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風雨月字數:5398更新時間:24/06/27 12:09:05
    確實是出事了,不然,聖光大教堂裏也不會亂成一團。

    越過緊握長-槍的守衛的肩膀,我能看見數十名穿着潔白袍子的牧師們在鋪着紅毯的祈禱大殿裏焦急的穿梭,我一眼就看見了抱着聖典匆匆而行的伊森利恩。

    “伊森利恩大人!”我用力的朝他揮了揮手。

    伊森利恩擡頭看了我們一眼,立刻小跑了過來,“讓他們進來,我們需要人手。”他低聲吩咐。

    卡擦--

    交錯在我們前方的長-槍收了回去。

    *

    我們一路跟着伊森利恩迅速穿過了有着高高穹頂的大廳,陽光從水晶天花板上透下來,照在嵌入大殿牆壁裏的石像上,讓它們那些琉璃製成的雙眼明亮而熾烈。

    “到底怎麼了?大人?爲什麼教堂要封門?還有,剛纔那個滿身血的人是誰?”一路上,布麗奇特問個不停。

    “敦霍爾徳城堡出事了。”伊森利恩沉思了一下,告訴我們,“有很多殘暴的獸人逃離了關押他們的木籠,很多守衛都受了重傷。”

    “敦霍爾徳城堡?”我吃了一驚,“是,是那個獸人競技場嗎?我記得那兒的老大打過包票,連靈魂都沒法從他們的銅牆鐵壁中逃走。”

    “沒錯,那兒的司令官艾德拉斯.布萊克摩爾,是個連猛獁象都能吹上天際的懦夫,然而這一次,他吹出的猛獁象狠狠的砸到了他的頭上!”伊森利恩的音調略帶憤怒,“這邊來。”

    他的話我忽然有些心慌了。

    我曾隨父親去過那座喧囂惡臭的競技場,親眼看見過那些殘暴嗜血面目可怕的野蠻人是怎樣在競技場裏野蠻的拼殺。爲了勝利,他們甚至不惜把對手開膛破肚,錘成紙片。他們喜歡把對手的腦袋當作戰利品串在矛尖,只爲了看臺上人們的尖叫!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天的冠軍也是這樣,他發瘋的搖動着串着頭顱的長-矛,嚎叫着迴應了看臺上的歡呼,失敗者的血像雨一樣四處飛濺,滴在黃沙覆蓋的競技場上,滴在他的臉上,滴進了他的嘴裏,滴進了他的眼睛。

    當然,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兒離加文高地只有幾天的路程。

    當那些兇惡殘忍的獸人從城堡逃出去之後,他們會不會逃竄向加文高地?他們可要比高地的守衛高大健壯的多!

    他們會不會衝進盧比奧莊園?會不會殺進白房子?!會不會像城堡守衛虐待他們那樣虐待那些手無寸鐵的人?!會不會屠殺喬萬,屠殺桑多,屠殺萊斯特,屠殺……其他的人?!

    越想越不安。

    不期,我的手一暖,側頭,我看見達利安正關切的看着我,可那種目光反而讓我更加心慌,我不由的握緊了他的手指。

    “別擔心,彌賽亞。”一愣之後,達利安輕聲安慰我道,“塔倫米爾鎮有我父親的駐兵,如果那些獸人想要上加文高地,就要先過那些士兵那一關。”說着,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頓時,我感到有一絲極其溫暖極其讓人安心的聖光從我的手心升起,沁入我的心底,“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我們晚上就和你的家人聯繫一下。”

    我深深吸了口氣,朝他點了點頭。

    *

    祈禱大殿後面,是一片被重重樹影遮蔽的花園,針木上還殘留着些許雪花,如同巨蚌口含着珍珠。一條由白色雲紋石鋪就的迴廊一路將我們引向了花園深處。

    越往裏走,我就發現空氣越不純淨,到最後,那腥甜的血味讓我覺得空氣裏浮起了絲絲血水。

    “呃!啊!”忽然,樹影背後傳來了驚聲慘叫。

    “按住他!砍掉他的手!快!這個毒素會要他的命!”

    “不!不!呃啊!!”

    最後那聲慘叫穿透了天宇,讓我們的腳步爲之一停,那一刻,我看見了達利安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慌,也看見布麗奇特發白的嘴脣,然後,我看見自己的雙手在微微發顫,至於喬丹與斯基特,他們都怔在了原地。

    那邊到底怎樣了?!

    不期,更多的聲音傳了過來,從森森的樹影的背後。

    “……救救我……求你了……”有人在虛弱的呻-吟。

    “約翰!約翰!快把繃帶拿來!還有針線!”

    “把他的腸子塞回去!快!”

    “見鬼的獸人!下-賤的畜-牲!老子要活剝他們的皮!”有人在怒罵。

    “躺下!你的血要流乾了!”

    “把他搬到邊上去!快!”

    “別擋路!”

    迴廊一轉,我看見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平臺,幾十名牧師在上面焦急的跑動。

    平臺上還氤氳着濛濛紫光,不時的,深紫色的奧術光芒會猛然一閃,接着,那兒就會出現好幾名重傷的傷員,一眼望去,那些被血染透了的傷員有上百號人!

    他們有的缺了手與腳,痛在地上打滾,甚至把血跡弄到了雪白的柱子上。

    有的則是身上被兇器弄的血肉模糊,他們沒法動彈,只能爆發出一陣陣如同困獸的悶吼。

    紫光一閃,又是個滿身血的傷員。

    我看見他雙眼只剩下兩個觸目驚心的血窟,下巴被削掉了一半,每當他張合嘴脣,就會有大量的血沫從他嘴裏溜出來!每一名牧師都忙的團團直轉,只有一個來得及朝他丟去一小團聖光,讓他臉上的血流的沒那麼洶涌,除此之外,根本沒有人去搭理他!

    到處都是殷紅,到處都是濃烈的血味。

    胃有些不舒服了,很明顯,布麗奇特的反應要比我厲害得多,忽然,她一把捂住嘴,跑到樹下乾嘔起來,我也捂住了嘴,想追着布麗奇特而去。

    “呼吸!不!快呼吸!天吶!”就在那時,我聽見有人大哭了,聲音來自圓臺的一角。

    “帕爾崔斯!”伊森利恩立刻朝那邊奔了過去,那是個年輕的女孩,她抱着一名被開了膛的傷員大哭,她哭的全身都在發抖,那一襲雪白的袍子被血染的斑駁不堪。

    “帕爾崔斯。”伊森利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師!”聞言,她回頭哽咽的大喊,滿臉都是絕望的眼淚,“他沒有呼吸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伊森利恩在她身旁單膝跪下,他仔細的看了看傷員,隨後搖了搖頭,“他死了。”他低聲說,隨後,輕輕的把屍體從女孩懷裏抱了出來,放在了圓臺的角落裏,“願你的靈魂安息。”

    “願你的靈魂安息……”帕爾崔斯抽泣着跟在他的身後,用力的擦着眼淚,可怎麼也擦不幹,“怪我,我留不住他……如果大主教他們在就好了……他們一定有辦法……”

    “大主教他們呢?”

    “他們一早就去壁爐谷了,天吶,怎麼會出這種事……都怪我……”

    “這不是你的錯,帕爾崔斯。”伊森利恩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輕輕說,“去幫幫其他人,好姑娘,別讓他們都死了。”

    “達利安!布麗……彌賽亞!還有你們,”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朝我們大喊道,眼中的怒火畢現,“別站着了!你們去幫幫他們!現在就去!”

    *

    我的手臂上的傷還沒好,無法搬動那些還穿戴者鎧甲的傷員,所以,我被指派到一邊,爲一位兩鬢斑白的藥劑師打下手。那是一名女士,乾癟,消瘦,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她的袖子也擼得高高的,手掌被一副薄薄的橡皮手套覆蓋。

    她已經在一棵樹下燃起了篝火,大鍋的深綠色液體在火光裏沸騰,散發出一股又苦又腥的味道。

    “拿着這個!”她一面用力攪動鍋裏的液體,一面擡眼瞧了我一眼,連我的名字都沒問,就丟給我一個小型羅盤和一個魔紋揹包,“去東面儲藏藥材的倉庫,我需要活根草和皇血草,很多的活根草和皇血草。”

    我點了點頭,“是。”

    “你一定要快一些,不然,那裏有很多人都會死的很慘。”

    那句話讓我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那滿是血跡的傳送圓臺,在那兒,達利安正架着一名傷員走向一邊,那名傷員的足尖在地上無力的拖着,拖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

    刺眼的顏色讓我心裏一凜,轉身就走。

    “跑起來!小姑娘!想想那些傷員!他們要死了!”

    *

    原來,在聖光教堂那龐大的陰影之後,有個更加龐大的空間。

    我沒想過,從傳送圓臺到教堂的東部倉庫會有那麼遠。我盯着羅盤的指針,在樹林間穿梭,感覺時間過的就像我的心跳那麼快。

    終於在我氣喘吁吁的時候,我看見一座青石壘成圓頂房子,高高的屋檐下掛着隨風搖擺的舊木牌,上面寫着“藥材倉庫—這個地方,將給你第二次生命”。

    倉庫的看守是一位老人,他的木桌上放着他的名牌,西蒙.巴爾夫。

    他雙眼失明,行動遲緩。

    “噢,你要魔皇草。”

    “不!西蒙先生!是皇血草!”

    “噢!”他點了點頭,讓開了進門的路,“我記得它們在第十五排,第七層的盒子裏,小姑娘,你自己去拿吧。”

    倉庫有些黑暗,照明用的奧術魔法球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滾動,就像有生命一樣。

    當我的眼睛適應了這裏,我不由的大吃一驚,從外面看,這間青石房子明明很小,可是,此刻,當我身在裏面的時候,我發現一眼都望不到頭!層層疊疊的有兩三人高的櫃子整齊的排列着,一眼看去,何止成百上千?!

    “這是幻術嗎?!”我不由的驚呼。

    “不,孩子,這是亞空間,就像魔紋揹包一樣。”老人微笑着回答,“快去拿藥材吧!魔皇草在十七排,第三層。”

    “西蒙先生,我……”我看了看老人渾濁無神的雙眼,終究還是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快跑起來吧!”他笑眯眯的對我說,“別讓艾瑪久等,她是個暴脾氣。”

    *

    風很涼,我在空無一人的花園裏狂奔。那片被死亡與呻-吟佔據的圓臺就在前面,被稱作艾瑪的女人就站在樹下,焦急的走來走去。

    當她看見我的時候,她長長的舒了口氣,對我用力揮了揮手,“你真慢!小姑娘!”

    她嫺熟的將魔紋揹包裏的藥材全倒了出來,“但願足夠!”說着,她擡起雙手,忽然又停住了,“你認得這兩種東西了,對不對?別告訴我你那麼笨。”

    我在她的目光裏擰起了眉頭,“我認得它們的!”

    “好。我要專心釋放魔法,我讓你往裏面放什麼,你就放什麼,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

    只聽見她嘟噥了一句什麼,頓時,雙手間閃起來紫色的奧術光芒,一時間,原本一直在鍋裏翻騰液體緩緩的平靜下去。

    “放五顆皇血草。”她說。

    我挑揀了五顆,投入鍋中,剎那間,那平靜的液體居然轉出了漩渦,散發出的味道也更加腥臭。

    “放入寧靜劑。三滴。”她立刻說道。

    “寧……寧靜劑?”

    “在你右邊的小椅子上,綠色瓶子!”

    我側頭一看,立刻拿了過來,在滴入藥水之後,那鍋東西居然神奇的又安靜下去。

    “放三顆活根草。”

    我在滿地的草藥裏翻了一下,把她要的東西扔進了鍋裏,一瞬間,那草藥周圍的液體居然變成了深藍色!那些深藍的液體與碧綠的液體似乎並不相融,它們在鍋對峙,又激烈的碰撞,隨後冒出了帶着鮮明的色彩分界線的氣泡。

    液體咕嚕嚕的低吼起來,震得大鍋也不住的哐啷直響。

    “放入融合劑!”

    “融合劑?”

    “椅子上,紅色瓶子。”

    “是!”

    我立刻轉向臺子,可是,那一刻,那個離我至少五步遠的臺子卻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覺得,我可以在一步之內就到達它的旁邊!

    下意識的,我就一腳踏了過去,直到那時,我恍然才發現我腳下已經不是溼潤的泥土,而是一陣紫黑色的風。

    糟糕!

    果然,等我落地的時候,我發現我一腳踩在了椅子背上!頓時,椅子朝後一翻,上面的小瓶子一下子都飛上了半空!

    “啊!”我也驚叫一聲,仰面摔倒,半空裏的瓶子朝我砸了下來,我一翻身躲了過去,所以,只來得及接住那瓶紅色的融合劑。

    啪--

    其他的瓶子都掉在了泥地裏,那瓶綠色的完全碎了。

    噢……

    我牙酸的皺起了臉。

    “噢!聖光啊!看看那只蠢驢做了什麼?!”死寂一刻,艾瑪衝我憤怒的大吼,聲音震的我的耳膜直響。那一瞬,我覺得我面前的可不是個清瘦的女士,而是一頭炸了毛的雄獅!她似乎想要衝過來,可是,她得維持魔法,沒法動彈,只見她一咬牙,“快過來,先加入融合劑!這邊要爆炸了!”

    “噢!是!”我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那鍋東西液體已經沸騰了,滾滾白汽中,顏色幽深的水花已經嘩啦響起,濺上了半空。

    我立刻扭開瓶子,有些畏懼的看着那名面容扭曲的女人。

    “三滴!”艾瑪瞪着眼睛憤怒大叫,“你怎麼這麼笨手笨腳?!”

    我嚥下了口氣,“抱歉,女士,我會想辦法償還您……”

    “償還個屁!”她忍不住爆了粗口,就在那時,沸騰的液體緩緩的平靜下去,她熄滅了手裏的奧術光芒,立刻奔到那一地瓶子旁,“噢,我的天,”她跪在泥地裏,看清了那片狼籍之後,她怒氣衝衝的瞪了我一眼,“我需要寧靜劑!去,現在就去倉庫那兒給我領一瓶過來!”

    *

    “怎麼了?”或許注意到這邊的聲音,達利安從圓臺那邊跑了過來,他大約一眼就知道怎麼了,被血弄髒的臉微微一僵。

    “回到你自己的地方去!”艾瑪沒好氣的大喊,說着,又看向了我,怒吼,“快去!”

    那一瞬,我又看見了怒髮衝冠的獅子。

    *

    我原以爲在這一天裏,我能找到一份零工,能租到一間房子,可結果,我在聖光教堂的花園裏跑了一整天的腿。

    所有人都盡力了,可是,還是有十幾具屍體堆積在傳送陣中心,他們身上的血水已經乾透,臉上的表情痛苦而絕望。

    華燈初上。

    伊森利恩虛弱的站在傳送圓臺邊,爲逝去的人祈禱,“他們都是戰士,死於英勇地搏鬥,願聖光寬恕他們生前的罪孽,指引他們的靈魂步入樂園。願你們的靈魂安息。”

    “願你們的靈魂安息。”萎靡的站在一邊的牧師們紛紛說道,只見紫色的光芒一閃,那些屍體消失在了傳送圓臺上。

    “他們會被領會自己的家裏安葬,”靠在燈柱上的達利安輕聲告訴我,他微垂着頭,湛藍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而傷者會留在教堂裏得到救治,直到他們能夠康復。”

    我靠在他身旁,沒說話,一整天我都在後園的各處奔波,一會兒是爲艾瑪拿草藥,一會兒是爲牧師們送法力恢復法力的藍色藥水,一會兒是爲醫師們清洗帶血的紗布,哪怕是叼着當作午餐的麪包時候,我的雙腿也沒有歇着。

    此刻,我整個腦子都是懵的。

    “感謝你們,我的同僚們,”伊森利恩轉頭對所有人說道,“請回去好好休息,願聖光與你們同在。”說着,他特地朝我們點了點頭,才拖着疲憊的步子離開。

    *

    一陣靜默,只剩下樹影在寒風裏搖晃,漆黑的影子就像魔鬼一樣在地面起舞,只把我看得頭暈腦脹。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要不要去我那兒湊合一晚?我覺得彌賽亞馬上要暈過去了。”不期,我聽見布麗奇特小聲提議。

    她的話讓我不滿的擡頭看了她一眼,她也好不到哪兒去,是不是?

    你看,她的一張臉被魔法路燈一照,慘白就像屍體。

    “我租的房子就在不遠。”她補充了一句,說着,她又看了看喬丹,一直安靜的男孩會意的點了點頭,“斯基特,你去我那兒吧,或許今晚我們能秉燭夜談。”

    沉默了一刻,達利安一把把我架上了肩頭,“對此,我表示感謝。”

    “嘿!”我徒勞的掙扎了一下,“萊德怎麼辦?”

    “他會知道怎麼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