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必將降臨的神使

    教堂內，尤妮亞將小手塞進爸爸的掌心，馬維立刻感受到一股炙熱的暖流沿着掌心進入身體，如同奔騰的河流一般，瞬間瀰漫四肢。

    他閉上眼，再次睜開，瞳底涌動着深藍色的幽芒，看不見的黑翼在背後舒展，他能清晰的聽到體內每一處骨骼傳來的響動。一切都變了，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緩緩沉寂，街道上的嘈雜聲聽上去是那麼遙遠，月光是那麼明亮，他扭動了一下脖子，彷彿能感受到肌肉的伸扯，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

    “救救我....神啊....請您向自己最虔誠的信徒降下恩賜吧....”

    “好痛...好痛....”

    “這個人類好奇怪，他突然就站在那裏不動了....好想吃小魚幹。”

    平靜只持續了幾秒鐘，無數道不同的聲音席捲而來，死亡前痛苦的獰叫，卑微懇切的祈禱，成百上千種感情混雜在一起，幾度令人抓狂。

    馬維捂住腦袋，冷汗涔涔，他知道那是信徒的聲音，可卻無法阻擋，即使握住了神明的權柄，依然有一種渺小的感覺。

    他....

    無法滿足所有人的願望。

    哪怕是神也不行。

    他更不敢想象，每日每夜處於這種狀態下，神是如何生活的。

    這就是神嗎？

    看起來也沒那麼美好....

    如果能讓他們閉嘴就好了。

    “爸爸，好痛...”

    紛雜的思緒如潮水般退去，馬維猛的驚醒，看向尤妮亞，發現她皺着鼻子，癟着嘴，一臉委屈，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正死抓着她的小手，用足了全身的力氣，似乎要把所有摸得到的東西都捏碎一樣。

    “抱歉....”

    他趕緊鬆開手，退後幾步，臉色複雜的說：“尤妮亞，你每天，都是在這種環境中度過的嗎？”

    “環境？”

    尤妮亞眨眨眼，一臉茫然：“什麼是這種環境？”

    她不能理解，因爲她根本不瞭解別人眼中的世界，對她而言，世界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

    “你...不會覺得很吵嗎？”

    尤妮亞搖了搖頭，說：“尤妮亞想實現信徒們的願望，可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們總是向尤妮亞請求一些很令人困擾的東西....”

    “這不是你的錯，神並非萬能的。”

    深吸口氣，馬維晃動有些發昏的腦袋：“我還不能適應你的力量，祝福聖水的事，還是由你來做吧。”

    “嗯。”

    尤妮亞走到盛滿聖水的銅鍋前，伸出手掌，低聲念道：“我以真理女神尤妮亞之名，降下恩賜。”

    紅芒一閃而逝，融入清澈的聖水當中，過程簡短而又樸實，完全沒有特殊的異象出現。

    藉助漏斗，馬維將聖水成功灌進清洗過的玻璃瓶中，再用一條細小的繩子纏住瓶口，繫到了一隻又一隻貓貓的脖子上。

    每一隻貓貓都揚起頭，安靜的等待神父工作，馬維在做完之後，一定會摸摸它們的腦袋，以示鼓勵。

    到最後，馬維感覺自己短期內應該是不會擼貓了。

    “出發！”

    胖橘一聲令下，貓貓們如利箭般竄了出去，來得快，散的更快，黑暗中好似一支訓練有素的軍團，奔向城市的各處角落。

    與此同時，馬維也敞開了教堂大門，街上遊蕩的人們看到教堂開門了，立刻蜂擁而至。

    “神父！神父！賜我一點聖水吧！！！”

    “求求您，我兒子被老鼠咬了，只要您肯救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別擠！別擠！你們難道不懂先來後到的道理嗎？！”

    恐懼、期待、緊張....種種複雜的神情凝聚在一起，巨大的壓力好似一座大山般轟然壓下，讓人喘不過氣來。

    可這些....

    與馬維剛剛感受到的絕望相比，就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他整理了一下神父長袍，走出教堂，站在門口的石階上，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臉龐，大聲說道：“各位，回家看看吧！神使已經降臨了！”

    “善良的真理女神不會拋棄她的信徒，災厄終將成爲過去，太陽照常升起！”

    “我們只想討一點聖水！”有人大喊。

    “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凡心存真理之人，女神尤妮亞一定會祝福他們！凡悖逆真理者，也一定會受到懲罰！”

    嘈雜聲漸漸平息，人們將信將疑的看着馬維，半晌後不止是誰帶頭喊了一聲，所有人又齊刷刷的朝下一間教堂涌去。

    街角陰暗中，一位身穿修士服的男子看到這一幕，悄然退入黑暗，消失不見。

    出現同樣情況的，還有其他幾條巷子。

    關上教堂大門，馬維來不及休息，匆匆跑進廚房，接了壺冷水，放到了爐竈之上。

    聖水還要繼續熬煮，盡全力拯救更多的平民，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爸爸，這樣就可以了嗎？”

    尤妮亞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好奇的問道：“胖橘不是說，如果不把聖水賜給信徒的話，他們就不會再信仰真理了嗎？”

    “真理是需要追隨的，尤妮亞....”

    坐到桌前，馬維抱起女兒說：“它就在我們身邊，只要用心，總能找到蛛絲馬跡，至於胖橘的擔憂....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

    “是的。”馬維感慨道：“命運三女神教會判斷其他教會有無神明出現的依據是聖水有無作用，也就是說，他們會密切追查所有教會聖水的去向。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什麼錯誤？”

    “那就是他們自己。”

    馬維含笑解釋道：“整個新羅斯城，大教會共有四家，分別是溫莎王國的命運三女神教會、波龐王國的智慧神教、腓特烈王國的裁決神教以及撒丁王國的豐饒神教。”

    “在溫莎王國的疆域內，命運三女神教會無疑是最強大的，可其他三家大教會都有各自的信徒、王國支持，雖然影響力不如命運三女神教會，但他們同樣實力強大。”

    “命運三女神教會的陷阱，只能波及到小教會，其他三家大教會根本不會與他同心同德，在我發表今晚的聲明後，他們一定會大量發放聖水，趁機搗亂....”

    尤妮亞歪頭，眼中滿是不解：“他們爲什麼要搗亂呢？”

    “很簡單。”

    馬維目光平靜的說：“因爲這裏是溫莎王國，權利必須統一，以前各個教會只是統治的附屬品，多教會無傷大雅，而在神明降臨後，時代發生了變化，信徒成爲了根本，所以爲了防止其他大教會與自己爭搶信徒，命運三女神教會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其他大教會趕出自己的地盤。”

    “這一天不會太遠，其他三家大教會肯定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會在不得不離開前，給命運三女神教會製造點麻煩。”

    “沒有什麼能比兩家教會爭鋒更讓他們高興的了，於是他們會想方設法的擾亂命運三女神教會的計劃，一旦聖水大量派發，多到溢出了人們的需求，誰又知道有沒有其他神明呢？”

    “而我剛剛發表的聲明，則是竊取了他們勝利的果實，那些人回到家，發現家中的病人已經痊癒，請問....”

    “他們是感激身爲真理女神的你，還是其他幾家無限分發聖水的大教會呢？”

    “唔....”

    尤妮亞想了想，覺得腦殼有點疼：“應該都不會感激吧，這太難判斷了...”

    “按照正常情況，確實哪家都不會感激，但....”

    馬維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千萬別忽略了其他沒有神明的小教會，要知道，他們分發的聖水是沒有效果的，因此一定會有很多人反駁命運三女神教會神父的‘聖水有用論’，屆時....”

    “真理教會，將成爲最大的受益者！”