥們說咧,拔=毒牙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什麼?!
……他後面的話我根本沒聽見。
當然,我才不是膽小鬼!我什麼都不怕,除了蛇。
在南海鎮上遇見的那一窩,是我一生的陰影!它們差點弄死了我的小夥伴……
它們冰冷溼滑又軟糯,單單是想到就已經讓我全身發涼,我簡直不敢想,一會兒我還得去……去用手抓住它們!
它們一定會纏在我手上,還會不停的嘶嘶叫……天吶!
“您打算用毒牙做解毒藥水?”不期,我聽見薩里的嗓音響在我的身後。
“對,這裏有好幾種蛇咧,就是那種黑色的毒性小一些,處理起來會簡單一些。”
他說什麼?!還有好幾種蛇!?這兒到底有多少蛇?!
下意識的,我的目光飄向左手邊那灰黑無頂的巖壁。
在聖光光球如針的光芒下,我看見上面何止有成百上千條漆黑的裂隙。
盤根錯節的樹根在裂隙邊扭曲着,似乎在不停的瑟瑟發抖,彷彿真的有蛇要從那兒蹦出來。
如果那蛇掉在我的肩膀上,鮮紅潮溼的信子掃過我的臉頰……
我一定會原地飛起來!
“難道我們要去的地方,充滿劇毒?”只聽見薩里繼續問道。
“對咧,藍孩祭壇其實是苔蘚怪物的墓地,而苔蘚人認爲蛇是陵墓的守護者。”
那個詞讓薩里的嗓音微微一變,“墓地?”
“嗯呢,而且,守着藍孩祭壇的那三個苔蘚怪物會控制毒蛇噴吐毒霧,要不是俺是個藥劑大師,哪裏能從裏面逃出來嘛。”說着,他萬分懊惱的嘟囔了一句,“早知道這樣,俺才不會裝暈,讓他們把俺帶過去咧……”
“那麼,我們確實得做好準備。”薩里低聲道,忽然,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語調變得奇怪起來,“你怎麼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