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風雨月字數:5054更新時間:24/06/27 12:09:05
今年的雪來的特別早,纔剛到十月,加文高地的上雪已經堆積到及膝深。
盧比奧莊園正坐落在加文高地南部的懸崖上,此時,已經整個兒沒在白雪裏。
站在懸崖邊放眼看去,你能看見白色的無垠的大地,而背後,是白色的起伏的屋頂,白色的如同鹿角的樹枝,還有白色的連綿的山巒。
高地上都是喬弗裏.盧比奧爵士的封地,土地肥沃,有大片的南瓜田,麥田,還有一座乒乒乓乓嘈鬧的鐵匠鋪和四季冒煙的鍊金鋪子,當秋季來臨的時候,農民會在田地裏種上大批糧食,待到來年夏天,田地裏的麥子就會裝滿馬車,運往洛丹倫的各地,當然,這兒最多的,還是獵戶,莊園北面連綿不絕的奧特蘭克山脈是最好的獵場。
不過,說實話,我從未去那裏,因爲,我缺少一張狩獵協會的憑證,只有最好的獵手才有資格在春季來臨之後,結伴去奧特蘭克山脈裏狩獵,據說,那裏可不止有危險的熊,還有能噴吐冰凌的雪人,能一拳擊碎山石的雙頭怪,能生吞人的蟒蛇。
我的父親正式喬弗裏爵士,我多希望我的父親其實是一個普通的平民。這樣,我就不用天天被教養麼麼逼着學做女紅,可以天天在莊園的每一個角落裏玩耍,我的探險範圍早已到達莊園的邊際了。
*
爐火通紅,把掛着熊頭的客廳烤的暖暖的。
早餐過後,伊露莎把我堵在了二樓,“去把針線拿下來,彌賽亞小姐!”她擡着傲慢的下巴,大聲說,“你今天決不允許出門!”
那句話讓樓下的兩位小姐笑出了聲,不用想也是知道是誰,紗麗.盧比奧與她的妹妹伊莉亞.盧比奧。
雖然我們都都姓盧比奧,但是,我們卻是不同的,因爲,我的母親不是莊園那個極漂亮的女主人盧比奧夫人,我聽過僕從們在背後喊我“野種”。
聽說,我是在十幾年前的一個大雪天被喬弗裏爵士帶回家的,那時候的我小的就像一隻老鼠。我沒有盧比奧家孩子們的金髮飄飄,但是,我也挺喜歡自己的紅色頭髮的。我唯一與喬弗裏相似的,是眼睛,灰色的,如同煙晶石。其實,我也挺喜歡自己的眼睛的,可是,其他人似乎不這樣,至少伊露莎和盧比奧家的大兒子瑞奇.盧比奧經常會警告我,“別用這種眼神看人!總有一天,你會因爲這個眼神捱打!”
我不是已經挨了很多打了麼?小時候,和瑞奇打,現在,和伊露莎打,嗯,這麼想起來,其實,他們也挨了很多打,不是麼?
在喬弗裏爵士的前半生中,他一直追隨着一位奧特蘭克王國的伯爵征戰四方,那時候,我一個人留在莊園裏。
盧比奧夫人可不待見我,但是,她的修養極好,她並不打罵我,而是視我爲空氣。
而莊園裏的僕人和農民更不會招惹我,畢竟喬弗裏對我還是很好的,我有一間和他的女兒們一樣寬敞溫暖的屋子,有和他的女兒們一樣豐富的食物和保暖衣服。
因此,我的成長如同田地裏的野草,肆意而縱容。我會很多東西,而且我保證,那些東西,在白房子裏的那兩個嬌滴滴的小姐絕對不會!甚至……那兩個蠢貨小少爺都不會!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那一團如麻的針線正縮在牆角,那頭魚人麼麼真的以爲我會老老實實的去做女紅?噢,開什麼玩笑?!
我披好了厚厚的毛皮斗篷,推開了窗戶,順着白房子被雨水侵蝕出的淺坑,悄無聲息的爬了下去。隔着一樓的窗戶,我看見伊露莎正站在紗麗背後,對她的縫紉指指點點,然後,我們四目相對,最後反應過來的紗麗掩住了嘴,差點兒驚叫出聲!
“回來!彌賽亞小姐!”伊露莎中氣十足的大吼。我朝她扮了個鬼臉,轉身跑了。
*
我跑過了高矮不一的木板房,跑過了乒乒乓乓的鐵匠鋪,跑過了冒着煙的煉精工坊,跑過了大片的原野,跑過了莊園北部的樹林。
在那座山丘下,我的同伴正朝我揮舞着紅圍巾,“嘿!小姐!在這兒!”
我扶着他身邊的大樹,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瘋狂跳躍的心臟平復下來,“鳥窩,就你一個人麼?桑多和弗瑞德呢?”
“鳥窩”的真名是喬萬,他是獵戶家的兒子,他可沒有狩獵資格證,可是,上次卻已經跟着父親深入過奧特蘭克大雪山。他壯實的就像一頭小牛,機警的就像一頭羚羊,他完美的繼承了父親棕色的捲髮,這讓他看起來就像頂着一頂鳥窩。此外,他還很笨拙,嗯,非常笨。
“別提了,他們被母親逼着去做石匠了。”
“那麼,說說看,今天有什麼樂子。”
“看這兒,小姐。”
那是高地旁的一顆橡樹,下有灰熊的腳印,腳印旁有一大攤血。
那個龐然大物的爪印足足有我三腳長,爪尖朝着奧特蘭克山脈。
“它的腳可真大!”我不由的驚歎道,“鳥窩!”
“呃,小姐?”
“你不是一直想成爲一個見鬼的真正的獵手麼?獵殺了這頭倒黴的灰熊,他們就會承認你!”
扭頭,我卻發現他驚詫的看着我,“什,什麼?獵殺?我們最多去看一眼。它或許會有四五米高呢,我的小姐。”他皺着眉,呼出了一大口白氣,“而且,您瞧樹上的爪印,它力大無窮,都快把樹給抓倒了。”
“噢,我的天,你看清楚,它受了傷,而且很重!這可是個拿到資格證的好機會,錯過了這一次,你鐵定要等上好幾年!”
鳥窩躊躇了一下,終於還是向我點了點頭。
我抽出腰間的匕首,仔細的看了看鋒刃,隨後又把匕首收了起來,“那麼,背好你的獵槍,讓那些白房子裏的的人大吃一驚吧!”
鳥窩似乎被我鼓動起來,用力的握了握拳頭,
可我心裏想的,則是這個小廢物到時候可別哭着逃跑了!
*
鳥窩帶着我越過了被白雪覆蓋的山丘,穿過了第二道樹林,並且趟過了兩條結着冰的溪流,終於,在太陽西下的時候,我們站在了通往奧特蘭克山脈深處的山坡上。
這座山坡非常的陡峭,幾乎一定要扶着旁邊冰冷的岩石,才能一步一步往上走。
*
“小姐,我們說好,到時候一定先把熊先借給我。”鳥窩在前面小心的趟着路,“當心,雪下面有一截樹枝。”
“嗯哼。”
“您想要幹掉那頭野獸,然後,把您家客廳裏那個熊頭給換掉,是麼?”
“一點沒錯。”
然而,我沒說出口的是,然後……我可以把熊的血塗在自己臉上,把紗麗和伊利亞嚇的滿地打滾,噢,對!也一定要讓那個一天到晚得意洋洋的瑞奇像姑娘一樣尖叫。
想到那兒,我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了,我還得把熊卵扔進討厭的伊露莎麼麼的果酒裏,她準會臉色發白,然後兩眼一翻暈過去!
“求您別那麼笑,”就在那時,鳥窩打斷了我的幻想,“每次您這樣笑,您準要做壞……呃,做一些事。”
“噢,壞事?!我做過壞事?!”
“您堵過亞歷山大家煙囪,小姐。”鳥窩好心的提醒我。
“你摸摸良心,鳥窩,要不是我堵住他家的煙囪,他可不會被煙燻得跑出來,你們怎麼進去偷草藥給露西婭治病?你們付得起那只見鬼的吸血鬼銀幣嗎?聖光作證,那絕對不是壞事!”
“可是,把露西婭嚇病的就是您吧?要不是您把隱形藥水塗在腦袋上,半夜去敲她的門……”
“得了吧,萬聖節不惡作劇那才是最大的惡事!況且,”說着,我憤怒的咬了咬牙,“那個女表子養的露西婭太遭人討厭了!我悄悄的說了那頭魚人幾句壞話。她轉眼就去告狀!那頭魚人打了我好幾棍子!”
“呃,還是別叫伊露莎麼麼魚人吧?她其實心腸挺好。”
“她不就是魚人嗎?一天到晚哇啦哇啦的叫,動不動就揮舞木棒!不能說‘見鬼的’,不能說‘幹’,不許嘲笑萊斯特,不許和盧比奧的女兒們吵架,嗯哼,被打了棍子我必須和她說‘感謝您’,啊哈,感謝您!”
“呃,好吧好吧,那鐵匠席林家那一次呢?您可是炸燬了他的鼓風機!”
“我向天空發誓,我真的是想幫那個榆木腦袋來着。如果那個助燃劑成功的話,他可是能省下不少銀幣呢!可那個蠢貨偏偏要阻攔我,結果我手一抖……”
鳥窩嘆了口氣,繼續撥弄浮雪,趟着雪路,“好吧,您說什麼都對。不過,上次在塔倫米爾的時候,您真不該把莫格萊尼家的小少爺弄的鼻青臉腫,連我都看不下去了。您是怎麼忍心對那個又靦腆又羞澀的男孩下手的?你可是快把他打哭啦!”
“啊哈,你在那兒對不對?你也看見了,他又不是個姑娘,並且和我一樣大,他怎麼能連劍都拿不起來?怎麼能連女孩子都打不過?他哭的像個女孩,我真想打斷他的鼻樑!說到底,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噢!我向我母親發誓,我永遠站在您這一邊!”
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山坡頂端,穿過那座由黑曜石雕刻成的有五六米高的巨大雙熊拱門,放眼望去,滿眼只剩奧特蘭克起伏的山脈。山脈被大片大片的針木覆蓋,而針木又被大片大片的白雪覆蓋,風一吹,整個山巒就像涌起浪花的白色海洋!海洋,無邊,無際!
雲霄的高山之間,一輪巨大的落日鑲嵌其中,爲視野裏的一切線條都鍍上了一道紅遍,無比的壯麗。
可灰熊的腳印還在往前延伸,只不過紛紛揚揚的小雪片已經覆蓋在了上面,如果不仔細看,還真容易丟失。
“我們不能再往前了,我的小姐。”鳥窩往手心裏呵了口氣,指着前方泛着濛濛紫光的法陣說道,“再往前,只有巡邏隊才會去。在大山深處,可是有一座雙頭食人魔的城市呢,太危險了。”
“食人魔的城市麼?”我盯着遠處不見頭尾的山巒,心中涌起了無限的想去擁抱他們的感覺,“我從沒去過山脈深處,父親不允許。我就去過塔倫米爾,最遠也就去過南海鎮……那個見鬼的瑞奇一直以此笑話我是沒有見識的鄉巴佬,好像他自己不是個見鬼的鄉巴佬一樣!”
“呃……我也只是在上次跟隨狩獵隊進山時,遠遠的看過那座城市。”
“你看見過那裏?”
他點了點頭,也看向了那片能夠淹沒所有視線的大山,“要穿過很多片針葉林,再翻過好幾座雪山,要走上一個月。那座城市在一片森林的背後,是黑色的呢。”順着鳥窩的手指,我看見了遠處山間繚繞的煙霧。
四周,只有寒風的呼嘯聲,只有白色,這讓我忽然覺得世界非常高遠,自己非常渺小。
遠方會是什麼樣子?我真想去看看。
“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呢,我們完全可以再往裏去一點點。鳥窩,你沒那麼膽小吧,你說你上過雪山打過冬熊見過食人魔都市,其實,是不是和我吹牛?”
“我向聖光發誓!那可是真的!我還用熊皮做了一副手套,就戴在您手上!”
我攤開手掌看着那副灰黑色的皮手套,手套裏的毛又軟又暖,擡頭,我又看了看被凍的滿臉通紅的鳥窩,“那麼,我的勇士,前進吧!到時候,我用熊皮給你做一副手套!”
“可是……”
“你看,那頭熊一直在流血,它馬上就真的要見鬼了,它肯定就倒在不遠的前方!”
*
我從未料到,法陣之外的寒風幾乎能把人給吹起來,而且溫度要比法陣裏面低得多。哪怕鳥窩已經提醒了我,突如其來的降溫還是讓我驚叫着縮了縮脖子,緊了緊斗篷。
“喔!這地方居然會這樣……我只是聽說,每一年,父親都要爲一個能保持溫暖的法陣向達拉然的魔法師們付一大筆錢……嘶……我第一次認同這筆錢……很划算。”說着,我幾乎要冷的跳起來了,冰雪在我的腳下咯吱咯吱作響,居然比法陣裏頭要緊致的多。
鳥窩看了看我,有些擔憂,“我們要不要回去?小姐?我害怕您會被凍僵。”
“怎麼?你要放棄這個好機會?噢!我的天,真冷!好吧好吧,回去……等等,你聽見什麼了麼?”
“什麼?”
“噓”
我確實聽見了什麼,在寒風的背後,在飛舞的雪花背後,聲音沉悶,杳無蹤跡。
鳥窩也在側耳傾聽,他忽然撩起了毛皮帽子的一角,如同刀子的風一下子就把他的耳朵吹紅了,可他還是仔細的聽,半晌,他用帽子重新蓋住了耳朵,並且用力揉了揉。
我幾步跳到了他的身邊,“找到了嗎……”
“嗯”他緩緩蹲下,一步一步的仔細的撥弄浮雪,在三米之外,我們終於又發現了染血的腳印,一路向前,“那邊!”他興奮的朝前一指,頓時,我們一起悄無聲息的向前奔去。
很快,我已經能夠聽見那沉悶的呼吸聲了,它來自一個被積雪掩埋了一半的巖洞。
呼
呼
呼
巖洞上倒掛的冰凌隨着裏面的聲音一下一下的顫抖。
“在裏面。”鳥窩用嘴型說道。
說實話,我有些緊張了,可是,流了那麼多血,那個龐然大物還會有多少戰鬥力呢?
深深吸了口氣,我活動了一下凍僵的手指,隨後,悄無聲息的拔出了匕首,我緩緩弓着脊背,靠在了巖洞的一邊。鳥窩把火槍從背上拿了下來,靠在了巖壁的那一邊。
“三,二,一,上!”我給了喬萬一個眼神。
卡塔
我們一下子堵在了巖洞門口。
那一刻,夕陽吝嗇的收斂最後的餘暉,在那片鮮紅的光芒裏,眼前的一切把我驚呆在了。
沒錯,巖洞裏確實有一頭熊,可是,它身上的肉卻是腐爛的!它明明應該死了,可它卻還活着!
它的眼窩裏沒有眼球,是兩朵蒼白的火,它之所以留下血跡,是因爲它嘴裏叼着一隻死去的鹿!鹿已經被它吃的只剩下骨骼與新鮮的內臟。
此刻,它那雙散發着白光的眼睛已經注意到了洞口的我們,剎那,它那染血的牙齒也齜了起來。
噢!我的天!
緩緩地,它站起來了,巨大的身體幾乎塞滿了整個巖洞!只見它身上的腐肉一片一片的落下,散發的惡臭把我給薰的眼前一花!
“吼”它威脅的朝我們低吼一聲,咽喉裏呼出了冰凌。
滋啦啦
它身邊的地面封凍起來,朝我們蔓延。
“聖光啊!那是什麼?!”鳥窩嚇得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開槍!鳥窩!開槍!”我驚叫起來,可身邊的廢物全身抖個不停,連槍栓都拉不動。
我幾乎要跳腳了,“你就該回家穿上裙子!”我憤怒的咒罵,一把搶過了他手裏的火槍,擡手,射擊!
砰
我的射擊技術不錯,準確的打中了它的臉,可是,火藥的衝擊除了在巨熊臉上打出了一點暗淡的擦痕,什麼效果都沒有!
天吶……
“跑!”我朝後退了兩步,拖着喬萬衝進了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