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另一面

    “往前行駛兩百米，目的地在道路前方右側……”

    陳旭聽着手機裏報出的導航信息，將車停在了路邊，伸手推了推旁邊的楊錦夏，“到了，醒一醒。”

    “嗯？”

    她揉着眼睛，擡起頭來，有些迷糊地問，“到了？”說着，用手擋着，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陳旭見她真的是困了，說，“我送你進去吧。”

    “嗯，麻煩你了。”

    “沒什麼。”

    真要論起來，陳旭覺得，自己欠了她一份人情。他能夠順利在夢境裏度過半年時間，多虧了她。雖說現實中的她，並不知道夢境裏的事，說到底，也是同一個人。

    所以說，他很難對她完全硬起心腸。

    人情債總是最難還的。

    楊錦夏所住的小區，一看就挺高檔的，保安讓他登記後，才讓他進去。

    將車停好後，他見她還是沒什麼精神，乾脆送她上樓。

    坐電梯的時候，他忍不住問，“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沒喝多少，主要是這幾天沒休息好。”楊錦夏一手扶着電梯的廂壁，一副很難受的樣子，電梯一動，她腳下一個踉蹌，另一只手抓住陳旭的手臂，才穩住。

    陳旭下意識地扶住她的手，心裏很疑惑，像她這樣的人，怎麼會喝成這樣？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楊錦夏將身體靠在廂壁上，小聲地說道，“我奶奶她，昏過去了，醫生說，她也許永遠也醒不過來。”

    陳旭默然，在夢境的時候，他唯一聽她提過的親人，就是她的奶奶，顯然兩人之間的感情非比尋常。

    發生這樣的慘事，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出言安慰。

    “我爸在我沒出生之前，就死掉了。我出世沒多久，我媽就改嫁了，是奶奶，一手把我帶大。”

    電梯不斷往上，輕微的嗡嗡聲中，她的聲音在小小的電梯內迴響着。陳旭看着她平靜而蒼白的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是一個鮮活的人，跟所有人一樣，有着脆弱的一面。

    他輕聲說道，“會好起來的。”

    楊錦夏抓住他肩膀的手微微一緊，喃喃地說道，“我發過誓，一定會讓她長命百歲的。”

    陳旭還想說什麼，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兩人走出電梯。

    陳旭把她送到門前，“我明天早上把車開回來給你吧。”

    “難得放假，我還想睡個懶覺呢。”

    陳旭想想也對，“那要等我明天晚上下班了。”

    楊錦夏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

    陳旭很乾脆地拿出手機，解鎖後，放到她手上。

    她拿過手機，過了一會，才還給他，說，“我的號碼已經存進去了，微信也加了，你來之前，跟我說一聲。”

    “好，那我走了，你進去吧。”

    …………

    陳旭開着車行駛在公路上，腦海裏不斷浮現跟她在夢境中經歷的點點滴滴，再跟剛纔的她來對比，簡直難以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呢？”

    他心中忍不住浮現出這樣的疑問。

    叮叮咚——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心中微微跳了一下，是她嗎？

    拿出手機一看，是老媽。

    他看了一眼後視鏡，見右邊沒車，打了轉向燈，將車停到了路邊，才接通電話，“媽，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你年底不是經常加班嗎，我怕打擾你工作。你現在下班了沒有？”電話裏，傳來了他/媽媽的聲音。

    “已經下班了。”

    “你今年什麼時候回家？”

    “半個月後，可能是小年夜那天回去。”

    “今年怎麼這麼早？”

    “這不是到了新部門嗎，新的領導安排的。”陳旭還沒有將辭職的事情告訴他們，怕他們擔心。

    “那過完年，什麼時候上班？”

    “初七，跟去年一樣。”

    “那就好。等過了年，別着急走，你二姨和小姨給你物色了幾個女孩子，跟你是同一座城市的，到時候你見一見。”

    陳旭聽着有點不對勁，驚道，“媽，你這是，要給我安排相親？”

    “不算什麼相親，就是年輕人之間，相互認識一下。”

    有區別嗎？

    他無奈地說道，“媽，我才二十五，不用那麼着急吧。”

    “二十五不小了，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生下你了。”

    “現在時代不同了。再說，我現在這情況，哪個女孩子能看得上我？”

    “……”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老媽有些低落的聲音傳了過來，“是我們連累了你。”

    “媽，你別這麼說。我是真的不想這麼快找女朋友，我自由慣了，受不了有人管我。”

    “這算什麼話，年紀到了，就要結婚生子，怎麼能由着性子呢。總之，到時候你就去見一見，能不能成，還得看緣份。”

    “行，聽你的。”陳旭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忤她的意，就答應了下來。到時候，就當去見客戶了。

    被老媽這麼一說，他沒敢提同學結婚的事。

    前幾天，大學時的副班長劉曉尚，給他打了個電話，邀請他去喝喜酒，就定在年二十四那天。

    劉曉尚跟他算是半個老鄉，在同一個市，不同的縣。

    據他說，他邀請到了不少人，連陳旭大學時的幾個室友也決定要去了。他覺得反正有時間，正好見一見老同學，就答應了。

    要是讓老媽知道他大學同學結婚，就更有得說了。

    他掛了電話後，再一次啓動了車子。

    趕到麪館的時候，已經有人等在那裏，見他過來開門，紛紛開口埋怨。

    “不好意思，今天加班。”陳旭一邊解釋，一邊打開卷閘門。

    這時，有人問道，“老闆，你做什麼工做的啊，工資能比你開麪館還高？我看不如乾脆辭了吧，找個好點的位置，開一家正式一點的麪館。到時候我一定天天去光顧。”

    “是啊，是啊。”馬上就有人附和了。

    “你開麪館，只做夜宵，這像話嗎？要不是我們這些忠實顧客，你早就倒閉了。”

    “你要是開一家正經的麪館，生意肯定比現在好十倍，比你上班強多了。”

    陳旭一邊繫上圍裙，一邊說道，“其實，開麪館，只是我的愛好。”

    “我信你個鬼。”其他人登時嗤之以鼻。

    陳旭打開爐火，問，“誰先點？”

    “我，來一碗牛腩面。”“海鮮面。”顧客們紛紛報出來。

    “一個個來。”

    陳旭一邊等水開，一邊做起了其他的準備工作。

    有一點，他們說得挺對的，現在麪館每晚的收入越來越高，比工作強多了。幸好，只剩下半個月，就能離職。

    他覺得，做人要有始有終。不管怎麼說，他畢業後，就在這家公司工作，多少有一些感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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