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娛人愚人

    在此消彼長中，電商逐漸蠶食了實體的市場份額。喜歡接觸新事物的謝國慶，趕上了自媒體的一波紅利，從以前將採摘的茶葉賣給茶廠，到如今自產自銷，並有了自己的品牌“山圖騰”。先行一步的一路順風順水，也讓自己對未來充滿了信心，這一切都得益於自己拍視頻記錄農活。

    長江後浪推前浪，當越來越多的人涌入自媒體，自然水漲船高，競爭也越發激烈。在面對專業團隊、強大資本的攻城略地，身爲老農人的謝國慶明顯感到了巨大壓力，彷彿有種以卵擊石的感覺，一座大山擋在了自己面前。眼瞅着流量日漸凋零，這可是危險的信號，得想想法子！

    瀏覽着各個平臺的榜單，對比着三農的熱點話題，似乎都指向了一個共同點：滑稽搞笑。再看看自己所記錄的農活，越看越覺得苦悶無聊。一向有主見的他，此時也沒了主意，只聽內心深處的惡魔一直在蠱惑着自己：“尊嚴，一文不值。放下尊嚴換錢吧。”

    晚上，蔣阿芝坐在了謝國慶身旁，點開了一條視頻，裏面播放的正是謝國慶學龜爬的搞怪視頻，縮頭縮腦的、傻里傻氣的……謝國慶看着視頻裏的自己，憨憨地開心道：“阿芝，你看，這條視頻比以往的播放量都高了，以後我多拍些這種視頻，只要裝瘋賣傻，就能獲得流量了。”

    蔣阿芝靜靜地看着似笑非笑的謝國慶，終於開口說道：“國慶，你可是一家之主，孩子學習的榜樣。在我眼裏你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在孩子眼裏你是一身正氣的好父親。怎麼現在也裝瘋賣傻了起來？要是擱平時，看到我們的孩子這般裝瘋賣傻，你不早發飆拿起掃把抽她們了？”面對蔣阿芝的反問，謝國慶笑容凝結，目光僵直地注視着視頻，是呀，要是擱平時，自己得氣死。

    記憶回到自己合拍這個學龜爬視頻的那個時候。從一開始的內心抗拒，到邁出第一步開拍，不斷地模仿學習，拍了無數次，依舊無法表現出視頻裏那種傻帽表情，或許打心底就不願這麼幹，卻又說服着自己要這麼幹。就在內心無比煎熬、無比掙扎時，看着學龜爬的視頻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瘋傳，再看看自己寥寥無幾的播放量，心中的惡魔終於佔據了理性，去他一文不值的尊嚴！扇了自己一個嘴巴，蹲在小溪旁捧起冰涼的溪水洗了洗滾燙的臉，然後看着水中的倒影，阿Q的齜牙咧嘴傻笑了起來，看着水中浮現的那個傻帽，就是他了。眼角裏掛着絲絲淚花，悲極而樂，哈哈哈……終於是傻帽了。

    看着眼前那個不可置信的傻帽！謝國慶羞紅着臉，感受到蔣阿芝那如火炬般的目光，身體滾燙了起來：“阿芝，那個……我……我就是想做好視頻，我就是想賣好產品，我就是想……”那憋屈和惱火如翻江倒海般引來胃裏一陣作嘔，哽咽了起來。就在前不久，聽了平臺的優化建議，花了不少錢買了流量，做了推廣。結果，這些好不容易一元一角攢下來的錢就這麼打水漂了。

    蔣阿芝倒上一杯溫水遞到謝國慶手裏，摟着他那微微顫抖的身軀，懊惱着自己剛說的話，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好，眼神迷離了起來。

    爲了生活，活生生把正常人逼成不正常的人。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