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短暫的溫暖

    這些天，隨着風雪變得越來越大，陳旭能感覺得到，羅希雲正在變得越來越焦燥不安。每天半夜，都會被惡夢驚醒。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脆弱無助的一面，在這個時候，他除了給她更多的身心上撫慰之外，什麼也做不到。

    他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羅希雲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感受着手掌的冰涼與略顯粗糙的觸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眉宇間的憂慮，漸漸撫平。

    陳旭看着她平靜安祥的臉，心裏某根弦被撥動了。

    這些天，他的腦海中一直有一個念頭揮之不去。當這個夢境結束後，他醒了過來，這個夢境世界會怎樣，生存在這個夢境中的羅希雲呢？

    他很想問那個將他送到這個夢境世界的虛擬夢境設備，可是不論他怎麼呼喚，都沒有半點迴應。

    在他的感覺中，這個夢境世界，有一些不真實之處，接受這一點並不困難。

    但是，羅希雲給他的感覺，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的體溫，她的氣息，她的呢喃，她的尖叫，她的哭泣，她的顫抖，她的痙攣……都是如此的真實。

    當夢境結束，她會跟着夢境消失嗎？

    但是，即便這個夢境世界能夠保留下來，他離開後，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對她來說，也許比死更可怕吧？

    他有些迷茫。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只剩下你一個……”

    “我會好好活下去。”羅希雲沒有睜開眼睛，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太傷心了，我還以爲你會爲我殉情呢。”

    “別自作多情了。我不會爲任何人活着。”

    羅希雲說完，等了好一會，沒聽到他說話，睜開眼睛，見他盯着火堆，柔聲道，“怎麼，傷自尊了？”

    “是啊。傷得可深了。”

    陳旭露出笑容，說道，“行了，你先去睡吧。明天還要幹活。”

    ………………

    第二天一早，兩人起來幹活，花了一個早上，將帶來的空桶都裝滿了。這可是體力活，把兩人累得幾乎要趴下。

    於是，他們又在這裏歇了一個晚上，恢復消耗的體力，到了第三天早上，才離開了這裏，走上了回家的路。

    他們按原路返回，來時鏟出來的路還在，一路上輕鬆了許多，只花了五個小時，便回到了別墅。

    陳旭鬆了一口氣，幸好一路上沒出什麼意外。這次運回來的汽油，節省一些的話，堅持兩個月不成問題。

    爲了慶祝這次任務圓滿完成，兩人拿出了僅剩的幾隻番茄，炒來吃了。

    當初的暴雨來得太快，他們搬家的時候，帶的新鮮蔬菜很少，爲了保存，只能凍起來。這幾隻番茄，是最後的存貨了。

    屋外，風雪漫天。

    屋內，溫暖如春，兩人坐在餐桌前，吃着熱騰騰的飯菜。至少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裏，這是屬於他們兩個的幸福。

    但是，陳旭知道，當夢境結束進入倒計時，這樣的幸福，維繫不了多久了。

    …………

    倒數第十五天，在睡夢中，房間的玻璃窗突然嘭的一聲炸裂開來，凜冽的寒風裹着雪粒吹了起來，原本十幾度的室溫，瞬間變成了零下幾十度。

    被驚醒的兩人裹着被子，趕緊逃離這個房間。

    到了外面，他們發現，別墅裏所有的玻璃窗，都炸了，無一倖存。原本溫暖的小世界，也無法抵禦嚴寒的侵襲。

    最後，他們只能躲到主臥旁的衣帽間，兩人裹着一條被子，聽着屋外呼嘯的風聲，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陳旭心裏已經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並沒有受到打擊，只是，他很擔心羅希雲。

    讓他意外的是，他懷中的羅希雲顯得很平靜，並沒有驚慌失措，只是緊緊地抱着他，一言不發。

    慢慢的，他閉上了眼睛，不再去想關於夢境，不再去想門外零下幾十度的酷寒。

    一張鵝絨被，將他們與外界隔絕開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聽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索取着彼此的溫度。

    享受着這短暫的溫暖與寧靜。

    …………

    天亮後，陳旭兩人穿上厚厚的禦寒服，用整塊的木板，將所有窗戶都封死。除了客廳陽臺那扇落地窗，因爲找不到那麼大塊的木板。

    幸運的是，地下室裏沒有窗戶，所以逃過一劫。放在這裏的發電機沒有受到影響。

    只要發電機還能使用，問題就不算大。至少，不用擔心會被凍死。

    他們花了兩天時間，將所有東西都收拾乾淨。但是，生活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至少，每次出去客廳，都要穿上厚厚的衣服。

    而且，陳旭明顯感覺到，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下來。暖氣的制暖效果越來越差。

    這裏畢竟是南方，冬天的溫度很少會達到零度以下，這棟別墅雖然用了一些隔熱材料，但是建造之初，也不會考慮到零下幾十度的天氣。

    羅希雲也變得越發沉默。

    當倒計時進入第十天，陳旭也想開了，放開了一切，什麼都不想，只想縱情地享受與她在一起的時光。

    只有對他的索取，反應變得越來越激烈。面對他一些比較出格的要求，也不像一開始那麼抗拒，總是半推半拒，最後還是從了。

    倒數第五天。

    早晨，羅希雲如同平日一樣，從陳旭的懷中醒來，輕手輕腳地起身，將被子蓋好。洗漱完畢後，像往常一樣，她穿上了厚厚的防禦服，將門拉開一條縫。

    她馬上就察覺出了異常，打開門的時候很輕鬆，預想中的從門縫灌進的寒風也沒有出現。

    她心中突地一跳，將門拉開一些，終於確認一件事。

    風停了。

    她猛地衝出門外，站在陽臺前，捂着嘴巴，眼淚衝出了眼眶。

    陽臺外面，依然是銀裝素裹的世界，但是，持續了半個多月的雪已經停了，天地的盡頭，一輪金黃色的太陽，正在散播着光和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