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我說了算

    “你待着別動。”

    陳旭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顆心臟怦怦狂跳着。

    此時，艙門外的吸力變小了，意味着飛船內外的壓強快要趨於平衡，他拍了一下腰間的另一個按鈕，鋼索慢慢往回收，帶動着他的身體往上升。

    不一會，鋼索已經收到盡頭，門外的吸力也消失了。他將鋼索的釦子解開，腳下一蹬，向楊錦夏那邊飄過去。

    他飄到楊錦夏身旁，手在牆壁上撐了一下，卸去衝力，穩穩地停下身形。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一直盯着他，目光透着一種異樣的平靜。

    他從她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種不詳的預感，喉嚨有些發緊，嘴裏說道，“放心吧，你會沒事的。”

    很快，他就見到她肩膀位置，有一個小口不斷地漏氣。

    在真空中沒有聲音，他感彷彿聽見了嗤嗤的聲音，彷彿催命符一般，讓他的心臟一陣陣刺痛。

    “你別動。”他喘着氣，反過手從背後的工具包裏取出一卷銀色的膠帶，扯出一截，他戴着厚厚的手套，嚴重地阻礙了他的靈活，這個簡單的動作，足足花了好幾秒時間。

    楊錦夏一直看着他，隔着圓形的透明頭盔，能清晰地看見他額頭上正在涌出豆大的汗珠，嘴裏呼出的氣，讓頭盔蒙上一片白霧，很快又消失，接着又呼出一片，又消失。

    “你別着急。”她小聲安慰。

    陳旭好不容易撕下一截膠帶，貼在她肩膀上漏氣的位置，他的額頭上臉上，已經佈滿了汗水，他咽了一下口水，問，“還漏嗎？”

    楊錦夏搖搖頭，說，“不漏了。”

    陳旭又問，“氧氣還有多少？”

    “所有東西，都飛出去了。”楊錦夏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剛纔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們帶的所有東西，包括工具箱，收集到的用幾個窗簾包裹起來的食物和水，還有宇航服的備用電源和氧氣，全都被卷了出去。

    沒有食物和水，還有堅持幾天時間，大不了回頭到飛船上去找。不有氧氣那就要命了。正常來講，一瓶氧氣，足夠維持兩個小時。

    一路上，他們已經換過幾次氧氣了。不巧的是，兩人的是在一個小時前換的氧氣，這一點時間，陳旭這邊，還剩不到一個小時的量。

    至於楊錦夏，到底漏了多少，也無從計算。但是顯然，兩人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回到原來的位置。失去了工具箱後，他們也沒辦法在半途打開傳送艙門。

    “到底是多少？”陳旭喘得更厲害了，聲音有些嘶啞。

    他的狀態不太好，經過八個小時的學習，副作用一直纏繞着他，剛醒來，就碰到了這麼嚴重的事，根本沒有時間休息，又一路急趕，體力和精神，都快要到極限了。

    楊錦夏垂下目光，小聲說，“百分之五點八。”

    也就是說，還剩下不到五分鐘。

    陳旭的頭腦飛快轉動起來，很奇怪，這個時候，居然格外清晰，一下子就算了出來。

    五分鐘！

    這個數字讓他的心刺痛了一下，他說，“你在這裏別動，我去外面找氧氣瓶。”然後手臂用力一推，人向傳送艙的出口飄了出去。

    楊錦夏回頭對2003說，“送我過去那邊。”

    2003雙眼中一直有光芒照射，聽到她的命令，拉着她，向出口飄了過去，它的體形有些笨拙，動作也慢，看起來不太靈活，不過，憑藉着強大的計算能力，精準地停在了出口的位置。

    一出去，就能看到外面的星空，整個主艙，包括倉庫的區域，全都消失了。包括她開來的那艘飛船在內。

    邊緣處，能看出金屬是向外卷的，呈現出不規則的斷裂痕跡，就像是被人用暴力撕開的。

    而這一邊，能看到傳送通道的牆壁有些內凹。

    看到這裏的場景，能夠猜測到，這裏發生過一次劇烈的爆/炸，將整個主艙門的區域都炸沒了。所有東西都消失在了茫茫的太空中。

    楊錦夏看着光屏上，氧氣含量已經下降到百分之五以下，正不斷發出警告。轉頭追尋着陳旭的身影，見他正在原本走廊的位置，尋找着宇航服。

    當氧氣含量跌到百分之三以下，她感覺呼吸似乎有點困難了。

    “2003，放開我。”

    這時，已經跑到一百米開外的陳旭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飛了過來，一邊激動地說，“看，我找到了。”

    她仔細看去，見他手上只拿着一瓶氧氣，說，“只有一瓶？”

    陳旭已經在飛到她旁邊，因爲衝得太猛，他滑出一段距離，才緩解了衝勢，扶着牆壁飄了過來，說，“我先給你充上。”

    “那你呢？”楊錦夏也有些喘了。

    “一會我再去找。”陳旭說着，就要將氧氣瓶裝進她背後換氣瓶的位置。

    “不。”

    楊錦夏一個轉身，向後飄出一段距離，眼睛一直看着他，“這裏破壞這麼嚴重，可能是最後一瓶了。給了我，我們兩個都會死的。”

    “你想幹什麼？”

    陳旭臉色變了，雙手一推，向她飛了過去。

    “我想你活着。”說着，奮力一推，人向外太空外飛了出去。

    這一推，她用盡了所有的力量，速度很快。她一直面對着他，眼中有眷戀，有不捨，她喃喃地說，“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

    陳旭眼睜睜地看着她向外面飛去，頭腦嗡的一聲。

    “我要的，是你愛我。我要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我在你的心裏，留下永遠阤無法磨滅的印記。”

    上次見面時，她的表白再度在耳邊響起來。

    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個不斷遠去的她的身影。

    突然，他發出一聲大喝，“楊錦夏，你想都別想。”然後，雙腳在牆壁上用力一蹬，以更快的速度，向星空外飛撲過去。

    “你——”

    正在不斷飛退的楊錦夏看到這一幕，眼睛陡然瞪大，目光呆滯了。

    陳旭的速度要快得多，一分鐘後，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當縮小到十米時，突然交錯而過。

    他這次用腳發力，控制沒有那麼精準，在茫茫的宇宙，差以毫釐，謬以千里。一旦交錯而過，兩人的距離就會越拉越遠。

    就在這時，陳旭拍下了腰間的按鈕，鋼索再次彈了出去，精準地扣在她腰間的鋼索釦環上。接着，鋼索繃直，兩人的身形一頓，同時改變了方向，向對方飄了過去。

    兩人距離縮到最短的時候，陳旭伸手去抓她，還差了一點，沒抓到，再次交錯開，直到鋼索再次繃直，身形又頓了一下，再一次改變方向。

    陳旭這才想起要按下按鈕，將鋼索收起來，隨着鋼索越來越短，兩人在翻滾旋轉中，陳旭終於抓住了她。

    他能看到，她嘴巴張着，已經有些呼吸困難。第一時間將手裏的氧氣瓶塞入她背後的換氣孔內，過了一會，用完的舊瓶自動從裏面落下來。

    楊錦夏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邊氣喘，一邊急促地說道，“你爲什麼這麼傻？”

    “你這個自以爲是的女人。”

    這時，陳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眼中彷彿在冒火，“你以爲你製造出既成的事實，就能逼我接受你安排好的路嗎？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三次還是這樣。我告訴你，沒門。”

    “從今天開始，一切，由我說了算，要活，我們一起活，要死，我們一起死。”

    楊錦夏看着他，一滴滴淚水涌出來，飄浮在頭盔裏面，打溼了她的臉，還有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