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物質與精神

    站在天臺上的林森，望着這座高樓林立的城市，如果高樓大廈的高度代表了物質文明的高度，那麼代表精神文明高度的又是什麼？

    從以德服人到如今的有法可依，社會真的變得越來越文明了嗎？作爲點燃人類信息大爆炸的互聯網，本應在夜空中綻放璀璨的煙花，如今卻不再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周芷琪站在天台望向灰濛濛的天際線，任憑陣陣和風吹拂着長髮飄散開去，顯得有些凌亂。

    “以前，我覺得集人類科技和文明成果於一身的虛擬世界，會擺脫大自然的叢林法則，成爲實現衆生平等的新世界。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烏托邦。”

    林森捋了捋周芷琪的亂髮，摟在懷裏說道：“那是因爲比起不以人意志爲轉移的現實世界，人所創造的虛擬世界真實反應了人的精神世界。”

    “人的精神世界不是在往前發展嗎？”

    “那你說說看，人的精神文明進步了多少？”

    周芷琪心想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呀，可剛要娓娓道來卻又無從說起。古代的壞人比現代的壞人壞多少？現代的好人比古代的好人好多少？看似人類文明在進步，可天底下好人的佔比真有在提高嗎？當這些最樸實的問題擺在面前時，似乎說明了人的品性從古至今並沒有發生改變，不由轉頭看向林森憋屈道：“你看眼前的世界不是在變得更美好嗎？”

    林森望向遠方緩緩說道：“美不美也僅僅是人的主觀感受。”

    “那虛擬世界呢？”

    “隨着時間的推移，虛擬世界終將年老色衰，到那時你還會覺得它美嗎？”

    周芷琪倔強地回答道：“要是它的心靈變美了呢？”

    “虛擬世界的局限性，在於人的局限性。”

    “你是說虛擬世界的精神也不會改變？那它要是開花結果，然後再次生根發芽，能實現進化嗎？”

    “你這個比喻很形象，但我更傾向將這個過程解讀爲無限循環。虛擬世界是人類所創造的物質，人類的物質文明雖然可以通過一代代的勞動者建設下去；但也作爲人類精神世界產物的虛擬世界，人類的精神文明並不會寫進基因遺傳給下一代，人類通過語言、文字記錄下來的知識和品性是兩碼事，代表精神文明的是品性而非知識，只是很多人錯誤地將精神文明理解爲知識。人類的精神文明到目前爲止尚未實現進化，虛擬世界便不會進化，都在周而復始着。”

    “我懂了，爲什麼人總會好了傷疤忘了痛，爲什麼歷史總是在循環往復，因爲人的記憶只有短暫的幾十年。”

    “回過頭來再看這根聯通全世界的網線，卻是將更龐大人羣圈養在一起，實現對更多人的統治，進一步放大了財富效應。在這個壓扁的虛擬世界裏，不斷上漲的潮水將淹沒更廣的棲息地，那些失去棲息地的人，最終只能背井離鄉地去虛務實，隨着曲終人散所引起的多米諾骨牌效應，這個極度膨脹的虛擬世界也將極速坍塌。”

    “那它會消失嗎？”

    “它會重新迴歸原點，然後再次生長。”

    此時，系統提示音響起：“數據中心數據同步完成，開始搭建信號燈系統……鏡像星球進入60分鐘倒計時，59分59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