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你別去

    “你沒事吧？”

    白錦宣抱了一會，突然想起什麼，雙手在陳旭身上摸索起來。

    陳旭抓住她的手，不讓她亂摸，重新將她抱在懷裏，用力聞着她發間的香味，說，“我沒事。”

    “對了，你的腳，才剛剛好起來，快找個地方坐下吧。”她的語氣有些着急。

    “沒事，讓我抱一會。”

    陳旭沒讓她動，喃喃地說道。

    白錦宣擡頭看了他一眼，能感受到他情緒有點不對，小聲問，“你怎麼了？”

    “沒事。”

    他嘴裏說着，神情卻有些迷茫。

    這是他第一接見識到戰爭的場面，上個夢境裏，酸蟻獸大舉來襲，雖然長相更加猙獰可怕，他卻不怎麼害怕，因爲缺乏那種真實感，因爲現實中，是不會出現這樣的怪物的。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打遊戲一樣。

    直到現在，親眼見過了戰場的慘烈與殘酷，他的心在一陣陣地發冷。

    就算他的槍法再好，面對那連天的炮火，一眼望不到邊的敵人，他一個人又有殺多少呢？剛纔，他望着遠處的廝殺，只感覺到自身的無力與渺小。

    他那點力量，根本無法左右戰局。

    既便人類這方擁有了霧石眼鏡這樣的利器，還是不斷有人死去，有的是被流彈擊中，有的是太倒黴，離機器人太近，被發現了。

    上一個夢境，看背景的介紹，死了多少人，他實際上沒什麼概念，直到此時，親眼見到一個個或認識或不認識的戰士被殺死，心頭的震憾，真的很難形容。

    他們就這樣抱在一起，過了很久很久。

    “對了，瑤瑤。”

    突然，白錦宣終於想起了家裏還有一個小孩，驚呼一聲，從陳旭懷裏擡起頭。

    陳旭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鬆開手，說，“走吧，我們去找她。”

    …………

    這場戰爭，總共犧牲了三百多名戰士，第二天，全營爲這些犧牲者們，舉行了一場悼念的儀式。

    同時，爲了震奮人心，也爲在戰場上表現出色的戰士們，頒發勳章。

    在頒獎儀式上，陳旭第一個上臺，獲得了特等戰鬥英雄勳章。事後統計，他一個人就幹掉了接近二十臺機器人。

    當時，很多目擊者都看到，他坐在輪椅上，穿行在戰場中，憑藉一把槍，打爆了一具又一具的機器人。事後，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軍營，簡直成了一個傳說。

    說實話，陳旭也不知道自己幹掉的幾臺機器人，他當時並沒有去數。當統計戰功的人員找上門來的時候，他並不詫異，軍營裏認識他的人很多。

    他聽說自己獲得了特等戰鬥英雄勳章，也是欣然接受，能得到這樣的榮譽，夢境結束後結算時，應該會有加分。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旭繼續養傷，傷徹底好了之後，就成了軍隊中的一員，成了一名狙擊手，接受正規的訓練。

    他多少有些無奈，槍法練得再好，在現實中，也沒有用武之地。偏偏這成了他最擅長的事，並且，未來估計會變得越來越擅長。

    除了練習槍法外，他還學了怎麼開/炮，從迫/擊/炮，到各種口徑的大/炮，到最後，還學上了開坦/克。後面一項是他自己要求的。

    這些技術，不是在哪裏都能學到的。現在機緣巧合之下，他在營中的聲望已經刷得這麼高了，不趁機多學點東西，那就太浪費了。

    要不是上頭不允許，他都想去學開直升機還有戰鬥機了。

    現在這樣的天氣下，到處瀰漫着濃霧，哪怕有霧石眼鏡，開飛機也是非常危險的。每飛一次，都是拿飛行員的命在賭。

    上次戰鬥，戰鬥機羣就差點迷路了，額外花了很多時間，才會那麼晚抵達戰場。要是一開始就能趕到，戰鬥早就結束了。

    一個多月後，機器人捲土重來。

    這一次的機器人，總算有了改進，拋棄了人形的樣式，增加了很多種款式，大多是模仿各種食肉動物的形狀，個頭也有大有小。顯然“太極”終於從上次的戰鬥中，汲取了經驗。

    同樣的，人類這邊的武器也更新換代了，全都用上了電脈脈衝武器，直接燒燬機器人體內的芯片。

    這一仗，陳旭依舊衝到了戰場，不同的是，這一趟，他身邊多了幾位給力的隊友，默契的配合下，機器人根本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威脅。

    最終，這場仗還是以人類大勝收場。

    事後，陳旭多少有點奇怪，這一場仗打得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他有點不太敢相信。

    難道說，在夢境前期，如果能夠積累到足夠的優勢，系統也不會故意增加難度？

    他很清楚，這兩場戰爭，之所以贏得這麼乾脆利落，靠的，正是霧石眼鏡帶來的巨大優勢。

    要是沒有霧石眼鏡，最後戰鬥會打成什麼樣子，真的很難說。有一點可以肯定，就算打贏了，也只會是慘勝。

    “原來，這個遊戲是這樣玩的。”

    他有點明白了。

    而接下來，就是最終的決戰了。

    人類一方，不可能一直被動挨打，還是那個道理。拼消耗，人類是耗不過機器人的。機器人只要有生產線，花費一些資源，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相比之下，人類的生長週期太慢了。

    這個道理，陳旭能想明白，人類的高層自然不可能想不到。他們一直在積蓄着力量，準備着最後的反攻。

    隨着營裏的氣氛越來越緊，陳旭知道，決戰的日子快要到來。

    這一天，陳旭接到通知，明天要出征的時候，也意識到，自己進入夢境，已經快六個朋了。

    這次出征，不論成功還是失敗，都意味着，夢境即將結束。

    下午，上面提前讓他們回家。

    陳旭離開了部隊，先去學校，將瑤瑤接了回來，然後，牽着她的手，去找白錦宣。

    “叔叔，今天怎麼是你來接我啊？”瑤瑤擡頭問他。

    幾個月的相處後，她總算不像一開始那麼怕他，人也變得開朗了很多，有時候還會主動跟他說一些幼兒園裏的事情。

    “叔叔今天提前下班了，帶你去接你白姐姐，好不好？”

    “好啊，我還沒去過姐姐工作的地方呢。”

    兩人說着話，到了宣傳隊所在的地方，兩場戰爭中，營裏的樓房都被炸得差不多了。到現在還沒有重建，全都在活動板房裏工作。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向他敬禮。他現在是營裏的大名人，沒有一個人不認識他。兩場戰爭，兩枚特等戰鬥英雄勳章。他已經成了全軍的偶像，知名度非常高。

    他們到宣傳隊後，正好碰到有人出來，認出陳旭，有些激動地敬了禮，轉身進去喊白錦宣了。

    “你們怎麼來了？”

    過了一會，白錦宣小跑着走了出來，臉上有些驚喜。

    陳旭說道，“隊裏提前解散，我就過來接你們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顫聲道，“你，你要上戰場了？”

    “走吧，回去再說。”陳旭上前拉住她的手，一手牽着一個女人，往回走去。

    就軍營裏的氣氛，是瞞不住人的，很多人都能感受到，戰爭，要來了。

    回到那套兩房一廳的家中。陳旭對瑤瑤說，“你自己回房間做作業，好嗎？”

    “好的，叔叔。”她乖巧地拿上書包，進了房間，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客廳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不去不行嗎？”白錦宣拉着他的手，臉上驚恐不安，“我們只是外來者，這裏的戰爭，跟我們無關，不是嗎？”

    陳旭看着她，沒有說話。

    “你已經爲營地做了這麼多，立了這麼多的功勞，已經夠了。你只要跟他們說，他們肯定會同意的。要不然，你就說你病了。陳旭，我求求你，別去，行嗎？”說到最後，她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陳旭伸手幫她擦眼淚，說，“別擔心，這一路，我們都平安地走過來了。這一次，我也一定會平安回來。”

    “不，這次不一樣，我的感覺很不好。總之，你別去。”

    陳旭聽着她的哀求，心裏有些難受，也許，這就是她的第六感吧。

    “我已經想好，等這次打完仗回來，我們就……”

    白錦宣臉色大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驚慌地說道，“不，不能說這個，不吉利。”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說道，“陳旭，我可以不要你愛我，我也可以不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只要你平安無事。”

    陳旭只覺得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緊緊抱住她。

    …………

    夜深了，陳旭將白錦宣送回了她的房間，狠了狠心，把門關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後悔，只是，如果他今天沒有忍住，那之前半年的堅持，豈不成了笑話？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後，拿出了一直珍藏着的錢包，打開，將楊錦夏的照片拿出來，看了一會，又將它塞了回去。把錢包放好，閉上眼睛，很快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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